第二百一十五回 送别（三）

曾经，磬儿相信命中注定，现在，磬儿只信自己！路是人选择的，哪有那么多的命中注定，爱上谁、不爱谁只是人生的际遇罢了…遇上了，又恰好互相吸引，那就相爱吧！不要再犹豫，一旦错过了，那是会追悔终生的…马车踏踏地，回邱老爹家的一路上，磬儿一直依偎在季默言的怀里。往事已经不能多做逗留，萧峣的牺牲至少也要让它有价值才行！磬儿已然决定和季默言一起去北琰国了，那个国家、那座城市、那圈宫墙，对磬儿来说，它们很陌生，尽管那是娘亲的故乡…“磬儿，你真的想好了么？真的愿意随我进宫么？真的可以…”季默言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追问，磬儿就在他的怀里，他的手心触摸着她的面颊，可是他依然感觉不到真实。对于磬儿的决定，他不敢相信，他的磬儿是山野间的杜鹃，绝不是那笼中的金丝雀，她不属于高墙深院！“真的！”磬儿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坚定过，拥抱着季默言的身体，他湿润的衣衫还有他的尊严是因为寻她而狼狈不堪，他的爱足以让她奋力去争夺这一切！磬儿抬眸，深深地凝望着季默言，宽敞的车厢里，一盏昏黄的灯台摇曳着，洒下满厢的温情。磬儿的眼中，是一个妻子最真切的承诺：“默言，我会用我的余生来爱你！我已经失去了一个，人总是后知后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那些世俗的追寻是多么的可笑…现在我终于明白，所谓的世外桃源，并不是那山野间的日出日落，更不是避世离俗。人心才是归宿！因为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你的身边就是我的世外桃源，无论在哪里！”“磬儿…”季默言很感动，他第一次听到磬儿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第一次觉得这一切的苦难都是那么值得！可是，磬儿的决定真的已经想清楚了么，季默言很担忧：“磬儿，要知道皇宫并不像慕容府，也许我们的日子会比这一路的风风雨雨还要艰险，我怕…我怕你会受到伤害…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为什么不要求我和你一起浪迹天涯，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啊…”“你走不了的！不是么…”磬儿淡淡地张口，看到季默言惊讶的微微咋舌，磬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皇后娘娘是不会让你离开的…你是她押注的最大的筹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当上皇帝！无论你我逃到哪里，最终都是徒劳罢了…默言，你很清楚的！我在清幽别院的日子里看得清楚，那位叫惜莲的女子，她是皇后娘娘赐给你的，是吧？”“你…”早就知道磬儿的洞察力，没想到磬儿竟然能隐瞒到现在，她从来不在季默言面前说这些，从来不说！因此，季默言也一直以为磬儿不知道…说这些，磬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在她心中，季默言就是她的丈夫！他的安危也是她的责任，是她最在乎的一切。看着他的惊讶，磬儿接着说道：“叫惜莲的女子对你有情，你知道么？所以，她很多次都可以直接将我了断，或者将我送到皇后娘娘手里，逼我交出她们要的东西，尽管那个时候我还对令牌的事一无所知！”“磬儿，我本该早一些跟你说这些的…”季默言微微有些慌乱，磬儿说这些究竟是何意，他不知道，完全没有准备！就像当初那么兴致地去抓磬儿的“把柄”一般，此时的季默言就像那时身心受挫的磬儿一样，他觉得磬儿早已经将自己看穿了。“默言，答应我！”磬儿抓住季默言的手心，说得极为认真：“答应我，就算将来我们被亲情左右、被仇恨牵绊、被权力打压，或是被**误导，我要你永远相信我！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不管发生什么，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我们的爱情！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也请你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我对你的承诺…”这一席话，季默言似懂非懂。最后的那一句，他的心为之一沉：“磬儿，我不许你说这些！为什么会死？我不要你死！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从没有告诉过你有关我的无奈，还有我必须要履行的责任…磬儿，我是爱你的！就算我死，也一定要保护你！这一路走来，我们分分合合已经经历了太多，我不能再失去你了…”磬儿轻轻地笑了，他的无奈、他的责任，她都懂！只是，磬儿暗暗叹息，人生的路总是这样不可预期，前途茫茫，什么都不敢提前下结论，但唯一可以承诺的，只有她受过伤后最纯真的爱恋，将会与她心口的伤疤一起慢慢结痂，永远变成心口的一个烙印！见磬儿并没有答话，季默言将磬儿更加紧了紧。这个女人，注定是他前世今生的劫！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开！车帘上雨水的滴答声渐渐变弱，马车停在了邱老爹的院子门口。磬儿和季默言下了车，就见到周边的侍卫上前一拜，颐方吩咐几句后，众人便各自站回了自己的岗位。邱老爹从屋里走了出来，脸色并不太好。磬儿看得真切，却只是微微一笑，称有些累了，便兀自走进了隔壁的那间屋子。见磬儿离开，季默言随邱老爹进了堂屋，他不敢询问，害怕会得到不好的消息。可是，邱老爹终究还是开了口：“三殿下，恕草民无能为力…磬儿姑娘的寒毒之症，草民配合着那张药方研究了一天，却发现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其一，姑娘的病欠缺一味很重要的药草。草民做这办药送货的行当已经有些年月，经我的手出去的药草，草民都很清楚！可是，梁城近些年都没见过那一种药材，因此，只得另寻他法了。另外…”邱老爹暗暗叹息，望了一眼越来越愁闷的季默言，接着说道：“另外，磬儿姑娘的身子，现在入不得药…”季默言猛然一惊：“这是为何？难道说，就算找到了解药，磬儿也不能服用么？”“大体如此！唉…”邱老爹又是一声叹息，甚为无奈道：“磬儿姑娘许是已经受孕了…”“什么？”这一下，季默言彻底懵了，愣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方才，他说，他说磬儿…受孕了？“三殿下和磬儿姑娘来舍下小住，已经有五日了。草民斗胆一问，三殿下与磬儿姑娘…这**…有几天？”邱老爹说得甚是含蓄，也模糊不清的，可是季默言听得懂。但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这种事在一个医者面前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可每每想要张嘴，都有点儿心跳加速。邱老爹也够幼稚，见季默言面红耳赤的不知从何说起，他只好伸手引导一番。说到伸手，邱老爹的身材本就佝偻着、胖胖矮矮的，他的五个指头更是肥嘟嘟的可爱！两个，他试探性地伸出一根食指在自己的胸前晃了晃，眼睛半眯着望向季默言。当然，这样一个热血青年，若说美人在侧，可五天的相伴才火急火燎地做那么一两次，说出来，就连他这老头子都不会相信！三个，在看到季默言迷茫地望着他那根指头时，邱老爹更加坚定地又伸出了一根指头。季默言愣愣地摇头…四个，好吧，磬儿受孕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一边是磬儿的性命，一边是他们可能唯一的一个孩子，这真是个两难的选择！邱老爹艰难地想着，就在准备放下手的时候，惊讶地看到季默言羞涩地微微颔首…这一下，邱老爹彻底佩服了！啧啧嘴，悠悠地伸出整个巴掌，果然是干柴烈火！那夜夜的温存，那精力…啧啧啧！其实，邱老爹没这么无聊的，他只是想问清楚磬儿和季默言是不是真的已经圆房了，再推算一下磬儿受孕的可能性。这连续五天的温存，在加上他作为第一神医的关门弟子的**知觉，磬儿姑娘的细微变化都昭示着，她的身体正在准备接受一个新的生命。“邱老爹，您的意思是不是说，磬儿一旦受孕，服用药物会对孩子不利？”季默言的身体微微在颤抖，这个孩子，他是多么期待啊！一想到这是他和磬儿的孩子，他的心都会漏节拍的…两个生命都是他这辈子最想珍惜的，可是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地让他去选择？为什么…磬儿，还有他们孩子，季默言的心很痛，但目光很坚定：“如果说，必须在磬儿和孩子之间做选择，那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磬儿！倘若不用药，磬儿的身子恐怕会连生下孩子都撑不住的…”“没有这么简单…”邱老爹的话，总像一个巨型的炸药，每一次的爆炸都让季默言死了千万次。他忍着心痛，等待邱老爹的宣判：“这孩子，也许会是你们唯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