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回 北琰国（二）

抚着磬儿的长发，季默言的声音满是心痛：“磬儿，你说的都是真的么？为什么我总觉得好不真实呢…我怕你不会原谅我，怕你会离开我…我是皇子，回了宫，我就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事情是我无法左右的…那样的我，很可能会犯错，你会原谅我么？”磬儿轻轻地笑着，坚定地点头：“我可以为你做任何的改变，但我不会去试图改变你…我爱的是这样的你，改变了，那我要爱什么呢？你的无奈，你的委屈都可以在我这里得到慰藉！我是你的妻子，不管你是谁，将来会做什么，我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我曾经说过，就算将来我们被亲情左右、被仇恨牵绊、被权力打压，或是被**误导，我要你永远相信我！”“我相信！”季默言认真地望进磬儿的眼底。磬儿拉着季默言的手，最后环视了一圈这间破败的仓房。这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却是奠定了她和季默言之间爱恋的洞房。这里有她们的开始，有她们的承诺，这一走，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磬儿虽然不舍，却也能够放下。偶尔的回望是对生活的感悟，路还是要一步步向前走的。磬儿的笑颜依旧纯真，在季默言面前她不想伪装：“默言，我会永远记住这里！在我的记忆里，这里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它虽然破败，却比奢华而孤寂的皇宫温暖上千万倍…这些年经历了太多，也在不同的环境下生活过，曾经的那些渴望以为就是我最终的追求，现在才知道，我的心是随爱走的。你在哪里，我的心就在哪里！”这些天，磬儿的爱越来越浓厚，任谁都能感觉的到。许是太幸福了，季默言的心仿佛飘在云里雾里，那没有根落的感觉总让人隐隐担忧起来：“如果不喜欢生活在宫里，那我们不要回去，好么？不管母后会怎样对待我们，我还是想要尝试一次！我想带你逃走…”他又在说傻话了…磬儿暗暗摇头，坚定的眼神告诉他，真的没关系，不要再为我担心了！“磬儿，母后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千方百计得到手！你越是在乎我，我就越担心把你放在母后的眼前究竟是对是错…”季默言极力想要说服，却被磬儿的柔情细语轻而易举地化解。“默言，还不明白么？将来，我们的孩子需要你！我不想让他像我一样东躲西藏地过日子…我那么渴望地想拥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想让他好好成长！因此，这所有的一切，必须在我这里结束！”季默言的心很疼，原来，原来这才是磬儿最终的目的…她想彻底地结束这一切，所以她不畏艰难也要去皇后的身边，也许她已经发现了些什么，也许她真的打算好了…显然已经无法说动磬儿，季默言张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第一次明白了颐方的感受。原来，被这个女人温柔却有力的话语噎住，是那么的难受。“我们走吧！”磬儿拉着季默言出门，两人拜别了邱老爹便上了马车，一路朝北而去。入春了，磬儿已经真切地感受到山野间细微的变化。光秃秃的坡头，远远看去已然泛着点点绿光，沿途的溪流也开始哗啦啦地淌水。碧蓝的天空映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枝头立着的燕子，歌声甚为曼妙，她们回来的真早！磬儿如是想着，心情甚好…反倒是季默言，看着磬儿兴奋地巴望着车窗，他的担忧越来越沉重。入夜之前，他们很顺利地找到一家客栈，洗漱之后，磬儿要为季默言更衣，被他躲闪着拒绝了。他的眼眸好似悲伤，又好似哀愁，他的话语满满的都是心痛：“磬儿，你先歇下吧…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可是你昨夜都没有睡，不困么？”磬儿望着季默言眼底那深深的疲惫，他佯装无事的模样根本骗不了磬儿。季默言半开着木门，望着门边立着的两个侍卫躬身一拜，他回头对磬儿浅浅一笑道：“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大步走了出去。这样的夜色，倘若心情好的话，该是多么美妙呢！只是长夜漫漫，总有那些睡不着的、没事瞎琢磨的人，感受着初春的夜的寒冷，其实他们的心更冷…季默言下了楼，颐方早已恭候在路口，见主子出来，他沉默着走上前，低声说道：“爷，她们已经到了…惜莲要见您！”“嗯。”季默言面无表情，抬腿朝道路的另一面走去。那里树林岷密，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阴森。为什么白天里，磬儿看到的都是报春的燕子，而此刻，自己的周身都是阴郁的乌鸦？那凄惨的叫声，真是让人寒心。季默言缓缓朝前走着，他的无奈有谁能够述说…前方立着一个女人，微弱的光线下，就见到她一个人静静地候在那里。但是季默言知道，她的周身有很多人，皆是皇后娘娘的暗士。他们隐在各个角落，只是没有人看得见。那女人微微颔首，话语极尽温柔：“奴婢参见三殿下！皇后娘娘懿旨…”“慢着！”季默言张口打断惜莲的汇报，有关皇宫的消息，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烦。每每看到惜莲故弄玄虚地宣读皇后懿旨，他都觉得母子间的情谊也就这样了…对儿子的每一次问候都是懿旨，都是不得不做的任务，季默言真的受够了！“惜莲，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么？这些年，我那么迁就你，我以为你真的可以为我所用…我想还你自由！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接受母后的控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季默言的盛怒，惜莲第一次见，他从不对惜莲发火，可是今日，他真的生气了。原来，他都知道！他知道十五岁那年，惜莲被皇后娘娘处死，那不过是一场苦肉计，她们利用了他的好心；他知道皇后娘娘有意将惜莲安插在他的身边监视他，他依旧在等待惜莲的醒悟…可是宫廷的生存法则，惜莲最懂！皇后娘娘更懂！就在惜莲终究以“近屡奉笺，公子无异样”的话语敷衍皇后娘娘的时候，皇权受到了亵渎，凤威终于被激怒了，她忍无可忍地将惜莲攥在手心…皇后娘娘的手段又岂止那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如果只是这样，惜莲就算是死也不会将三殿下出卖的！可是，惜莲有家人，惜莲不能让他们跟着自己受苦…最终，惜莲还是说了…她说了，慕容可欣不是雅夫人的女儿，磬儿才是！她说了，三殿下爱慕磬儿，打算和她私奔！她说了，磬儿知道一切，很可能可以帮助皇后娘娘找到令牌。惜莲的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可以犹豫！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人，从另一方面来讲，惜莲也是为了三殿下！磬儿的出现，将季默言的生活彻底打乱，皇后娘娘的苦心经营，不过是希望日后的国君是她的儿子！“三殿下，惜莲不过就是个奴婢，是承了皇后娘娘的恩情才得以伺候三殿下…惜莲不敢奢求三殿下垂帘，奴婢自幼进宫，就没想过哪天真的可以有自由之身…”“够了，惜莲！”季默言很痛心，皇宫竟然能将一个单纯的姑娘摧残成这副模样。他永远记得，十五岁那年的她多么的可人！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她的笑容最为甜美，她的眸光最为灵秀，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许是从没见过皇宫中竟有如此纯美的笑颜，许是羡慕这样的姑娘能够冲破皇宫的压抑…可是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对惜莲的一顾、再顾，才终究促成了皇后娘娘的阴谋…作为母亲，当然是最了解儿子的心意，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特别，倘若那女子能替她这个母亲好好“照看”自己的儿子，随时都有眼线报告儿子的举动，对于她这个爱子心切的母亲来说，简直是美事一桩！于是，阴谋悄无声息地酝酿着…只是，一切都错了，错的离谱…“惜莲，当年的你，是个多么让人怜惜的姑娘。可是，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你杀人如麻，现在更加成了母后的走狗么？”季默言握紧拳头，他很气愤：“我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不轻易对你发脾气…不要再渴望挑战我的极限，我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季默言！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路你一直都在跟踪我！我可并不期待你能保护我的安全…”季默言的话真的很伤人，惜莲的心乱作一团，听着他的愤慨，惜莲无言以对。“母后究竟想得到什么？该有的，她都已经有了不是么…雅夫人的那个令箭就那么重要么？可以让她不惜抛弃亲情…”季默言冷嘲热讽着，母亲这个称谓给了他太大的伤痛。曾经，他以为母后那么在乎亲情，所以他可以不远千里来寻雅夫人。现在，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他的心彻底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