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回 初来乍到（三）

如果说，必须有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的罪过，磬儿自当是无可厚非的人选…一切皆因她而起，不管是自己身陷囹圄，还是亲朋的死于非命，磬儿的忏悔已经深沉的没有了一点自尊。“娘，因为我，已经有太多的人死去，萧峣走了…就连从未与我见过面的小月的父母也…我该怎么办？日后，我该如何面对小月啊…”磬儿声嘶力竭，有些语无伦次了。磬儿的娘谨慎地望了一眼门口，扭头拧着眉担忧地对女儿说道：“孩子，小月还不知道她的爹娘已经…哎！我只说他们被人抓了起来，我实在说不出口…所以，不要再哭了，不要被她听见啊…”天啊！这是何其的残忍！小月是个多么活泼可人的姑娘，为什么要这样残害她的家庭？磬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可却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响。静静地倚靠在娘亲的怀里，磬儿命令自己不可以再懦弱的哭泣！小月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她需要自己！从今以后，磬儿就是小月的姐姐，就是小月最亲的亲人！磬儿有责任照顾她一辈子…跟着娘亲的脚步，磬儿跨出内室的一瞬间，被那刺眼的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缓了半晌，磬儿焦急地环顾园子，寻找那一抹娇小的身影，终于在一块巨大的假山石后面发现了小月。磬儿独自走了过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小月是个淳朴的孩子，可是她的心思却又那般透明，她能一眼看出磬儿的喜乐。因此，磬儿真得很担心自己演得太拙劣，而会深深刺伤了这孩子。走近了她，小月是背对着磬儿蜷缩着蹲在一棵小树苗的后面。不知是否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因为担心被发现而变得太**了，磬儿总觉得小月的背影微微有些颤抖。磬儿拉起粉装绵绸布衣摆，缓缓蹲了下去，就蹲在小月的身边，望着她娇小的侧颜，磬儿勉强地扯出笑脸说道：“小月，在做什么呢？假山石把阳光都遮住了，蹲在这里不觉得冷么？”小月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她的目光说不上来是呆滞还是太专注于望着她的目标，她并没有答话。磬儿不死心，也许是方才自己的玩笑开大了，小月生自己的气了吧。磬儿舔着脸凑上去，轻轻地抚摸小月油亮的长发，先赔了不是：“方才，是姐姐不好…小月最不喜欢姐姐勉强你回答你不想说的问题，以后姐姐再也不问了，好么？不要生气了，小月…姐姐以后再也不问了！”一想起小月的父母是因为自己而离世，磬儿就险些没有把握好自己的情绪而漏了馅儿…“磬儿姐…”小月的声音微微带了些鼻音，磬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感觉她好像哭过。磬儿被自己的结论吓了一跳，可是小月的年纪还那么小，倘若她真的听到了磬儿母女方才的谈话，现在怎么可能会平静地和自己说话呢？“嗯？”磬儿尽量保持平静，谨慎地注视着小月，她依旧专注于面前的那一株小小的刚冒芽的小草。“磬儿姐，你说这株小草能长大么？”“什么？”磬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呢？小月抬眸，又大又水灵的眼睛依旧那么灵动地望着磬儿，说得很认真很认真：“这里被假山石挡了阳光，这株小草能长大么？”磬儿愣了半晌，若是别人问她这个问题，磬儿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她那一长串的大道理。可是现在，磬儿的眼里、心里都是小月这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渌城一别之后直到漠北的再次相遇，磬儿总觉得小月已经变了很多，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磬儿心底暗暗长叹，轻轻地将小月扶了起来。这些日子，磬儿真的忽略了好多…这么一细看，磬儿才发现原来小月真的又长高了一截儿呢！磬儿忧愁的心立即安慰了许多，拉着小月绕到假山石的前面，这里的阳光暖暖地，非常的舒适：“小月啊，仔细地听姐姐说！你不是那一株小草！你也没有被假山石挡了阳光，姐姐就是你永远的阳光…不管你遇到怎样的麻烦，姐姐永远站在你的身后！”许是这样的话，总有让人想流泪的冲动，小月质朴地甚至连这样的尴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是羞涩地一味躲闪…磬儿的心颤抖着，强忍住自己的泪水，将小月深深地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抚摸着这丫头小小的脊背，磬儿沉声道：“小月，今后姐姐就是你的阳光！小月以后不可以无缘无故地离开姐姐，知道么？”“嗯！”小月抱着磬儿的腰身，答得很认真。远远的，磬儿的娘亲倚在一棵大树后面，心里万分复杂。磬儿拍拍小月的后脑勺，这丫头真是太让人心疼了。磬儿佯装出一脸的期待和欣喜，扶起小月的身子，挑眉笑道：“好了小月，不是说想出去走走么？我们这就出发吧！今天阳光这么好，也许还能赶上集会什么的，我们去大吃一顿吧…把所有的不开心统统扔掉！今后啊，我们的小月要开开心心地生活，好么？”“嗯！”小月坚定地点头，许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应声，这孩子永远都是这么的单纯。磬儿的娘脸色看起来很沉重，只是小月一直拉着她的手，无奈之下，她只好跟着磬儿和小月一起上了街市。终于又看到了小月的笑脸，只是这笑容太刺眼了，磬儿每每看着都是那么的心痛。小月啊，姐姐对不起你…让你失去了至亲的父母，我究竟该怎么补偿你…勃关的街市比起渌城，街道要宽上许多，刚进城的时候，磬儿还以为只是那几条街道如此。可是被小月拉扯着逛了很久之后，磬儿这才发现勃关的每一条街巷都足以并排通行三辆马车。早就听闻北琰国国土很大，只是北部因为常年的积雪覆盖而人烟稀少，看来这里的百姓倘若没有战乱之苦，应该也是十分富饶的。“磬儿姐！”小月像一只欢快的小燕子飞奔过来，一身雪白的夹袄在阳光下非常的醒目。微微失神中的磬儿被小月拉扯着，再一次艰难地穿越了好几拨人群，这才好不容易挤到一个摊铺前面。这可苦了一直跟在磬儿身后保护着的颐方，两个女孩子本就机灵过人，这么东窜西窜的，不一会儿功夫就将颐方整得一团糟。先是好吃好玩儿的小月见着什么都想买，磬儿只得无奈地为她买下。颐方一个大男人倘若不帮着提东西的话，也未免太不君子了…就这样，仅仅转了两条街市，颐方和另一个侍卫的手上就已经大包小包地提满了东西。可是小月看起来依旧很兴奋的样子，这不，又拉着磬儿挤啊挤…北琰国的百姓本就身材高挑，磬儿和小月隐在人群中不一会儿就找不见了。“磬儿姑娘，小月姑娘，你们能不能慢一点儿？”颐方急得没辙，可是又实在追不上两个猫着腰儿空手乱窜的人。磬儿的娘也是急得无可奈何，只得拼了老命地跟上她们的步伐。倒是一路嬉戏的磬儿和小月玩得不亦乐乎！站在琳琅满目的摊位前，磬儿着实摸不着头脑了。挑眉看向自顾自挑着商品的小月，那炯炯有神的双眸好似只能看到她眼前的那些个东西：“小月啊，这…你喜欢银妆刀？”能不惊讶么！小月拉拉扯扯将磬儿扯过好几拨人群，就是为了来看这家摊位上摆满的各种样式的银妆刀，磬儿足足愣了很久…小月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是啊，磬儿姐！你看这些东西多漂亮啊…镶嵌了这么多彩色的石头呢！我在渌城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呀！”“可是…”磬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个小丫头怎么会喜欢银妆刀呢？尽管这银妆刀就是北琰国女孩子的随身配饰，可是小月和磬儿一样对这些根本是一无所知的。“这位姑娘好眼力啊！一眼就挑中了小店做工最精湛的银妆刀，女孩子佩戴是最好不过的装饰品，这位姑娘戴起来不仅好看，还可以用来防身呢…”摊位的老板一看小月这么爱不释手地翻看着一把银妆刀，立即上前奉承起来。只是，老板的奉承话并没有让磬儿心里开心几分，因为他的那一句“不仅好看，还能用来防身”，听了这句话，磬儿的心咯噔一下，半晌没有缓过神来。可是，看着小月兴奋地听着店老板意犹未尽的介绍，好像真的仅仅是对这一件商品的喜欢而已，磬儿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磬儿姐，我真喜欢这一把，我想要！送给小月好不好？”小月拉着磬儿的衣袖，使个劲儿地摇晃，撒娇着对磬儿施展各种攻略，她知道磬儿姐姐对她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