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回 凤仪宫（二）

有那么一会儿的沉默，这让磬儿觉着不大舒服。不过，好在皇后娘娘接着说话了，只是她的话语间流露出的伤，又让磬儿的心为之一沉：“你跟雅儿真的很像，不管是长相还是喜好！方才第一眼见你，真的有种回到十七年前的感觉…那个时候，本宫和你的母亲都是那么的年轻，就像你现在的这个年纪…”这一席话，令磬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究竟想表达什么…皇后娘娘不像个会追忆过去的人，她的眸子很尖锐，就像一只时刻在搜寻目标的鹰。虽然和磬儿的眼睛很像，但是神采完全不同！“只是，她太单纯了，太不懂得为自己谋划…原本她可以生活的好一些，只是选择的问题！她的离世，实在可惜！”皇后娘娘轻轻地摇了摇头，好似内心真的做了一番艰难的挣扎，好似她真的在惋惜些什么。只是磬儿觉得，她的惋惜好似跟权力有关…磬儿忍了忍，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你呢，孩子？”见磬儿好似局外人一般不怎么吭声，皇后娘娘只得再次提问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磬儿假意不懂，微微扬眉瞅了瞅皇后娘娘期待的眼神，又暗暗垂了下来：“民女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盯着磬儿的无知，若有所思地冷笑一番，悠悠道：“你跟三殿下真是有缘分啊！这么曲折的命运都能走到一起，真是说不清的纠葛啊…可是，本宫不能让你们在一起…尽管你，才是本宫的亲侄女！”磬儿低着头，依旧不说一句话。脸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早已知晓，这才是皇后娘娘的真正目的！也许，这还只是其一！见磬儿依旧冷眼旁观，不哭不闹的，场面瞬间就尴尬了。皇后娘娘就像是在唱独角戏，而她身后这么多的旁观者原本是跑龙套来着，可磬儿就是一言不发，这足足让场面冷了好半晌…皇后娘娘挑眉，不禁要另眼相看了。原先以为，磬儿就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会颤抖着被皇后娘娘的威严吓住。可这一看，怕是要准备其它的招数对付这丫头了：“先不说这个了，本宫与你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聊…来人！把茶点端上来吧！”磬儿微微颔首，就像方才并没有听到皇后娘娘的威胁一般。待宫女送上茶点，磬儿端起雕玉茶杯，揾盖细细嗅来。很香！只是这味道很熟…“知道这茶叫什么么？”皇后垂眸，仅仅将磬儿浅浅的瞥了一眼，悠悠道。磬儿依旧礼数周全地颔首：“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不知！”“不知？呵…不见得吧！”皇后娘娘的话甚有深意，再次瞥了一眼垂眸的磬儿，她讨厌这样的不怒不惊，当年的雅儿就是这幅德行！皇后娘娘忍了忍心中萌生的怒意，将茶杯“咚”地一声重重地放在了宫女手中的托盘之上。冷冷地看向磬儿，声音有几分凌厉：“在渌城的时候，绣心那丫头没有给你喝过么？”磬儿的心“咯噔”一下，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皇后娘娘看在眼里，得逞了的兴奋表露无疑：“想起来了？”“它叫魁兰！叶青似碧玉、但汤色艳红，入口甘甜，余香深远，但回味甚苦。”磬儿答话，但心里很复杂。绣夫人与磬儿在官道上一别之后，她说会先来勃关为磬儿谋划，可是现在很明显，皇后娘娘早就知道绣夫人的存在。原来，她的手上一直都握着磬儿的把柄…只是绣夫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呢？皇后娘娘很满意，笑得意味深长：“嗯，磬儿记性不错！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磬儿也没什么可装的。干脆开门见山，皇后娘娘的目的，磬儿是最清楚不过的！暗暗思索一番，磬儿沉声道：“这茶，听闻是我娘喜好的饮品。现在想想，当初绣夫人口中的那位故人，原来就是我娘…只是当初不知道，还一味地埋怨这茶水苦得难以下咽！”“是么？呵…”皇后娘娘掩唇笑得那么斯文，只是她的笑并没有波及眼底：“那么，磬儿现在知道什么了？”磬儿浅笑：“品魁兰，就像是感悟这一生走过的路。入口时清淡，可下咽之际，却在喉咙里久久徘徊…甘甜之后是凝重的苦涩…可苦中又有那般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待一切风平浪静，回味那些过往终是美好的。”这一次，是皇后长久的沉默…磬儿终是放不下绣夫人的：“皇后娘娘不介意的话，民女想知道绣夫人怎么样了？”“她很好！不过，日后她还能不能安然无恙，本宫就无法保证了！这要看你怎么做了…”皇后娘娘的眉眼那么清亮，她知道，这种交易她是稳赢的。磬儿不傻，谈条件的话，磬儿当然也不会输她：“愿闻其详…”“三皇子要和三皇子妃完成册封大典，就在三日之后…本宫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磬儿是个聪明人，该明白本宫的意思了…”皇后并不吝啬，解释有时候是必要的。“不太明白！皇后娘娘是要民女离开三殿下么？民女斗胆问一句，皇后娘娘这是在担心什么呢？民女是个没有名分的女子，难道还怕民女抢了三殿下不成？”磬儿不卑不亢，更不怕皇后娘娘会对自己做什么。更何况磬儿知道，在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之前，她什么都做不了。呵！这丫头果然有几分胆色…皇后娘娘不禁再次拧了眉，若不是她现在还没有找到令箭，若不是因为儿子的大业未成，还需要这个丫头来栓住儿子的心，她堂堂皇后娘娘，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让这丫头得了便宜：“不仅如此！本宫还想跟你要回属于本宫的那件东西！”磬儿眸光闪了闪，面容依旧恭敬：“怎么办呢…这两件事，民女怕是都办不到了…”磬儿佯装抱歉地一笑，接着说道：“第一，民女承诺过三殿下，不会因为皇后娘娘的关系而离开他！第二，民女目前还没有找到皇后娘娘说的那个东西！”“不急，磬儿可以留下来慢慢找！”皇后娘娘并不生气，她坚信，她的思虑已经很周全了。磬儿能来到这里，也就说明了她手中的线索所指之处就在北琰国！雅儿是个聪明人，即便她从来就不赞同皇后姐姐的政策观点，但是危害国家的事，她绝对不会做！皇后娘娘相信，这个妹妹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却唯独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更何况，磬儿留在这里，不仅仅是她重要令箭的保障，还是应付三殿下、留住三殿下的最有效的一张牌！这些都是磬儿留在这里的价值，皇后娘娘挑眉笑得妖娆：“本宫只要留着你，就决对能留住三殿下的心！磬儿你说对么？”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磬儿颔首，虽是笑脸迎人，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心中隐隐的担忧已经蔓延开来…真正的挑战已经开始，可是这条路走得实在艰辛…见磬儿禁了口，皇后娘娘轻挑唇角，那笑意甚是意味深长，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分量很重：“来人！为磬儿姑娘安排一个住所，给本宫伺候好了！有任何差池，唯你们是问！”就这样，磬儿跟着两三个宫女一路拐进两道院门，后来一打听，她们居然还在凤仪宫里打转转呢！磬儿不禁暗叹着，皇后娘娘的寝宫真是奢华啊…这是一座偏殿，是凤仪宫最角落的一座院子吧！磬儿是这么想的，因为这园子比起经过的那些园子，看起来要萧条很多，当然可比冷宫好上太多了。皇后娘娘将磬儿困在自己的身边，却又那么远远地扔在墙角里，磬儿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明面上，磬儿跟皇后娘娘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当然没有理由接受皇后娘娘的款待，而让外人知道有个民间女子住在了凤仪宫里。磬儿的价值，又足以让皇后娘娘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从而更好的监视磬儿，也可以以此牵制住自己那“不懂事”的儿子。一向秉持“随遇而安”的态度来生活，所以对于这些磬儿都能接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会有解决的时候，磬儿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傻傻地杞人忧天。只是时间会比较难熬，因为这里可信任的人只有自己，那三双监视自己的眼睛总是跟在身后，不准出园子、不准攀爬、不准随意走动、什么都不要问、最好一句废话也不要说…这就是磬儿囚犯一样的生活。在伴晚的时候，磬儿听见前院儿有很大的动静，还有季默言的声音，但是不多会儿就什么都听不见了…磬儿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进了屋子。躺在**，磬儿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心里有事，磬儿索性倚着床头坐了起来。再次撸起衣袖，那只金光闪闪的镯子晃了两晃，磬儿细细摩挲着，心中安慰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