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回 阴谋隐现（四）

有些习惯，终究要用一生的时光来改变。就像，某些不可言明的怀念，往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轰然来袭，刺痛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无力挣扎。不是不幸福，只是仍旧贪心眷恋着过去的某种感受，而不够幸福。不是很悲伤，只是当脑海里呈现熟悉的脸庞和温柔的话语时，会失神很久。夜不能寐的时候，最清醒、也最糊涂！“磬儿，很晚了，该就寝了…”绣夫人铺好了床铺，转身望向立在窗台前很久了的磬儿，她的目光那样的深沉。“绣夫人，你说…默言今天说的那些话，不可原谅的事…究竟是什么意思？”磬儿撇撇嘴悠悠道，现在她什么都不明白了。绣夫人暗叹着走了过去，她的心同样的无助而迷茫：“哪里有什么意思呢！只是因为太爱了，却又太无奈了吧…”磬儿挑眉，从来都不知道绣夫人也会有如此黯然神伤的时候，只是，她为什么突然这样了呢？小心地望了望绣夫人的眉眼，磬儿越加肯定了！今日晌午的时候绣夫人去追的那个人，一定与她有着很深的渊源。也许，就像她说得那样，因为太爱了，却又太无奈了…磬儿没有多问，她知道问了也没有答案的，那就只好等待一切的水落石出吧！夜，总是有太多的故事…永宁宫里，一样很不安宁！季云寒坐在书案前已经很久很久了，桌面上摆放着磬儿先前抱着的那两本书。“呵…《经黄释文》、《经义述闻》，哼！这女人，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书？”季云寒无聊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他始终想不通。犹记得拉住她的一瞬间，她身上的一股清香，总是带着点点的温润，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真是奇怪！这女人就像所有她见过的后宫女子一样，装腔作势、战战兢兢。目光躲闪着，也不过就是个畏惧权势又渴望权势的女人，丝毫没有令他觉得有什么特别…当然，除了靠近她的一瞬间，他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迷惑。就在这时，一身黑衣的李浩宇从门外走了进来：“大殿下，命奴才前来，有何吩咐？”“今天，你和萧雨涵配合的很好！不但得到了永和宫的秘密，还给那女人敲了一记警钟。事情若是这样发展下去，会越来越有趣的…我倒要看看，那女人的孩子…还能引起多大的风波！”季云寒饶有兴致地说道，目光始终是幽深的，他的心思没人能懂。李浩宇静静地立在殿前，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任何想法。“两日后，吩咐雨涵到御医院走一趟，把王御医给永和宫送的汤的药调包，那边已经吩咐好了，你们只要保证那女人的孩子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就好，不得有误！”季云寒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桌面上的书籍，突然视线一移就定在了李浩宇的身上，眼底深黑如渊。“奴才遵旨！”李浩宇躬身一拜，转身出了书房。暗夜无人，李浩宇缓步踱到园子的幽静处，他的思维一直停留在大殿下的那一席话上，久久无法释怀。磬儿，有了孩子？这个孩子，他在勾心斗角中艰难存活，即便是阴差阳错地被大殿下所救，日后的艰难险阻一定会越来越激烈，他真的能够熬到降生的那一刻么？生命总是在无声无息地延续着，只是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里降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两日的时间过得匆匆，没有人意识到阴谋已经在悄然进行着。永和宫的偏院里，磬儿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繁星点点的园子里，和绣夫人聊着娘亲的过往，还有曾经她们在宫中常去的几个地方。季默言立在永和殿的朱漆门框之下，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月的眼神是那样的凝重。暗暗一声叹息，早已泄露了他无限的哀愁。此刻，他本是应该陪在磬儿的身边，听着她们那久远的故事。可是现在，他不敢面对磬儿，他只能立在这里焦急而又烦乱地等待，等待着颐方从御医院将磬儿的药送过来。与永和宫隔着两重宫门的永宁宫里，大皇子坐在书案前，他手中的兵法秘籍久久没再翻动一下。他的眼神定在桌面的那两本书上，依旧是磬儿曾触摸过的书籍。他的思绪急速运转，此刻，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御医院里。御医院很大，但是绝大多数御医是不准住在宫里的。过了酉时之后，御医院就会显得非常的空旷。两个急促的身影迅速闪过药房，正是颐方和王御医，两人匆匆地朝着偏院而去，那里早已秘密准备好了熬药的一切所需。只待汤药熬好，送去永和宫的那一刻。“颐方侍卫，王某知道宫中的规矩是不许多问的…”王御医那双往药锅里添加药材的手，总是抖个不停，颐方立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等着王御医的下文。王御医话说一半就想的更加的拘谨了，颐方没有细问，只当是这老御医胆小怕事。于是，颐方一边观察着夜幕下的动静，一边沉声道：“王御医，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好！”“是是是…”王御医连连答是，但心里始终无法真正释怀，他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瞥向各个路口。大皇子的警告和“提示”已经很明确了，王御医掂量着其中的利害关系，现在真是进退两难。大皇子说过，煎药的时候会有人来“协助”他，然而，他抬头小心翼翼观察着树梢，那里每一次的风吹叶动都会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大皇子该不会杀人灭口吧？这事儿他干得出来的…大皇子是什么人？王御医在宫中这么些年看的是最真切的，大皇子的心思人竟皆知，他的手段更是狠辣的无人能及！对于这一点，王御医的确猜对了。此时，萧雨涵和李浩宇早已埋伏在不远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之所以迟迟不动，只是在等待一个更为适当的机会。“现在还不能过去！”萧雨涵尽量压低了声音和李浩宇商议着，望着那提剑一直在王御医身前两步之遥的地方监视着的颐方，她的秀眉微微拧了拧：“在渌城的时候，那个颐方侍卫曾经见过我…倘若我现在走过去的话，不要说是换药了，一定会先被他认出来。”“颐方的确是个很难对付的人！”李浩宇不由得暗暗一声叹息，想起了当初被他狠狠刺中的那一剑，险些就要了他的命，能够在那场厮杀中侥幸存活下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萧雨涵一直在观察着，思索着任何可以接近的机会。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一片浓厚的云层遮住了月光的冷眸。整个宫廷，除了点点的宫灯依旧照亮一方土地，在林间的阴暗处总让人觉得异常的神秘而恐惧。萧雨涵望了一眼，也只是暗叹一声，现在的她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孩子。“一会儿，找到合适机会的话，我会负责将颐方引开，你尽快把药换下来！”李浩宇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微微点头，心中真是百感交集。皇宫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不管曾经的那颗心多么的纯真美好，现在也仅仅是隐在黑暗中的一根毒刺，狠狠地刺向别人，做着无法回头的事情罢了。“王御医，你看起来似乎很紧张…”颐方无奈，一晚上就看见王御医的眼神左顾右盼，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老人家还真是胆小。虽然他的心里也并不好受，毕竟三殿下的孩子，会因为这一碗汤药而无法降临到这个世上。王御医刚想找借口说点什么，就看见中庭大道上走来一个人，这人正是季默言。颐方和王御医赶忙转身相迎，季默言至始至终一直都是拧着眉，就像那一片厚重的乌云，总也拨不开。“你们免礼吧！”季默言大步走上前来，眼睛专注地看向热气滚滚的汤药，这满屋子的药味儿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甚至是让他退后一步。可是他的心，并没有像他的面容那样的坚毅。“爷，您怎么亲自来了御医院？”颐方当然知道主子的心思，让他留在永和殿等着自己将汤药带回去，一定是非常煎熬的。倘若他不来，那才奇怪呢。季默言沉默了好久，并没有打算回答颐方的问题，而是淡淡地询问王御医：“这药，还要多久煎好？”王御医立即恭敬一拜，可是显然他是很紧张的。对他而言，真是大事不妙了！现在三殿下亲自来看药了，倘若大殿下的人也来了的话，这样的情形一定要乱作一团了…这可如何是好？实在没了主意，王御医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低着头道：“回，回三殿下的话，快了，这药再熬上半个时辰就可以送到淑媛娘娘手中了。”季默言的注意力并不在王御医的身上，只是听到这药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送到磬儿手里，他的心猛然一沉。悠悠的说着什么，更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