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回 血参风波（一）

“爷！”颐方最怕看到主子心烦，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没了主意，只得弱弱地呼唤一声，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了。突然，隔壁园子的树梢上一阵诡异的**，颐方警觉地提剑挡在了季默言的身前。王御医更是出奇的怪异，身子猛然一惊，搅拌药锅的汤匙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些吧？季默言轻轻瞥了一眼，只是这么觉得而已。季默言和颐方两人定定地看向不远处的树梢，皆是若有所思。这时候，另一棵树的枝头再一次莎啦啦地响起来，季默言朝颐方微微点头示意，颐方很是默契地纵身一跃追了上去。躲在暗处的萧雨涵大气不敢喘一下，颐方侍卫果然好身手！看那动静，也许李浩宇引他容易，想甩掉他怕是够呛了。一切准备就绪，现在陪在王御医身边的人，就是北琰国的三皇子季默言，萧雨涵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男人。暗暗审视着他，果然是个出类拔萃的美男子。那么远远地望着，即便是光线那么昏暗，依旧能够感觉到他的周身散发着闪闪的，无法掩盖的光芒。暗暗沉了沉浮动的心，萧雨涵缓缓起身，迈着柔美的小碎步一点点逼近季默言。就在那一道深邃而探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萧雨涵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在什么地方陷了进去，有些无法自拔。这个男人，让她心动…没错！眼前的这个男人，眸中那清澈纯粹的幽光，那清幽似兰的韵雅，那孤高似梅的冷傲，那简单随性的自由，那温文尔雅的柔情，好像那里还有点点伤痕，每一样都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吸引。他的眼中若有所思，像是在探寻，又有着一丝警惕。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对他微笑，告诉他她没有威胁。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可是却没有听到一句询问的话。萧雨涵不禁有一点失望，多希望能够告诉他，她叫萧雨涵。可是他一直都没有问，也仅仅是望了她一眼，他的目光便再一次盯住那一锅药。好像除了那汤药，他对一切都不再关心。萧雨涵躬身一拜，却是比平日里的语气婉转三分，略带了些女子的娇羞，沉沉道：“奴婢雨涵参见三殿下。”“嗯。”季默言应声回眸，淡淡的说道：“有事么？”他的话语是那样的轻柔，在雨涵听来就像是爱人的慰抚。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一句话，只是当时并不懂，可是现在她真正明白了，原来爱上一个人只是那么一瞬间，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一面之缘…就像所有娇羞的闺中女子一样，萧雨涵显得更加拘谨了：“奴婢是御医院的煎药婢女，王御医命奴婢前来帮忙的。”说完，萧雨涵微微侧眸瞥了一眼立即恍然大悟的王御医。这呆愣的老人家赶忙上前，朝季默言拘礼一拜，暗暗拂去一头的冷汗，怯怯道：“是是是，是奴才找这位小宫女取一种药材过来，顺便搭一把下手。奴才该死，三殿下交代过，不许让闲杂人等插手此事的，可是当时药材已经煎到一定的火候，而那一味药材的量实在不够，正巧看到这位小宫女还留在煎药所，就只好派她走一趟了。奴才估计失误，实在该死！请三殿下责罚…”偷偷地瞥了一眼季默言的脸色，只见他暗暗点头，王御医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怎会不知道，这个小宫女肯定是大皇子派来的人。大皇子已经交代过了，倘若将来真的东窗事发，只要把这一切全部推到这个小宫女的身上就可以了，剩下的事，大皇子自会摆平。“责罚你们做什么呢！若说责罚，最该责罚的人，恐怕应该是我…”季默言并没有多想，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抽不出空来想其他的事情。满脑子都是磬儿，还有他那即将死在他手里的孩子，现在他的心紧紧地拧在一起，只怕这个责罚会是一辈子的了。萧雨涵听着这样的自责，他心里的伤无法掩饰地流露着，这着实令雨涵迷惑了。这样一个男人，从第一眼见他，就仿佛以一种享受孤寂的形式存在着。他的伤痛，好像没有跟任何人分享，又好似在期待着能够与人分享。可是终究隐在黑暗的角落里，看不到他自己的颓废，安逸地舔舐他那无法愈合的伤口。既然那么难过，为什么还要打掉孩子？萧雨涵不懂，暗暗叹息着走到炉火前，假装着拿起扇子煽火。其实现在，她本该趁此机会将手中的那一包药粉偷偷地倒进去，这样一来，这一锅汤药就会失去药效。她就能顺利地完成任务，尽快离开这里了。可是，萧雨涵的思维不受控制地一直想着他，想着身后这个怅然若失的男人，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想得出神，忘了手下的药锅还那么烫，雨涵一不小心触了上去，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萧雨涵总算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烫得起水泡的手指，那钻心的疼痛实在让雨涵委屈的想哭。“怎么了？没事吧…”季默言大步走了过来，望着梨花带雨的萧雨涵双手抱在胸前，那起着水泡、红彤彤的手指，那柔弱而较小的模样实在让人怜惜。若是看不到也就算了，既然让他碰上了，放着不管也未免太铁石心肠了。这么想着，季默言拉着萧雨涵的手转身走到中庭的一个大水缸前面，那水缸里是满满的一缸冰水。三月出头的时节，这样敞在露天环境下的水还是很冰冷的。季默言二话不说，连带着自己的手一起将萧雨涵的手指按在水缸里。顿时，一股透心的寒意袭遍全身，萧雨涵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虽然，手指上火烧火燎的感觉消减了许多，可是手腕处，那被季默言紧紧扣在水中的他的温度，像灼烧般将雨涵的脸都烧红了。季默言的目光依旧是平平的，只专注于他认为的要紧事，认真地查看雨涵烫伤的手指，好在面积不大，涂上膏药也许几天就会长好了。“奴婢…奴婢多谢三殿下关心，雨涵觉得好多了，已经不那么疼了…劳烦三殿下为奴婢操心，还大呼小叫地惊扰到三殿下，奴婢实在该死！”雨涵一脸的娇羞，任由季默言握住自己的手腕并不挣扎，怯怯地答谢道。季默言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抽离自己的手，一脸抱歉地浅浅笑着：“如此甚好！日后做事小心一点便是，你没有惊扰到我，不必跟我道歉的。”说完，他转身再一次回到王御医的身前，看着王御医已经在将汤药倒在青瓷煲中，赶忙上前帮忙取来碗碟之类的。他手忙脚乱地忙活半天，王御医吓得哆哆嗦嗦，萧雨涵立在那里望着，静静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颐方回来了，看他苦闷的脸色，显然是没有抓住李浩宇的。萧雨涵这才恍然大悟，她呆在这里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将药下到汤药里，怎么办？雨涵急走两步，想要上前接过王御医手中的汤药，跟着他们一起去永和宫，找个机会将药放进去。可是季默言正巧转身朝萧雨涵感激一笑，雨涵只得恭敬一拜，将头埋得很低很低，生怕被颐方察觉，好在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一锅汤药之上。眼睁睁看着王御医将汤药递给了颐方，而后那主仆二人大步出了御医院。他们走后，李浩宇从附近的树枝上应声落地。雨涵急忙上前说道：“没有成功，我现在就去永和宫找磬儿，你要想办法帮我暂时托住三皇子，在我出来之前，最好不要让三皇子靠近磬儿的园子，否则我会暴露的。”说完，雨涵沿着另一条小道出了御医院的侧门，抄近道跑着朝永和宫而去。李浩宇更是不敢耽搁，思索一番后，再次纵身一跃消失在夜幕之中。王御医顺着灶台一溜滑到了地上坐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在高墙内院里沉浮了这么些年，他这一把老骨头可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时光走过了一年又一年，很多东西都在不知觉中变了又变。譬如风景，譬如容颜。还有心态，似乎连曾经的记忆也都变得模糊不清了。改变的东西那么多，唯独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是岁月的沉淀太过于悠久，还是记忆的封面上掩盖了太多的灰尘…一年又一年，在这深宫里，总也不断的就是纠缠。无论是女人的后宫之争，还是男人的天下之争，这一切都像是循环往复的车轴，永无止境。只要有权力，就会有争斗！王御医无奈地望望天，乌云依旧厚重地压在冷月之上，丝毫没有拨云见月的希望。这条路，他走了一辈子，倘若他能够告老还乡，真的希望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宫外的天高地阔，他期盼了大半辈子，真的不想再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