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磬儿进入内室的一瞬间,磬儿总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从方才步入书房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盯着自己,可待磬儿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何可疑之人。“难道是我太多疑了?”磬儿反问自己,凝眉喃喃道。听到内室一阵瓷器摔落到地面上清脆的碎裂声,磬儿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提起裙摆跑进去。天啊!这里真是一团糟…书房的内室一般只是一个简单便捷的休息场所,可显然,季默言已经把这里当成他的主卧室了。自从磬儿不许他踏进她的园子一步,他基本上都是在这里度过孤寂的夜晚。可是磬儿发现,这间简单的下榻之处早已经被他造得不成个样子…先不说那雅致的四方书案上堆得满满的,皆是空了的酒瓶子,就是那本该松松软软的**也有好几个空瓶子,在床褥里若隐若现,满室的酒味儿让磬儿忍不住捏了鼻子。满地的碎瓷片,正是醉了的季默言一不留神扯掉了桌布,而后他也无力地瘫软在柜子的角落,折腾了好半天也没有站起来,磬儿真怕季默言一个不小心会摔在碎瓷片上而伤到自己。“这里究竟有多久没人进来打扫了?真是…就算再心烦,也不该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啊,爱你的人该有多伤心,你想过没有!”磬儿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她知道默言的性子,可也无可奈何。爱的就是这个男人,他的好、他的坏、他的开怀,他的伤痛,磬儿都愿意接受。磬儿疾步走到昏昏沉沉的季默言身边,他已经渐渐陷入沉睡状态,磬儿暗暗摇头,使出浑身的力气扶起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榻前。一手抚着摇摇欲坠的醉汉,一手艰难地伸到**将肮脏的被褥扯到地上放着。只听被褥间“哗啦啦”一阵刺耳的声响,正是那些空酒瓶被磬儿扯被褥的时候,连带着一起摔在了地上。季默言被这声响惊醒,微微睁开了迷茫的双眼,却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翠绿色的宫装女子,一手揽着他的身子,一手胡乱地将床铺铺展平整。她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运动而轻轻摇摆,就像窗外微微浮动的柳条,那么的柔软而美好。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却是倔强地甩开那女人的搀扶,下一秒险些跌坐在地上,嘴巴依旧不依不饶:“你出去!我说过,不许任何宫女进来我的寝宫,这里不需要你收拾,给我出去!”磬儿不理会他的不乐意,不用去扶着他沉重的身子干活,磬儿觉得轻松多了,手下更加快速地将床铺好。然后走到柜子前,抱起一床干净的被褥回到床前仔细铺整好。再回眸看向季默言的时候,他已经顺着墙壁一路滑到地上,倚着墙角睡得很不踏实。“看来真是我欠你的!是我害你心痛,就得是我为你收拾…”真是无奈了!磬儿撇撇嘴,走过去将他沉重的身子小心地扶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床沿。好不容易将他搁在**的时候,磬儿就已经累得快喘不过气了。还是给他换换衣服吧,这湿漉漉的、满是酒气的衣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的…磬儿取来一套衣衫,伸手开始一点点为季默言脱衣服,他睡得并不沉,每一次的触碰都引起他极大的反感。以前,颐方就曾说起过季默言不怎么喜欢别人的触碰,甚至是走近他的寝宫。这也不难解释,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为什么这里会变得一塌糊涂了…“既然那么讨厌人家碰你,为什么你还主动向我靠近呢?”磬儿对着季默言自言自语,想起了曾经的种种还是忍不住笑了。细细回味的时候,原来和这个男人的曾经居然这么多呢!只是人们向前看的时候,总会渐渐淡忘了那些过往。换好了衣服,磬儿为他盖好被褥,然后起身拾起地上的棉被抱了出去,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中端着一盆热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脸颊、脖颈和手臂,他的俊颜,磬儿永远也看不够!这个男人,给了她最美的爱情,也给了她最珍贵的孩子。磬儿拉起季默言的手轻轻地压在自己的小腹上,心里眼里皆是笑着的:“默言,感觉到了么?这里住着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小心翼翼地照顾好他,一定要他健健康康地长大。”现在,他们一家人就在一起,真好!就在磬儿沉浸在幸福之中,静静地欣赏他睡颜的时候,季默言缓缓睁开了双眼。眨巴眨巴地望着磬儿,他的面容先是一惊,而后渐渐变得暗淡,侧眸瞅了一眼依旧被磬儿拉着压在她的小腹上的自己的手,口中喃喃道:“磬儿?我大概又在做梦了,每每只有喝醉的时候,才能看到你坐在我的身边。只是今天的感觉好像特别真实,让我有些担心了…”“担心什么?”磬儿觉得好笑,这男人,居然也有这样撒娇可爱的一面。季默言反手握住磬儿的手心,细细地摩挲着,好像有一些紧张:“我担心,担心你不肯原谅我…我爱我们的孩子,真的很爱!每每梦到你,我都不敢触摸你的手,不想在梦里也被你甩开…”“有么?我在你的梦里也这么可恶么…”磬儿柔柔地细语,就像哄孩子睡觉一般的温柔。对上他那双深邃而微微迷茫的目光,磬儿的心一阵轻颤,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为他拂去眼前凌乱的湿发,轻轻叹了口气。拂过他滚烫的面颊,磬儿缓缓压低身子,垂眸没有丝毫的犹豫,轻柔地吻上他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刚要离去就被他一个翻身,将磬儿压在了身下。他用力甩甩头,不敢置信地惊呼:“这真的是梦么?为什么醒不过来?”磬儿定了定凌乱的心神,抬眸笑的娇美:“那么想快点儿醒过来么?”“不想!不要!绝不!”季默言坚定地回答,不由分说地重新压下身子,霸道却也不是温柔。磬儿被他亲吻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要躲开稍稍吸口气,却被他趁机将炙热而湿润的舌头伸进口中辗转缠绵。吸吮轻咬着,磬儿的声音在唇齿交缠间,渐渐化为一声低吟。这一声低吟,彻底激起季默言深沉的欲望…庭院狂风骤雨,轩窗暖阁幽香。他盯着她,搂着她,捉紧她。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她,他的身体缠绕着她,这一生都不许再逃开…整夜的,他缠着她索求欲与爱,不肯罢休。他的狂乱和迷恋,让她的心一次次柔软,不舍离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放明,朦胧的就像美人的睡颜。春雨初歇,屋檐还在滴答滴答地唱着清晨的歌,像一帘珠幕隔开一室温存。磬儿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生怕扰了季默言安静的睡颜。天快亮了,趁着无人发现,磬儿想着还是快些离开吧,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穿好衣衫,最后望一眼床榻上的季默言,磬儿浅浅一笑,出门举着胭脂油伞,将伞柄压得很低很低,尽量遮住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朝自己园子走去。就在磬儿先前隔伞的位置,一双粉绿色的绣花鞋轻轻地捻在水洼里,脚畔的落花被雨水沾湿,更加润泽红艳。画面渐渐上移,这一袭翠绿色宫装的女子,静静地矗立在门廊下,目光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那一柄胭脂红伞,眼神深邃地看不出任何的想法。她,正是萧雨涵。昨夜的大雨,她亦是听闻季默言受了伤,情急之下便不假思索地跑了过来。这才意识到,她竟忍不住自己想念和担忧这男人的心,竟然爱上了这个男人。可就在她的心怦怦然,走近这书房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门廊下的胭脂红伞上,那滴着水珠的油纸伞就像一根尖锐的刺,卡在雨涵的嗓子眼儿久久无法平息那份痛。细雨绵绵,她在回廊的角落站了一宿,深深地凝望着那满室的暖暖的光,她的心第一次那么痛。直到胭脂伞被一个同样宫装的女人拾起,然后遮着面颊悄无声息地离去,她认得那个背影,她知道那是磬儿。她来此,不是为了告发和监视,只是出于女子对一个男人最深沉的爱意,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原来,这就是爱情…”萧雨涵喃喃地念着,她还记得二哥的话。他说,倘若有一天你也遇上命中的他,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爱情,那可以让人生死与共,可以为她放弃一切的心,那望着就会开心的感觉,那永远也忘不掉的心跳。没错!雨涵感觉到了,来此之前她真的想过,放弃仇恨,不再纠缠于二哥的逝去,她也想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可是,她还是迟了,因为她看到,他的眼里心里只有磬儿。可是她依旧控制不住,她渴望看一眼这个男人。抬脚踏着湿湿的地面,惊起水花四溅。进屋的一霎那,她嗅到了满室的温存,那说不清的暧昧感觉让她的心一点点沉淀,一点点加深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