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空气还很冷,在北琰国生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尽管如此,磬儿依旧很不习惯北琰国昼夜温差大的气候。要不是绣夫人照顾的周全,磬儿怕是很难挨过这样变化多端的初春。磬儿和绣夫人已经换好了一身宫女的衣服,小心翼翼窝在一间屋舍的角落。她们的正前方就是皇宫的西门,绣夫人说,只要能够顺利地走出这个把守较为松懈的西门,再雇上一辆马车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很快到达扬威镖局,不出意外的话,天黑之前就能毫无察觉地返回宫里了。等待宫门大开的那一刻,一班换岗的士兵迈着整齐如一的步伐,扛着长枪从房前走过。因为太近了,磬儿屏住呼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换岗整整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在磬儿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的时候,终于听见绣夫人叫自己跟在她的后面朝西门而去。这样的场面,以前跟慕容信羽见多了,磬儿也就不怎么紧张。只需按照绣夫人交代的,做她的小跟班低着头走路就好。终于到了把守西门的侍卫面前,绣夫人从怀里取出季默言的令牌,以一个资深老宫女的身份正色道:“各位差爷,我乃永和宫三殿下身边的宫女,主子命我等出外办差,这是令箭。”领班的侍卫一见绣夫人说话的口气和年岁,就知道该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况且三殿下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于是也就多了几分和颜悦色。粗略地查了一下令箭,的确是三殿下的东西,领班的侍卫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士兵很快便让开了一条道。期间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磬儿一直低着头紧紧跟在绣夫人的身后,直到出了西门,上了渺无人烟的大街。磬儿回眸确定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时候,浅笑着问绣夫人:“方才,为什么非要等到换岗之后我们再出来呢?”绣夫人踮着脚尖,微微探着身子找寻能够租用的马车,一边低声对磬儿说道:“先前的那一班人,其中的那个领班是大皇子身边的人,我认得他。我担心他也会认得我,还是谨慎些好。为了躲开他,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磬儿领悟地点点头,帮着绣夫人一起找马车。天色已经大明了,街上准备摆摊儿的小商贩们已经开始打理自己的商品,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磬儿她们还是很幸运的,不多会儿工夫就找到了一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朝扬威镖局而去。两人在马车上换了一身先前准备的百姓的衣服,这一路上,磬儿昏昏沉沉睡了好几个回笼觉,说是大概要两个时辰,可足足颠簸了近三个时辰才到,只因为磬儿有了身孕不能赶路太急。她们到达扬威镖局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下了车,绣夫人便找了附近的一家酒肆进去,自从磬儿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从没有亏待过自己,不管是睡觉还是吃饭,磬儿都相当的注意。两碟小菜,一碗蛋花羹,磬儿吃得津津有味。绣夫人则是随便吃了一点儿,便跑出去四处打探着,在她回来的时候,磬儿刚好吃完了午饭。“怎么样了?有那个豹子头的消息么?”磬儿凝色问道。绣夫人轻轻摇头,坐在了磬儿对面的凳子上。显然,这个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可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失望,兀自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悠悠道:“这都十几年过去了,我早该想到他很可能不会在扬威镖局做事了…”磬儿暗暗叹息,一时间也是没了主意。可是既然好不容易出了宫,就好歹要找到一点点线索吧。磬儿抬眸询问:“绣夫人不也从没有见过这个号称‘豹子头’的人么?兴许知晓这号人物的市民并不多呢?再或者…不管怎么说,我们既然来了,总要去扬威镖局确认一下才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担心,我们今日一去,应当不会引起别的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吧?”绣夫人拧了眉头,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可别抓鸡不成反蚀米。磬儿暗暗思索一番,正色道:“不管怎样,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回不是么?”其实,磬儿自己也是很担心的,可已经无路可退了。倘若找不到其它的突破口,那么这一关就一定要闯一闯的。与绣夫人达成一致,两人起身沿着路人的指引,左拐右绕地终于看见了一条大路的尽头,正是那看起来很气派的扬威镖局。招牌微微有些陈旧了,想来也是有些年头了吧…门前的侍卫提刀把守,见磬儿她们靠近,便厉声一喝道:“来者何人?”绣夫人丝毫不为所动,语气依旧淡淡地,缓缓地说道:“劳烦通报一声,我家小姐求见扬威镖局的总镖头。”“求见总镖头?你们是什么人?”那壮汉再次审视了一番,面前的两个女子,一个清秀娇美,一个风华犹存,穿着打扮看起来的确不是一般的小老板姓。“请去通报吧!不会亏待二位为我们传话的。”说着,绣夫人很是老练地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交给了其中的一个壮汉。那男人一看到绣夫人如此大方,眼睛望着银子立即就泛了光泽。和另一个守门的壮汉对视一眼,而后转身进了镖局。不多一会儿,就见着一个小跟班儿模样的十三四岁的小伙子,跟在那守门壮汉的身后出了镖局的大门。经由壮汉介绍,磬儿才知道原来这厮是总镖头身边的人,于是磬儿和绣夫人跟着他走进了传闻中的扬威镖局。方才用餐的时候,磬儿就听闻了一些关于扬威镖局的事情。因为北琰国是游牧大族,这里的百姓皆是依靠毛皮生意为主要市场,那么护送珍贵的毛皮就成就了镖局行当的发展和壮大。在勃关,其中最为壮大的一个就是扬威镖局。据说十几年前,这个镖局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场子,撑不起大台面。自从镖局来了个“豹子头”,他打遍天下无敌手,凡是经他押车的货物从来没有失过手!磬儿的心中不仅思索了,这打遍天下无敌手一说,究竟该是多厉害的人物呢?磬儿至今也见过很多功夫了得的人,就比如说季默言身边的颐方侍卫、李浩宇师父、慕容信羽等等,那么,这个豹子头会比他们都厉害么?“想什么呢?”绣夫人用手肘捣了一把正在开小差儿的磬儿,因为总镖头已经到了。磬儿回神,赶紧和绣夫人一起望过去。眼前的男子大约五十几岁了,高高束起的头发都已经渐渐斑白,只是他硬朗的身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练武的能手。磬儿不禁再次想起了那远在漠北亲王府的父王,倘若父王也能像眼前这个硬朗的男人一样身姿挺拔,该有多好!那男子见着磬儿的一霎那,斑白的眉宇间细微的变化引起了磬儿的警觉。不仅是她,绣夫人也是微微一愣。只见总镖头躬身请磬儿上座,而后屏退了身旁的下人,一时间,这座厅堂的气氛微微有些凝重。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也许是因为对这样莫名的气氛都有所察觉,有些尴尬地不知从何说起…倒是绣夫人先打破了沉寂:“敢问总镖头,十五年前,您是否去过渌城?”“开镖局的,就是要天南地北地押镖送货,渌城当然去过。但是,我知道这位夫人所指的是哪一次…”总镖头回话,时不时会望向磬儿一眼,但出于礼数,他没敢表现的太明显。磬儿看在眼里,好像已经猜到了大概…绣夫人和眼前这个总镖头好似都已经心知肚明,于是两人双双陷入了“回忆”中。突然,总镖头望着磬儿拱手一拜,甚为严肃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雅夫人的女儿?”总镖头问得直接,磬儿先是一愣,回眸望向绣夫人,见绣夫人并没有太过惊讶,也就明白了:“是,我叫磬儿。”“像,真是太像了!打从见到姑娘的第一眼起,杨某就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以为自己又见到恩人了…”总镖头一脸的喜悦,连带着男人的泪光,他的手足无措表露无疑。“恩人?”磬儿和绣夫人几乎是同时失口而出。从这男人的表述中,她们知道了这男人姓杨,也许是方才见到磬儿的面容太惊讶了,都忘了做自我介绍。可是,他口中的恩人又着实令绣夫人一惊,她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什么时候救过这样一号人物?“是啊!”杨镖头凝色道:“说来话长了…杨某与雅夫人相识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杨某家传的扬威镖局已经到了最窘迫的阶段,时常受着各色权贵的压迫。后来,是雅夫人为杨某撑起了这扬威镖局,才终于让杨某不辱家门的脸面。可是雅夫人不要任何的回报,杨某不知该如何报答。只得暗暗立誓,这扬威镖局的大门永远为雅夫人而开,这扬威镖局里的任何事物皆有雅夫人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