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这个女人,她究竟懂得几分?究竟该要如何爱这个女人,他真的迷茫了。“默言,你听我说…”磬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解释是那样的无力。面对她深爱的这个男人,她居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的怒火、他的痛苦、他的委屈、他的无奈,磬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抚,真的怀疑,磬儿怀疑自己究竟值不值得这个男人给予的一切。“我不想听!”季默言甩开磬儿的拉扯,没敢太用力,只是轻轻地躲开磬儿的身子。忍着内心的挣扎,季默言喃喃道:“至少今天,我不想听…”“默言,别走!”眼看着季默言逃也似的就要离开,磬儿奔上前去拦住季默言。立在门框下,两人僵持着,磬儿刚想解释什么,却突然想起了季默言书房里的那一摞信函,一个人沉沉地、思绪更加烦乱不已。“我觉得,今天还是不要再说下去了…”季默言的指尖深深嵌入门框的木纹之中,他的身子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你要我相信你,可以!我相信你!”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的那句话,而后大步迈出屋子。只觉得他的话像一股冷风,吹得磬儿的心里凉飕飕的,牙齿咯咯打颤。转身,大脑不受控制地,磬儿喃喃道:“你真的相信我么?可是,我又该如何去相信你…我甚至都不知道,在渌城和你的相识,究竟是不是姻缘使然…”背对着磬儿的身子猛然顿住,就连一直等在廊下的颐方也是随即一愣。季默言缓缓回身,却又实在迷茫:“你这话什么意思?”缓缓抬眸,磬儿满眼的泪光。那里弥漫着深深的伤痛和委屈,可是,这些话真的该说出口么?磬儿不知道,这些日子磬儿小心翼翼地过活,不想伤害任何人,不想让季默言为自己心烦,不想让他们的孩子被人设计谋害…磬儿活得小心翼翼,却没有注意到和季默言的矛盾已经升至这种不可理喻的程度。这还只是其一,早在相识之初的矛盾,也许已经注定了今日的争吵就是必然!“为什么这么说?”季默言再次询问,他的眸色那么凝重而坚定。好像一直在向磬儿传达,告诉磬儿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没有什么可隐藏的。磬儿微微垂眸,不是质问,不是恼怒,没有生气,也不想喋喋不休。淡淡地,就像述说一个故事般,磬儿沉声道,不含任何的感情,甚至连悲伤都不是:“我看到了你书房里的那些书信,看到了早在认识我之前你就开始四处暗查凌晔国的朝政之事。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是属于哪一种?甚至不知道当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你究竟会选择我,还是会选择皇权?我不想过问你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我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沉默,在这一刻显得别样的凝重。气氛越来越紧张,连喘息都觉得费力。磬儿怔了半晌,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嘴巴尽然不受控制地说了这么多…戛然而止的时候,磬儿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真希望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默言,我,我只是想说…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磬儿慌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解释,可却是越描越黑。第一次,磬儿如此不知所措地面对季默言,如此不堪地低声下气。也许这就是爱情了,在爱情的面前,每一个人都要原形毕露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爱情扒得没有一点尊严,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去祈求,去争取。“磬儿,不要再说了!先缓缓吧…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季默言背过身去,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的话语是那样的哀伤。他的步子很凌乱,缓缓走出了磬儿的园子,那萧条的背影让磬儿觉得自己越来越可恶了。“默言…”只觉得江郎才尽,磬儿喃喃念道,却是说不完整一句话了。心慌意乱的,舌根子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彻底僵住。绣夫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闪身出来,走到磬儿的身边,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身子。“怎么办?我想跟他解释的,可是为什么我突然管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竟然说了那样一番话…我真的不是那样想的!我相信他,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可是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倚在绣夫人的怀里,磬儿哭成了泪人。“磬儿,这不是你的错!你有孕在身,每一个受孕女子的孕期反应都是不同的。易怒暴躁也是经常的,这很正常…磬儿,先等等吧!日后你们都能平静些了,再跟他好好解释一下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进屋里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就当是为了孩子着想,还是先休息吧?”绣夫人轻轻地抚摸磬儿颤抖的身子,怀里的这个孩子让人心疼!她还初为人事,却要经历这么多的变故。短短的一两年时间里,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磬儿能够一直压抑着走到今天,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只是这孩子,总会替别人着想,就像她的娘亲一样,可是,利弊总是相对的!生活本就很复杂,谁也说不准,究竟那一个极端会先一步降临…磬儿轻轻推开绣夫人,凝色摇头道:“我睡不着…绣夫人,你先睡下吧!不要管我,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说着,磬儿转身绕过花厅,就这么一步一步挪着沉甸甸的脚。在那一刻,磬儿仿佛看见整个世界崩溃在自己的面前。废墟中,那一片片的瓦砾都刻有鲜活的记忆。现在,它们安静地贴在自己的每一步脚印上。即使自己多么用心去保持行走的安静,终究会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被记忆放逐的人…微风拂过,绿草斜身倾向花儿靠拢,似害羞一般的花儿颤身欲拒还迎。望着、心痛着,磬儿只觉得连花儿都在嘲笑自己,是磬儿太笨,何时变得这般庸俗而多疑?这样冷凝的夜,天上如冰轮一般的月亮,四下里静得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磬儿真想狠狠地责骂自己,很想大声哭泣。伸手,如葱般的玉指颤然点了一颗花蕊边的凝露。瞬间,凝露颤颤着,划过花蕊,隐匿在花粉间,留下一道长长的泪痕,在殷虹的宫灯下显得那样寂寞!是谁,在这静静的夜里,引渡一怀愁绪?是谁,在这寂寞的风中,温暖心灵的守候?一曲寂寥的恋歌,在风中孤独的唱响,忧伤的旋律,可曾听见有一种相思的哀愁,在哭泣着颤抖?只想与世无争,怎奈身在红尘!如果这一切依旧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缘分弄人,为何还要如此绚丽地开始?如果可以,磬儿愿意抛下一切,将一轮明镜击碎,倚一晚月色共眠…想你了,只是不敢说…寂寞了,却也只能用你握过的手拭去自己的泪!曾经,那么些教导别人的“大道理”,磬儿依旧记得!可是真正轮到自己,竟发现一条都用不上。夜深人静,磬儿什么都不想懂…也许,这之后的日子,磬儿只能这样孤独地过着。事实也的确如此,磬儿的小园子,他真的没再踏进一步…每日,磬儿都在期盼着,可是每每提起勇气想要去找季默言的时候,总会因为不知该如何开口,而不得不一推再推。沉淀的越久,就越是胆怯了。静静的想着最近发生的这些,泪水不由得就出来了。有几个人知道,承受这些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花多大的力气?磬儿不知道还剩下什么,真的好想倒下,真的好累、好累。“娘娘,这都好几天了,您是不是该出去走走啊?蕊儿陪您去逛逛园子吧,园子里的花都开了,出去看看的话,心情会好很多的!”蕊儿小心翼翼地迂回到磬儿身前,看着她静静地倚在床边坐着,从一早起床开始就这么坐着了,这几天一直如此。磬儿静静地摇头,懒懒地挥了挥手,攥着皱巴巴的被褥悠悠道:“不想去了,没精神…”就在蕊儿心急如焚的时候,绣夫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蕊儿躬身退至一旁。“磬儿,快起身收拾一下吧!嘉怡公主差人来请,现在就在门外候着呢!”绣夫人一进门,就匆匆跑到衣箱前为磬儿翻找衣服。两个小婢女也赶紧走了进来,为磬儿准备梳妆的首饰。“公主?”磬儿并没打算下床,只是喃喃道。以为是磬儿忘记了嘉怡公主,绣夫人连忙说道:“就是那日宫外遇见的嘉怡公主啊,今天她进宫了,想见见你,差人带你去御花园一叙呢!”“知道了!”尽管很不想去,可是公主的邀请,磬儿推辞不掉,只得起身下床,换了身衣服。天真的暖了,百花齐放的宫廷园子,每一个角落都能嗅到各种花香。北琰国的春天姗姗来迟,总比渌城贪睡了些。沉睡的树枝长出了新叶,好像某事呼之欲出。初绽的嫩芽悄然玉立,点点新绿恰似某种幽怨。它们焕然一新,年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