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阿元（上）

阿元在听到小姐询问她心中瞩目的那个男子是不是顾星辰的时候，眼睛涩涩的，嘴唇微微的抿着，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那个人当然不是顾公子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告诉小姐，之后，便突然醒了过来。周围漆黑一片，窗棂边有月光射进来，显得朦胧不堪，偷偷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果然是一场梦。阿元小丫头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小姐开始分外的关注起周围的人们的婚姻大事来，从年龄最大依旧单身的春娘到年龄最小还在书院读书的代代小姐，无一遗漏，就仿佛一个年龄很大的剩女终于意识到该嫁人了，从而突然神经大爆发，果断的征婚，交友一样，自家小姐此刻就是这样一种疯狂的模样，只是她疯狂的对象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周围的朋友。“阿元有中意的对象吗？”看到面前笑眯眯的问着自己的小姐，阿元感觉到头顶上恶寒一片，这变化也忒大了。从规规矩矩的大家小姐到见识渊博的清冷小姐再到眼前笑的异常灿烂的小姐，阿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现在明明应该伤心的失落的不是吗？离枝这些天一直住在这里，不经意的攀谈间，她都知道了她怀了顷文世子的孩子，小姐没理由不知道啊？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小姐的表现就真真的奇怪了。“你在想什么？还没有说你有没有中意的对象呢？”看到面前眼神奇怪的小丫头，林奇眉头轻蹙，实在不明白眼前的小丫鬟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小……小姐，你知道离枝……离枝肚子里——”她话只说了一半，便看到小姐的眉头彻底的皱起，身子猛然的站直，一副不想再谈的架势，于是，便识趣的闭上了嘴巴，最后只看着小姐的身影袅袅娜娜的远去。小姐真的是太奇怪了！她再一次的感叹起来。阿元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成为小姐的丫鬟的，似乎是四岁，又似乎是更早以前，总之，从她有记忆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林三小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了。三小姐虽然是大夫人生的嫡女，可是显然在府里并不得宠，这从三小姐住的院子和三小姐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就可以看出来，而且，大夫人自生下了小姐，便一病不起，常年没有享受过母爱的三小姐从小就生的胆小异常。至今，阿元还记得在小姐十岁的时候，被夜间倒影的树影吓的大病一场的事情，也是从那时候起，她从一个二等小丫鬟被提拔到了小姐身边，成了小姐最知心的小姐妹，那时她只有八岁。八岁的孩子能够做的事情有限，二小姐院子里的刘妈妈甚至嘲笑她是个小哑巴，因为每次面对刘妈妈时，她总是怯怯的说不出话来。然而，二小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胆怯而对自己生气，反而和颜悦色的安慰自己，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才下定决心要努力成为三小姐的好帮手，而不仅仅是被小姐安慰的小累赘。“阿元姐姐，小七姐姐最近是不是受了刺激，怎么说话总是颠三倒四？”旁边代代的声音响起来，惊醒了她的回忆，也惊醒了她的思索。她抬起头看代代的时候，这小丫头的表情无比的慎重，甚至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沉重，让她的心情莫名的一紧，仿佛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一样。看到阿元不解的眼神，代代便接着解释道，小七姐姐最近给她的感觉有点像她过世的娘亲最后一段时间的表现，很热情，很疯狂，却异常的可怕。听她说完，阿元沉默片刻，便说出了离枝的事情。代代听完之后，并未再跟她说什么，便踢沓踢嗒踢嗒的向外走去。晚间吃饭的时候，小姐再次出现的时候，依旧是笑眯眯的。似乎压根儿就忘记了她说的关于离枝的话语。“豆萁，有什么中意的对象没有？有的话。小姐给你指婚啊？”就在阿元以为这顿晚饭会平平安安的过去的时候，便听到小姐扭头冲着她身边的豆萁小丫鬟如此问道。豆萁相貌平平，只有十三岁，是最近新招的丫鬟。听得小姐如此问，豆萁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怯怯的低声回道，“小……小姐，豆萁还……还没有……还没有喜欢的人。”喜欢二字她发音极低，若不是阿元离她极近，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你觉得苏泰这人怎么样？（注：苏泰是紫竹院门房苏老的儿子，正文一零五章曾提及）看她害羞脸红的样子，林奇越发来了兴趣，接着兴趣盎然的问道，“啊！”大概是没想到小姐会提到高高大大的苏大哥，这小丫头的脸红的越发厉害，甚至有向脖子蔓延的趋势。其实心里面，她倒是真的蛮喜欢苏大哥的，想到这里的时候，豆萁再也难以自持，害羞的跑了出去。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兴致大减，这调笑的对象都跑了，接着还看什么呢。只有林奇的声音一直响起，“看她的样子，这丫头肯定是喜欢苏泰的，找个时间问问苏泰什么想法，若是都同意的话，就找个时间办个喜事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再怎么说，你最近一段时间的自暴自弃也实在是太过了吧……”代代的声音，声音很轻，似乎是在劝慰，生怕触及了被劝慰者的**事情。阿元端着水盆站在廊下，不知道是应该敲门进去，还是应该转身离开。“你还是喜欢卓顷文的！”小姐的声音并未响起，代代的声音接着说下去，这是一句肯定句，阿元心头一动，侧耳倾听。“喜欢他？喜欢他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小姐的声音带着嘲讽的意味，阿元心中明白，这话应该反着听，小姐确实是喜欢世子的。“不喜欢他？林奇姐姐，你觉得这话我会相信吗？就算我相信了，你呢？你自己相信吗？如果当真不喜欢他的话，那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是什么？是想练练手，以后当媒人吗？”代代这话说的颇为的讥诮，阿元心中大懂，这丫头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了。小姐明明就是喜欢世子的，你这话不就是在讽刺小姐吗？“你怎么不说话？”许久没有听到小姐的声音，阿元很想推门进去，恰好代代的声音又响起来，替她问出来心中的疑问。“你在心虚吗？”代代好样的，阿元真想赞她一句，这话问的，真是好啊，把她想问不敢问的都问了。“心虚？代代，你还小，根本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你听完我讲的故事还要如此说的话，那我也认了……”小姐的声音略显疲倦，但她接下来讲述的关于二女一男的爱情故事还是很清楚，甚至连女一号对于男主角的憎恶都讲得非常的清楚。不知道代代听得怎么样，但阿元自己则是咋舌不已，这故事简单却也复杂，甚至有许多的东西复杂的她都觉得自己难以理解。“这就是你以前的人生吗？”许久，代代的声音重又响起来，声音中一片真诚。“啪”的一声似乎是水杯破碎的声音，阿元一慌，水盆差点儿没有端稳，屋子里面接着静悄悄的，阿元总感觉外面有人和她一样也在偷听，可是回头的瞬间却只看到外面漆黑一片，连月光都少的可怜，感觉到手中的水盆越来越重，脚也麻木的快要站不住了，便开始慢吞吞的一步一步往外面撤去，说不得，还得重新烧一盆热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