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今日特地骑着马从轰目木本阵到其他阵营中巡视了一番。请牢记武田军已经在佐佐良濑、黑坂、杉山原等地摆好了阵势,从四面八方将野田城团团围住。因而流言四起,人们传说虽然家康在三方原遭到重挫,却仍然如铁钉般地牢靠,以致信玄迟迟未能攻下野田这座小城。然而,信玄对这些流言丝毫不以为意。野田城的确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城。这座背对着本宫山、山腰处有一大片竹林的小城,和长筱城、山家三方众的山寨等顽强的大城相比较,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城镇而已。尽管如此,武田方却在四十天后仍未能攻下此城。这时,严冬早已过去,四周已有初春的气息了。镇守野田城的城将,即是菅沼伊豆一族的菅沼新八郎正定(又叫定盈),所率领的兵力不过九百人。此外,家康还特别派同族的松平与一郎忠正到此担任军监,如以往般发挥德川军特有的坚强意志,顽强地抵抗敌人的进犯。武田军开始对野田城发动攻击,是正月十一日,而今都已经是二月末了。由此看来,世间之所以会有信玄无法攻下这座城的流言,也实在是不无道理!今天家康也出来了。由于他将本阵置于笠置山上,因此除了可以从外牵制武田军之外,也可以随时支援城内的守军。信玄在巡视完营地回来之后,立即命人吩咐典医将煎好的药汤送来。“玄庵,胜赖在这段留守期间会不会来?”“会!不过我还没看到他呢!”“好吧!这药还是跟以前一样苦啊!”“的确,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所患的这种胸疾,必须有充足的营养才行,所以请你在骑马巡视营地时,一定要多加小心啊!拜托、拜托你!”“哈哈!说得也是!一旦我乘坐轿子巡视营地,一定马上会有人传说我生病了。如此一来,敌人必定会大为高兴的。”“所以我才要你多多摄取有营养的食物啊!从今以后,你多吃些鱼、肉,好吗?”“好好好!自从我入道之后,就再也不曾吃过鱼、肉,不过如今为了进军上洛,也只好开禁了。请牢记好,那么就吃鸡肉吧!你快命村人送些鸡来!”“遵命!我现在立刻去办!”典医退下之后,信玄缓慢地移动着身子,微微地笑了起来。事实上,虽然信玄的身躯相当肥胖,但是却显得非常健壮,根本看不出半点患有胸疾的样子。当然,他绝对不会毫无理由地耗费四十天的功夫攻打野田这座小城。他之所以命人将平手泛秀的首级送回给信长,主要就是为了威吓信长,以使信长的敌对态度有所改变。然而,虽然使者回来之后一再强调信长并无二心,但是信玄却不是那种轻信别人的人。“这只老狐狸!”“这次一定要让你不能再在那边碍手碍脚……”基于这层考虑,信长特意派遣同族的织田扫部作为使者,来到了位于轰目木的信玄本阵,不断地向信玄表明信长绝非武田方之敌的立场。但是信玄却不为所动:“我绝对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他心想。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或许信长也算计到与我为敌的不利之处。)他的想法逐渐有了转变。因此,他暂且在轰目木调养胸疾,并且为下一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待积雪融化,上杉谦信就会立即从背后发动攻势,对越中的一举一动造成巨大的影响;同时朝仓家也会立即展开行动,与浅井家联合作战。就是为了妥善分配大坂的本愿寺、京师的将军及大和的松永久秀等处的兵力,以致必须花费四十天的时间。信玄一点也不在意世间的传言,仍然按照自己事先的计划进行作战。这样,当初春来临,时机也成熟了。这时,信玄又和家康展开了另一场竞赛。他特地从甲府召来挖掘师父,在野田城的城壁下挖了一个大洞穴,将城内守军们赖以活命的饮食用水全部引到这个穴中。野田城的士兵们并未发觉敌人所进行的这项工作,当然更没想到地下的水已有大半流失了。(很可能士兵们根本想不到敌人会采取此种作战方法。)此时,野田城的守军们也应该发现井水有日渐干涸的倾向了吧?想到这里,信玄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城将菅沼新八郎与松平与一郎狼狈万分的表情,他很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报告!四郎胜赖先生与山县昌景先生一起求见!”“什么?胜赖和三郎兵卫来啦?马上带他们进来!”“遵命!”身边侍卫退下之后,信玄微笑地坐正身子。这时,胜赖和昌景跟在小侍卫身后走了进来。“父亲大人,这次我们可以说是大为成功呢!”胜赖兴奋地说道。“你安静一点!”信玄叱喝道,“先让昌景先生说吧!”然后朝昌景点了点头。“是!正如我们所预料,井水即将干涸,而且对方也已察觉此事,因而长筱的菅沼伊豆以作手奥平道文为军使,正朝此地而来,看来似乎有开城投降的打算呢!”“新八郎和与一郎都愿意降服了?”“正是!原本担任军监的与一郎还非常顽固地坚持继续抵抗,但不论怎么说,没有水就无法生存了呀!”“那么,现在他们还相信信长会派援军来吗?”“没错。他们深信只要信长的援军一到,就可和笠置山的家康协力击败武田方。”“原来如此!他们到现在还在等啊!”信玄摇头一笑,然后直直地望向胜赖,“你这边呢?冈崎有什么动静?”“我这边也是上上大吉啊!对于我们这次的行动,冈崎的重臣大贺弥四郎等人,已经答应为我方做内应,等到时机成熟,就会开城门迎接我方进去。”“什么?他们愿意成为我方的内应,伺机打开城门让我军进城?嗯!我看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喔!胜赖!”“是吗?”胜赖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家康的正室筑山夫人是个善妒的女人,而且非常怨恨家康呢!”“什么?原来他们夫妻的感情不好?”“正是!家康的夫人即是今川义元公的侄女,而且她恨透了家康宠爱身份卑微女子的癖好,为了报复他,因而决心与大贺弥四郎成为我方的密探,将城内的消息经由唐人医师减敬逐一向我们报告!而且,筑山夫人已经亲手写了一封密函交给大贺弥四郎,所以这件事绝对不会有问题。”“原来减敬已经渗入冈崎城了。好吧!看来这件事也已经决定了。”“是的,这真是上上之吉啊!”“嗯!不过话说回来,家康还真是个可怜的人啊!”“此话怎讲?”“因为不仅信长背叛了他,连他的正室也背叛了他啊!”“这就是看不清时势的人自取灭亡啊!一开始他就应该知道,如果信长是个谨守信义的人,就一定会派援军过来;然而他却无法看清这一点,所以这也是咎由自取!”“胜赖!”“是!”“话不能这么说,身为一名总大将,有时不能光是算计自身的利益呀!”“是!”“身为一名武将,原本就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因此即使我们顺利地攻下野田城,并在决战中取得家康的性命,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光荣的牺牲啊!”信玄悠然地回头望着佑笔,吩咐道:“你立即写封信,把一切准备好吧!”“是!”“接信的对象是本愿寺光佐、朝仓义景及浅井长政。对了,还有公方先生、三好、毛利、松永等人,告诉他们我会在这两三天内亲自率兵从此地出发,希望他们先将所有事情都准备妥当。别忘了附带说明这是我亲笔所述。现在快去准备笔墨吧!”“遵命!”“三郎兵卫,这世间实在是非常奇妙!”“是啊!”“我们仅仅在此停留了四十余天,竟然就有这么多有关我信玄和家康的流言四处流传。”“但是现在我们就要从此地出发了啊!殿下!难道你另有打算?”“哈哈!没什么!幸好我的身体还很健康,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胖了些,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身体实在太重了呢!”“你还是拒绝吃鱼、肉类吗?”“是啊!不过我已经决定在今晚破戒,开始吃鸡肉了。”“哦!你说你要破戒,是指我军中的食物吗?”“正是!好了,你下去休息吧!一旦对方果真开城,我们的士气必定会更加高昂!唉!家康毕竟是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啊!”信玄微微扬起双眉,朝佑笔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