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兰儿受了些窝囊气,又受了些风寒,她竟然病倒了。高烧不退,这可急坏了惠征夫人,他给女儿请来了大夫,把了脉,吃了药,人还是昏沉沉的睡,叫也叫不醒。吃过中饭,兰儿醒了一会儿,一转身,又呼呼入睡。母亲急了,问问邻居这是怎么回事儿。有经验的人说,不碍事,等她睡够了,她会醒的。三天三夜过去了,兰儿终于睡足了,她睁看眼四处看看,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发现母亲及弟弟妹妹全围在她的床边,而且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她张了张嘴,可是发不出声音来。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再努力想坐起来,也没劲儿,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惠征夫人抹着眼泪说:“兰儿,肚子饿吗?想吃什么,额娘就去做兰儿摇摇头,怎么了?头也摇不动,自己如坠在云中。妹妹蓉儿说:“姐姐,你昏睡了三天半,可把我们急坏了,我和弟弟还以为你死了呢?”惠征夫人狠狠地瞪了蓉儿一眼,说:“瞧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专拣不吉利的话说。”蓉儿自知自己失言,她一吐舌头,默不作声。母亲走了过来,将兰儿抱起,斜靠在床头兰儿觉得稍微有了些力气,她低声说:“三天半,哦,我睡了三天半,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啊。额娘,我还想睡。”惠征夫人连忙制止她:“不行,我扶你到外面走一走,可千万不能再让你睡了。万一--"母亲不敢再说下去,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是:“万一兰儿睡死过去怎么办!母亲想扶着兰儿下床走动走动,可兰儿三四天没有吃饭了,哪儿来的力气走路,她只好又让女儿做到了床边。为了让女儿兰儿安静一下,母亲让其他几个儿女都出去。”蓉儿他们离去后,兰儿倚在母亲的肩头,低声说:“额娘,我想起来了,我是买米回来后病倒的。”母亲说:“你受了些风寒,不过,你这一病可把我吓坏了。兰儿,咱们娘儿几个相依为命,额娘可不能没有你,你们姐弟几个都是我的心肝肉啊。兰儿艰难的笑了笑,说:“额娘,我不会死的,以后还有荣华富贵等着我呢。”母亲抚摸着女儿的头,叹了口气:能饿不着,冻不着就算是福气了,哪儿会有什么荣华富贵呢。兰儿神秘地笑了一下,然后又严肃的说:“额娘,这次大病之中,我做了一个美梦,那梦境好像是真的一样,如果生活在梦中一样美好,那多么幸福啊。”母亲没功夫听兰儿说什么美梦,几个孩子该吃晚饭了,她必须去做饭。那美梦只有兰儿自己去回忆、品味了。说起来,叶赫那拉•兰儿做的梦的确能算得上美梦。正当兰儿昏昏沉睡之际,她飘飘乎来到如人仙境,离天门还有一段路程,只见一位偏偏少年向她走了过来。近了,近了,只离兰儿有几步之遥。那少年,气宇轩昂,天庭饱满、穿戴不俗、笑容可掬。只见他轻轻的拉着兰儿的手,柔声细语的说:“兰儿,我带你去瑶池仙境。”说罢,轻轻挽起娇媚无比的兰儿,两个人一起到了西王母的瑶池。只见瑶池浓翠欲滴,红花灼灼,绿叶葱葱,好一个仙境。兰儿左看看右望望,脚不敢向前多迈一步。那少年温存的说:“这儿是你的家,怎么如此拘礼?”“家?家在哪儿?”兰儿一时也想不起来,但她至少告诉自己,这仙境不是自己的家。只见左有银河,右有蓬莱,山风飘飘,水石清清。空中白鹭飞,水中仙鹤游。一对童男玉女手持宝莲灯飘忽而至,见到兰儿,双双下跪:“恭迎兰姑娘。”“怎么,他们与自己并不相识,怎么称自己为兰姑娘。”兰儿更纳闷了。随着少女又走过了一道门,只见门内是一个大宅院,廊腰满炯,檐牙勾连。亭阁、楼宇华丽、阔绰。扶手栏杆皆是汉白玉所砌,上面雕龙绘凤,十分华贵。院中有一宽敞高大的厅堂,兰儿不敢进门,那少年急了,连拥带抱的将兰儿送至厅前。厅堂内珊瑚为卓,湖泊为凳,珍珠做帘,翠玉当床。那其实不是床,改叫“塌”。“这是哪儿?”“兰儿禁不住一个劲儿地问少年,少年说:“告诉过你,是你家啊。”兰儿直摇头,她知道这里是人人都听说过,而人人都没到过的琼楼玉宇。一群丽人如仙子般一般飘来飘去,他们个个面若桃花,嘴唇含羞,如明月仙露一般妖艳。兰儿想开口问她们是何方人士,可是,她的嘴就是发不出声音来,那少年含笑不语,急的兰儿满脸通红。少年以为兰儿害羞了,便说:“等你嫁过来以后,我们天天在一块儿好吗?”兰儿更愕然:“这琼楼玉宇的也有婚丧嫁娶吗?看来,人间和天堂还有相同点儿呢。少年揽着兰儿那杨柳细腰,腾云驾雾在天宇里飘啊飘的,仙风吹拂着他们,好惬意啊。突然,一阵大风从北面猛吹而来,少年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兰儿,“轰”地一声,兰儿直往下坠。。。。。。梦很美,可毕竟是梦。兰儿抹去眼角的眼泪,感慨万千的说:“兰儿啊,兰儿,别做你的美梦了。你身边哪有什么美少年啊,你更不可能入仙境。别说那美妙无比的仙界了,生活中你能嫁个王公贵族家,也算造化了。”又过了两天,兰儿病愈。做梦归做梦,现实归现实,现实中的兰儿病还没有好,就算盘家里的开支了。大弟弟照祥八岁,应该送他进私塾读书;小弟弟桂祥长得快,天渐渐冷了,该添衣服了;母亲和妹妹脸色蜡黄,她们总舍不得吃肉,偶尔买斤肉,也是两个男孩子吃。兰儿再也睡不下去了,她必须尽快开店,挣些钱。叶赫那拉家做的是小本生意,日子勉强能撑下去。兰儿下定决心,要么不嫁,要嫁就嫁一户富贵人家,这苦日子她受够了!小店打开了门,邻居们有的来捧场,有的来看热闹,也有的也来买东西,一时间,门庭若市,很热闹。这时,从对面走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他直着冲小店走来,兰儿不认识他,更不会注意这个人。只见这人身穿长袍,头戴薄呢子小帽,脚蹬一双新布鞋,看的出来,此人有些学识。“请问,叶赫那拉•惠征家在哪儿呢?”来者向路人打听着。芳嘉园的人只知道叶赫兰儿、叶赫蓉儿、叶赫照祥、就是没听说过叶赫惠征。“不知道,这有没有叶赫惠征这个人,你到别处打听去吧。”兰儿正取货,猛然间听到有人打听亡父,她连忙喊道:“这儿,这儿就是叶赫那拉惠征家。来者忙问:“你是兰儿,还认得我吗?快去告诉你额娘,就说苏域来看你们了。”兰儿一看,心中十分高兴,这位苏大叔她见过。心想一定又是亡父的同僚,也许是来帮助他们的吧,连忙笑着来迎着:“苏大叔,快请坐,兰儿这就去喊我额娘,快请坐,请坐。”兰儿非常高兴,贫困中,她希望奇迹突然出现。一点儿也不错,苏域的到来使兰儿的人生出现了大转折。惠征夫人出来相见,她见到了亡夫的旧友,自然是悲悲切切,苏域留下来几十辆银子走了。临走前,他说:“大嫂,过几日我再来。请你放心,有我苏域在,绝不会饿着你们的。”却说这苏域是何方人也?他正是叶赫惠征的同窗好友。想当年,叶赫惠征在京城当个小官时,虽然手中没有多少权势,但的确可以捞些油水,而那时的苏域则是一贫如洗。苏域早年丧父,家中老妈七十多岁,又体弱多病,母子俩仅靠二亩薄田维持生活。有一年冬天,苏域的母亲外出购物,回来时双手提的满满的。天色愈暗,下午竟然下起来鹅毛大雪,一会儿,路上就有了积雪,路很滑,行走十分不便。苏域的母亲仰头一看天色已晚,她生怕儿子回来饿肚子,便加紧步伐往回赶。谁知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倒在了雪地里,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那右腿怎么也挪不动。她用力打了一下右腿,呦,好疼,像腕骨尖刀一样直刺心窝。原来,老太太的腿摔断了。苏域陷入窘迫的生活中,本来,几亩薄田仅能填好肚子,如今老母出了事,到哪儿弄钱啊?苏域望着四面透风的墙唉声叹气。“儿啊,你不用愁,娘老了,该死就死了,绝不拖拉你。”苏域听到老娘这句话,心中一阵难过,堂堂七尺男儿竟面对病重的老母亲束手无策,徒然垂泪。“娘,你放心吧,儿子这便借钱去给您看病。”苏域走了,他直奔同窗好友叶赫那拉惠征的家。他相信惠征会在他危难的时候拉他一把的。果然不出苏域所料,惠征之父景瑞一口答应资助苏域五十两银子,并且一再说,如果不够,再来拿。苏域高高兴兴揣着银子,惠征拎着几包点心,一齐来到苏域的家。苏域推开家门,他有些奇怪。往日,每当他回到家里时,总听到老娘一句亲切的话语:“是域儿回来了吗?”可是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不对劲儿啊,老娘摔断了腿,她是出不去的,怎么回事?”“娘,我回来了。”“大娘,侄儿来看您了。”苏域一句,惠征一句,仍不见回声。苏域的心猛地缩紧了,他三步并两步,冲到床前,只见老太太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苏域连忙摇晃母亲:“娘、娘、你醒一醒。”苏域失声痛苦。原来,儿子走后,苏老太太吞下了那颗婆婆留给她的金戒指,归天了。苏域捶胸顿足,其惨状惨不忍睹。刚借来的五十两银子葬不了母亲,惠征二话没说,从父亲那里借来了一百两银子,加上自己的另外一百两,二百两银子塞到了苏域的手里。苏域为母亲买了一口柏木棺材,惠征帮忙操办丧事,的确帮了大忙。什么是朋友,朋友就是在你最危急、最悲痛的时候,伸出大手拉你一把的人。苏域视叶赫惠征为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