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载淳被两宫太后询问时,他满脸通红。十七岁的大小伙子焉能不想立皇后,可是,他没想到事情会来的这么快。随着年纪的增长,加上载括、载镆的开导,载淳朦朦胧胧中也渴望异性。只是皇后除了几个皇额娘,就是宫女、嬷嬷,宫女个个像哑巴,很难和她们的万岁爷说上几句话,载淳好像没在意过那个宫女。今日突然两宫太后要为他选皇后,载淳既兴奋又害羞,他怯怯地说:“立后之事儿由两位额娘决定。”恭亲王耐心地解释,说:“皇上,现在又两位姑娘条件好一些,只是不知皇上更喜欢哪一个?”同治皇帝微红着脸说:“朕一个也没有见过,谈何喜欢哪一个。”西太后凑近儿子,温和地说:“凤秀之女富察氏年轻貌美、温柔贤淑,皇上认为她怎么样?”同治皇帝脱口而出:“温柔贤淑,的确不错。”西太后顿时喜上眉梢,就在这时,同治皇帝突然间发现东太后满脸的不快,他连忙又问:“另一个呢?她怎么样?”东太后生怕西太后抢话头,她连忙说:“凤秀的女儿的确不粗,但听说崇绮的女儿更好,她贤明淑婉、温和大度。而且她的父亲崇绮是满蒙子弟中唯一的状元,状元之女本朝罕见。”同治皇帝一听阿鲁特氏是状元之女,他不假思索的说:“她一定是个才女,若是立她尾喉,日后一定能陪朕吟诗作对了,太好了。”西太后干咳了两声,声调有些阴沉:“皇上,崇绮的女儿今年十九岁了,她比皇上大两岁多,恐怕有些不妥吧。”同治皇帝一听就明白了亲生母亲反对立阿鲁特氏为后,他绝对不是有意和生母作对,只是他更不愿让温和、慈祥的东太后失望。情感的天平上,载淳总是偏向东太后一边,最后,载淳不再顾忌生母的感受,他说:“朕喜欢年长一些的,大两岁算不了什么的,奕镆说过:女大三、抱金砖。”西太后恨得直咬牙,心里骂着:“狗奴才奕镆,早晚我要收拾你!载淳呀载淳,我生你,养你不容易,可为什么你和亲生母亲如此作对!”同治皇帝金口玉言,既然他选定了阿鲁特氏,西太后只好认了。就这样,当日以两宫太后的名义向全国发布懿旨,选翰林院侍讲崇绮之女阿鲁特氏为皇后,员外郎凤秀之女富察氏为惠妃,知府崇龄之女赫舍哩氏为瑜嫔,赛尚阿之女阿鲁特氏为珣嫔。十二天后,即二月十五日,两宫太后又发懿旨,大婚典礼定于同治十一年九月十五日举行。自从同治皇帝大婚典礼的日子定下来后,不但皇宫里忙,就是民间也很忙。很多年了,自从载淳出生后,十七年来人们没这么高兴过。当年载淳的出生及过百禄等活动热闹非凡,宫里宫外忙乎了一阵子。后来,八国联军烧了圆明园,咸丰皇帝仓惶“巡幸木兰”,他在承德避暑山庄宾天后,同治皇帝冲龄登基,回京后虽然也举行了登基大典,但当时正值多事之秋,两太后决定从检行事,新帝登基冷冷清清。如今不同了,十几年来,虽然国内灾害不断、外国洋人并未打消“吃掉”大清的念头,但毕竟不像咸丰皇帝末年似的,这几年曾出现过“中兴”的局势,小皇帝坐在龙椅上还算安稳。所以,两宫太后决定趁载淳大婚之机,全国上下热热闹闹庆祝一番。在西太后看来,儿子一天天长大,眼见着成家立业,她虽然难免有恐慌感,但恐慌感中还掺杂着自豪感。十一年独揽朝政大权,她虽不是女皇,但透过现象看本质,她早已牢牢地把握了朝政大权,权欲叫她变得失去女性的温柔,但毕竟她是位母亲,她的身上尚有一丝母爱。对于儿子,她存在着矛盾心理,一方面望子成龙心切,另一方面又怕儿子长大。同治皇帝一天天在长大,一眨眼的功夫,他已长大成人,该立后纳妃了,这意味着载淳亲政就在眼前。所以西太后有些惶恐感,她早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一旦载淳亲政,她该如何接受这寂寞的后宫生活。但是,同治皇帝一表人才,气度非凡,作为生母,西太后也有一份自豪感。如果儿子是为位明君,也不枉她十几年的苦心教导,儿子若能博得满朝文武的称赞与拥戴,她做母亲的当然很高兴。就在这种矛盾心理的驱使下,西太后一天天数着离九月十五日还有几天。储秀宫里的太监总管李莲英早已猜读出主子的心理,他虽不像安德海那般会献媚,甚至有些男宠的意味,但他也会不失时机地讨好主子的欢心,他深知西太后的权欲很大,又讲究名分。于是,他壮了状胆子,悄声地对西太后说:“主子,皇上大婚将普天同庆,皇上能有今天的风光,全是主子您一手栽培的。”西太后失去宠监小安子后,很快来了个李莲英填补空缺,她发觉李莲英比小安子还机灵,他比小安子更乖巧,所以,西太后格外宠幸小李子。刚才小李子一番话说到了西太后的心坎上,她心里很高兴,轻声说:“小李子,你说的是心里话吗?”李莲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指天发誓:“若有一句假话,小李子让天雷劈死。”“好了,好了,哀家又不是怀疑你的忠心,发什么毒誓。快起来说话。”小李子温顺地站了起来,他像条哈巴狗摇尾乞怜。“主子,皇上大婚纳采等事务均由内务府承办,如今已是七月间,离大婚还有五十多天,皇上该谢恩了吧!”一句话提醒了西太后,按惯例,皇上大婚时应该给皇太后加徽号,以表示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尤其是同治皇帝更应该如此,他六岁登基,两宫太后垂帘听政,长大成人后,他当然应该感谢两宫太后的扶植。现在,李莲英一提起这事儿,西太后心里有些酸楚。就连一个奴才都能想到为皇太后加徽号,可为什么朝廷上下竟无一人想到这码事儿。即使别人想不到,亲生儿子载淳也应该想到呀,可是他除了关心自己的大婚典礼之外,好像根本没把母亲放在心上。西太后突然想起了一句俗话:“小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西太后黯然伤神,李莲英连忙跪下,怯怯地说:“主子,是奴才不好,惹主子生气了。”“唉,不关你的事儿。小李子,你说得对,皇上该谢恩的。不过,皇上年少,也许考虑事情没那么周全,比他六皇叔少些经验。”一句话提醒了李莲英,李莲英一拍脑门子,自言自语道:“对呀,我何不去提醒恭亲王一下,为两宫太后加上徽号,这样既讨了主子的欢心,又为王爷做了顺水人情,一举两得,美哉,美哉!”两天后,李莲英找到了恭亲王奕,他要为西太后争取荣耀。恭亲王一见小李子来找他,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谱儿。李莲英这个人不像安德海那样狗仗人势,小李子懂得巴结“铁帽子”王爷,所以恭亲王对小李子暂时还算喜欢。“王爷吉祥”李莲英见到恭亲王总是恭恭敬敬,是个十足的奴才。恭亲王微笑了一下,说:“免礼平身,小李子,你找本王爷有什么事儿吗?”李莲英一听恭亲王和颜悦色的,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李莲英笑眯眯地说:“恭喜王爷,奴才给王爷道喜来了。”“喜?何喜之有?”王爷被弄糊涂了,王爷不婚不娶,不升官不发财,何喜之有!小李子依然是笑眯眯地说:“皇室大婚,不是天下最大的喜事吗?”“哦,对,对,是喜事,是喜事。”恭亲王也笑了。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听得出李莲英话中有话,不过作为奴才的李莲英不能明说罢了。恭亲王的确可以把皇上大婚看作一桩天大的喜事。自从十一年前两宫太后垂帘听政,恭亲王奕并不得意,尤其是同治初年,奕被西太后罢免至今,他奕就没舒心过几天,他总觉得头顶上有块大石头,一不小心,“石头”便会掉下来砸死他。眼见着同治皇帝大婚后亲政,作为爱新觉罗氏的恭亲王能不高兴吗?龙椅上坐着皇侄总比帘后坐着西太后要好得多。同治皇帝还算亲近他的皇叔奕,皇上亲政后可能不会慢待六皇叔的。对于恭亲王来说,皇上大婚当然是喜事,李莲英恰时来贺喜,想必他有事相求。于是,恭亲王问:“小李子,这儿又没外人,有什么事儿直言吧。”“不,不,小李子是奴才,只要听主子的吩咐,奴才没什么事儿求王爷。”李莲英接受了安德海的教训,他对恭亲王不敢有一丝不恭。但是,聪明的恭亲王知道小李子一定有话想说,不过,硬问是问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