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皇城守卫增多了不少,因为皇家设宴的缘故,陆续有马车进进出出,禁卫军特意调派了值班禁军,检查着各路出入宫门的车辆人员,不容得半点疏忽。刚到酉时,就见宫门不远处走来一串宫女太监,领头的是骁骑校尉李琨,难得地脱了盔甲,穿着一身青衣袍子,不言不笑停在宫门口。侍卫一见有人过来,连忙堵了去路,喝道:“来者何人!”“骁骑校尉李琨!”李琨抬眼看着挡着他的两个侍卫道:“奉景菱公主之命,说今日设宴,各位看守严查辛苦了,特命御膳房为各宫门口的看守做了餐饭,派我送来!”“原来是李校尉!”那两名侍卫看清来人后,即收了兵器,抱拳道:“卑职职责所在,多有得罪,还望恕罪!”“本是应当的!”李琨道,“餐饭酒水,公主所赐,各位慢用!”语毕,身后的太监宫女连忙将一个个餐盒递到守卫手中,才退到李琨身后。收了餐盒,众将士抱拳道:“谢公主千岁!”“他们两人留下收餐盒,我就走了,去另外宫门送餐去!”点了身后两太监出来,李琨间言意明,转身就走。“各位将军快用饭吧!凉了可就浪费公主的一番好意的!”两个太监见李琨走了,捏着嗓子对守卫们笑道:“这李校尉亲自送饭,你们面子可大了!”领头的跟两个太监寒暄几句,就转身回了岗位,“公公说的是!兄弟们,快吃吧!”两个太监眼见每个人都吃了,才不着痕迹地交换了眼神,继续跟他们寒暄去。这边大臣和皇后讨论公主和亲一事,热火朝天,当事人却当个没事儿人似的,只顾嚼着小青菜,一派安逸自在。好像说的那个快背井离乡远嫁蛮夷的人,跟她一点关系也没。这倒是让刘氏想不通,以那丫头的性格,应该早就闹翻天了才对呀!“景菱啊——你对婚礼嫁妆可有什么别的要求?”刘氏慈爱地看着商禄儿,一派贤妻良母的作风。哼——你就不能来点儿新鲜的?!商禄儿在内心冷哼,面上却更加淡定,她嚼啊嚼,吞了嘴里的小青菜,擦擦嘴角道:“我没什么要求啊!不过给孩子找个爹嘛!随便办办就成!”说着,她端起秋竹递来的汤,一咕噜——全喝了。而刘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慈爱的笑还僵在脸上,方才商禄儿的话可是一字一顿传进了桌上所有人的耳朵里,就近的几桌人多半也能听到,商无忧抿了口酒,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刘全眼明手快地扶住有些眩晕的刘氏,小心地看着商禄儿说:“公主……方才你说什么?什么孩子爹的?”“咳咳——”商禄儿邪笑着擦干净嘴巴,作势清嗓后站起身来,倒是颇有气势地对众人道:“各位大人每天朝事放置,忙着为景菱招呼婚事,景菱实在感激得很!只是景菱才从外边儿回来,遇到的事情都还来不及向皇后禀报,今儿个就听得你们说我亲事已定,实在是解了景菱的燃眉之急啊!景菱在此谢谢众位大人,敬你们一杯!”说罢,她还真的有模有样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瞒大家,景菱在外遇得一江湖侠客,我们情投意合,私定终身!无奈他仇家众多,一日不甚,竟丢下景菱——还有我肚中的孩子,撒手而去!”说罢,商禄儿悲戚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一脸温柔地摸摸自个儿的小肚皮,喝口茶稳定情绪后,才接着说道——“景菱悲痛欲绝,这才回了皇宫!本想就这样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日后报效国家,可是景菱心中不安啊!怕孩子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长大,日后会对心理产生不好的影响——”“谁知各位大人还有皇后真和景菱心有灵犀,竟解了景菱的烦困,给我肚中未出世的宝宝选好了爹!”说着,她又吸吸鼻头,一脸委屈,“景菱本就是残花败柳,也不指望风光大嫁,只要人品好,家世好,能让我们母子当米虫的男人,景菱跟着他走路回去都成!”商禄儿最后几个字说的,无异于铿锵有力啊!震得在场所有大臣、夫人、少爷小姐的,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该要怎么反应。偌大的御花园没有一点声响,只有商禄儿说完话一屁股坐下的声音,还有虫鸣。“哎唷!皇后!皇后!你怎么了!”半响过后,刘全特有的太监捏音贯穿了整个御花园,他扶着的皇后似乎有些经不住打击,头晕目眩,直往地上靠去。“传太医!快传太医啊!”整个御花园这才活了过来——太监宫女们从神游中回过来,手忙脚乱地乱跑,找太医的找太医,拿药的拿药,给皇后扇风的扇风——这混乱的场景铮铮地提醒了在座所有人,这不是梦境,还在现实!所有宾客跪在地上,齐声喊道:“娘娘保重啊!”商禄儿对这秋竹得意地笑,才又转身看着气息微弱的皇后说道:“皇后没事吧?你可得撑着给我主持婚礼呀!”刘氏虚弱地睁开眼睛,狠狠地看着商禄儿,摆手道:“本宫……本宫无事!”说罢,她费力地撑起身子,由刘全顺了好长时间的气才稳定心神,靠在凤椅上扫视在场的每一个大臣极其家属。沉声道:“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句!否则全家抄斩!绝不饶恕!”那跪着的众人吓了一跳,连忙有叩又拜,这次倒不像之前那般整齐有序,争先恐后地乱喊着:“谨遵娘娘懿旨!谨遵娘娘懿旨!”“嗯……”刘氏满意地点点头,“都起来吧!”“谢娘娘!”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哪里还有先前的食欲,都坐着,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刘青天递了个眼神给刘皇后,起身敬了商禄儿一杯,说道:“公主可不要乱开玩笑,女儿家的声誉毁了容易,清白难啊!”商禄儿瞄了他一眼,无辜地嘟起嘴巴:“为人母是件多幸福的事情,景菱怎么会拿来乱开玩笑!只是……就是不知道那华夷国的三皇子,还能要景菱吗……?”刘氏愤怒得一跃而起,瞪着商禄儿身后的秋竹,喝道:“秋竹!这是怎么一回事!”“回……回皇后娘娘!”秋竹吓得“噗通”一声跪地,打着哆嗦道:“公主说的,句句属实!还是奴婢……还是奴婢为公主请来的大夫诊治的!”刘氏越听越气,怒斥道:“该死的丫头!魅惑公主出宫不说,竟让她沾染上了江湖那些不三不四的作风!你!该当何罪!”秋竹吓得使力磕着头,连连求饶:“皇后饶命!皇后饶命啊!”“是我逼着秋竹出宫的!”商禄儿盯着刘氏,一脸无惧,顺便还悄悄伸出脚踢了秋竹一下,阻止了她的磕头行为,“皇后若想治罪,那就杀了景菱和我肚子里的半个皇家血脉吧——顺便再昭告天下,把我的罪行贴个皇榜,以警惕天下!”“你!你……”刘皇后一时气结,竟不知对商禄儿说什么,只得你你我,浑身颤抖。“母后莫要生气!父皇就景菱一个女儿,从小百般疼爱,自然是刁蛮任性了些,看在父皇的面上,母后就不要跟她争执了!”商无忧对禄儿温柔一笑,随即起身扶着刘氏坐下,拍拍她的后背道:“孩子有了就有了吧,好歹也是我大周的皇室血脉,那华夷国三皇子接受得了咱们还是风光大办,接受不了,不过我们自己养着,也费不了什么口粮不是!”你当养猪啊!费口粮!商禄儿再内心腹诽,面上却一脸感激地看着商无忧,时不时摸摸肚子,擦擦眼角的。“大皇子所言甚是!”不少大臣出列,跪拜道:“请娘娘三思!”“这有伤国体之事——”皇后端坐而语,却被一阵嘹亮的烟火声遮蔽了声音。皇宫的四个方向突燃起烟火,从北到南,依次施放,把夜幕照得绿幽的,引得所有人抬头观望。“这——今日有安排烟火吗?”刘氏转头问刘全。“没听说呀!”刘全也怪异,忙招呼了小太监去察看:“你们几个,去瞧瞧是谁在放烟火!”“刘公公不必去了,这放烟火之人,很快就到!”商无忧伸手遣退了小太监,对刘氏抱拳道:“母后,很快就有好戏看了!”“无忧这话从何说起?今日也没传戏啊!”“这真人大戏,平日是看不着的!”商无忧笑得神秘,刘氏也不再追问,只看着天空的烟火从有到无,消散过后才又坐了回去。靠近主位的一颗大树上,一直隐藏着的黑影见烟火散了才快速离去。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去后,商无忧盯着他先前藏匿的位置,不屑地冷笑。宴会还在继续,不时有舞蹈、杂耍表演,倒是一扫先前的沉闷,热闹得紧。从那烟火起了,商禄儿就紧张得很,不时抓着秋竹的手,松了又紧,冷汗涔涔。“公主……”秋竹看着商禄儿,一脸担忧。“我没事。”也没回头看她,商禄儿只望着御花园的入口,眼睛都不眨一下。突然御花园四处都传来嘈杂的声响,众人疑惑地左右张望,面面相觑,猜想莫不是内务府安排了什么别出心裁的表演不成。不消一刻,一列列黑甲禁军装备武器,整齐有序地穿进御花园,在众人都还没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就包围了整个宴会场地。“喝——哈”整齐的操练声配合动作,那些黑甲禁军同时退后一步,将手中的长矛对准场内众人,杀气腾腾。“啊——!”这没见过的阵仗不知吓到了哪家小姐失声尖叫,众人这才开始慌神,畏畏缩缩地看着那些士兵,抖索一团。“谁能告诉本宫!这是怎么一回事?!”刘氏起身,一甩长袖,威严十足。“喝!喝!喝!”南面的黑甲禁军收了长矛,整齐开列,站到两侧。从他们身后,一身戎装的商阙骑着骏马缓缓走出,他面如冠玉,神情冷冽,在禁军的呼喊中显得英姿雄发。他一扬手,呼声即停。“原来是二皇子回宫!”看清来人,刘青天与皇后互打颜色后连忙走下台阶,越过众大臣到商阙面前道:“不知二殿下这是作什?”商阙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他身后走出一个俊俏的书生,客气地朝刘青天作礼道:“国舅刘青天,连同皇后刘氏欲某君篡位,二殿下带领黑甲禁军,特来勤王!”刘青天嗔目结舌,抖索了半天手才指着肖云怒道:“什么!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如此大逆不道!”“国舅,你现在,是罪犯。”肖云的声音不大,却都传进了所有人耳朵里。众人哗然,一脸惶恐地看看商阙,又看看皇后,不少小姐都被母亲揽到了身后,保护得严严实实地。“二殿下此刻回宫,竟说是勤王——皇上不是在内宫静养吗?”一老臣出列问道。“父皇大病,我们儿女探望不得,皇后说父皇命她听政——实则父皇早已被她兄妹二人谋害,他们不过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派人在回京路上谋害我和景菱,欲图谋江山!”“什么?!”众大臣惊呼!“皇后!是这么回事吗?”有大臣义愤填膺地出列质问刘皇后。“本宫若是真派人谋杀你和景菱,你们还有命在这里吗?!景菱回宫,本宫怎么没继续下杀手?!荒谬至极!”刘氏愤怒地指着商阙,怒斥道:“商阙!你这是造反!”“皇后和国舅妖言惑众,某君餐位,证据确凿,本皇子携带圣旨——”商阙拿出怀里的明黄圣旨,高作一揖道:“奉皇命将其拿下正0法!”众大臣见圣旨,连忙行跪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将听令!”商阙高喊:“给我拿下那两个逆贼!”“喝!”黑甲禁军**澎湃,高喝一声即准备上前捉拿逆贼。站在前面的刘青天,立马被两个禁军捉住,动弹不得。“慢着!”商无忧笑着起身,伸手示意黑甲禁军停步,“二皇弟的圣旨,可否给我看看,也好辨别一下,是否是父皇真迹——毕竟捉拿皇后这样的大事,还是慎重点的好!”商阙冷冷地瞪着他,没有说话。而前进的黑甲禁军,也丝毫没有停待。刘青天见状,连忙挣扎着,高声大喊:“大家看见了吧!他不敢把圣旨拿出来看!他就是捏造圣旨!图谋造反的是他!是二皇子啊!”“来人!给本宫拿下这个逆贼!”刘皇后大惊,两步上前,走到主席前端,威仪十足。过了半响,御花园内还是只有黑甲禁军,并无人进来。走在前头的黑甲禁军不消一刻便把主席围了起来,矛头相指。“你的御林军,不会来的!”商阙下马走向主席,满身杀气。“圣上——国之不幸!国之不幸啊!”那些个大臣见状,知大势已去,不少人跪地拜天,一脸绝望。商无忧笑着,对商阙作揖道:“看来二皇弟是做了充足准备来的,为兄佩服!”商阙狐疑地看着他,流云今日一直在观察着商无忧,见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莫不是自己猜测错了?“皇兄天资聪颖,深藏不露,商阙哪里及得皇兄分毫!”“皇弟抬爱了!无忧无心皇位,都是自家人,谁做皇帝对我来说都一样,只是无忧谨遵父皇教诲,不得目无法纪,无视长幼,父皇命皇后赞持朝政,是无忧在旁作证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患有心之人挑拨利用——”说着,商无忧抬眼,意有所指地看着商阙。“为了匡扶皇后,父皇特意给了无忧北军林的虎符……”说着,商无忧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铸虎符,递给了刘氏,“命无忧在危难之时,将此虎符交与皇后,护保社稷!”“阙哥哥……”商禄儿看着那虎符,一脸担忧。商阙给了商禄儿一个安心的笑容,抬眼无惧地看着商无忧和刘皇后。“北军林将士听令!”刘氏将虎符举过头顶,喊道:“把这目无尊长的逆子,给本宫捉拿归案!”刘氏话音刚落,御花园四面八方突然一阵**,无法估量的青衣步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快速排列,把商阙的黑甲禁军连同里面的人围了三层,而园内各大树的阴影侧、树冠里,训练有素的弓箭手齐举弓,这下是天上地下,把商阙包得水泄不通。“大皇兄!你这是干什么!”商禄儿眼见现场这突来的变化,上前就想质问商无忧。却被商阙伸手拦下。“皇兄果然厉害!”商阙笑道:“既然今日免不了正面冲突,弟弟就失礼了!”说罢,商阙右手高扬,在空中比划了一手势,就见流云一身黑衣,从天而降,宛如夜里的修罗降世。他才落地站定,便举剑高喊:“杀——!”两军将士听令,齐齐出发,拼命搏杀。商无忧只玩味地笑着,与乱军中站立的商阙双目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