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商禄儿就被白石郎从被窝里提着去他药田里做活儿,美其名曰:早起晨气充足,有助于通经活络强身健体是也!不过,她只想睡觉,对这强身健体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叹口气,商禄儿幽怨地看了看田边小屋旁,翘腿喝茶坐藤椅的白石郎。这日头都还没出,山里雾气很重,站在田里不过就只看得清附近的几间小屋,拐弯儿处隐隐约约只瞧得见昨日被白石郎破坏的竹林遗迹,商禄儿回想这些日子来一连串的遭遇,竟都像做梦一般,总觉得哪天会醒,醒了,或许她还在街边扮小乞丐博城曰的同情,或许她还未出宫,没日没夜地欺负那些宫娥太监。“嘶……”稍不注意,手指就被草药钉子刺破了,商禄儿挤出指头的血,再放进嘴里吮吸一阵,突然失神,怔怔地看着手上残留的红渍苦笑。“若真为梦境……又怎会流血,怎会痛呢……?”“啪啪啪啪——”白石郎停止喝茶的动作,拿起小桌上的藤条就在地上打开几条白路子,吼道:“你唧唧歪歪地念什么?别偷懒儿啊!你每日做工可都是有时限的,这一阵儿,可得翻倍补偿!”商禄儿叹气,“是是是!”白石郎靠在椅背上,挑眉看着商禄儿,打了个哈欠道:“唉……本仙那可怜的肌血神草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一个死丫头给拔了,又再白花花地拿去救了另一个死丫头的命诶——这一地田里的东西,都低不了本仙那小宝贝儿半分呐……”这话白石郎已经从昨日给秋竹用完药后就一直叨念到现在,没换过一个词儿。不过他用的药倒还十分见效,不过是把那肌血神草捣汁擦在秋竹的嘴唇上,半盏茶后全身的红疹就开始消退,一盏茶后竟恢复如初,本来秋竹是要与她一同前来除草除害的,不过商禄儿心疼她大病初愈,舍不得她太多劳累,这交代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白石郎提到他那葫芦上,颠颠簸簸地就成了现在的境地。“不过大仙的肌血神草可真神!”商禄儿转身,一脸钦佩的表情。“哼,那肌血神草可是天下第一草药,单一株要用人血喂养三年才能初步成形,解百毒治百病,本仙那株宝贝儿,不过刚刚才三年零一个月……竟就这么去了……”说到伤心处,白石郎忍不住丧宝悲伤,提袖掩面。“我这不是还要替大仙喂一株的嘛……”“喂一株!”白石郎怒目圆睁,“你说得轻巧,别说还要日盼夜盼三年的日头,就是你这身的杂血哪里抵得上本仙多年草药浸润的血液来的美味儿?可怜本仙那宝贝儿……哟……”“哟!白老头儿!”突然一阵清脆的女生划破浓浓晨雾,随着主人一起跳过硕大的田地,“嗖”地一下,只见一女子黑发飘飘,穿着一身银色马装,背对商禄儿踩着白石郎双膝,附送一个特大号笑容给他问了声早安。“哎哟!”白石郎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把她推到递上去,拍拍小心肝儿,再心痛地拍拍袍子上的俩脚印,捏着兰花指道:“路云月呀路云月,你就不能哪天消停消停吗?!”路云月利索地在地上站稳脚跟,搓搓鼻子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一早就喝醉了嘛?看我的诶~诶~诶~”她边说边扭着纤腰,学着白石郎的兰花指扭捏好一阵,见白石郎面色青黑,才轻咳两声,正色道:“好了好了,不跟你玩儿了!快跟我到议事房去!”白石郎白了她一眼,“不去!”“可是莲回来了!你敢不去?”路云月手插双摇,鄙视地看着白石郎,“亏得我还特意跑来通知你呐……”白石郎大惊,捏着兰花指指着路云月抖索了好一阵儿才说出话来:“你你……你,你是说星莲那厮回来了——哎哟我的妈诶……本仙要走了,本仙要走了……走了走了走了走了了”说着,白石郎竟真起身左晃右晃,准备跑路的架势。“是回来了,不过还没到!”路云月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贼笑道:“不过,他可是先传话回来了,要你在议事房候着……恭、候、大、驾!”白石郎浑身打了个寒颤,拉住路云月的手弯腰道:“小路子也……要说平日本仙也待你不薄吧啊?这大年临头,你也不帮衬帮衬……这,说不过去呀!”路云月挑眉,“哦?你要我怎么帮?”“你这一来就帮着星莲,本仙这想走也找不到理由不是……你还,况且你还拉住本仙了呢!”路云月哦了一声,放开他道:“呐,我现在可没拉住你啦!我这哪里帮莲了,不过是帮他传个话儿给你,这要说帮,也是在帮你啊,告儿你一声,待会儿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不是?”白石郎点点头,“好像也是那么回事……”路云月窃笑,拉着他就走,“别这回事那回事了!咱们走吧!”这一回头,就瞧见了看着手拿杂草,一脸莫名其妙看着她的商禄儿。路云月停下脚,埋头用手摁了摁脑袋,才惊叫道:“哈!你是那有一腿嘛!”商禄儿面色瞬间冰降,可那路云月可不注意这些,只是笑眯眯地放开白石郎,三两步走到商禄儿面前,期间踩扁几株白石郎的心头肉,熟稔地扒着她肩头。“哈哈哈哈——你怎么会在这里?!嗯?难道其实不是和小城城有一腿,是和白老头有一腿才对?”说着,她自顾自地拍头懊恼道:“哎呀!那我这不是乱说话来了!会不会坏了你和白老头儿的感情呀……唉,看你被他弄来除草也就知道了,老年人的嫉妒心也是很重的……妹子!我对不起你!”“要砍要杀,你动手吧!”突然,路云月头一偏,扯开领口,露出香肩,大无畏地拍拍商禄儿的手。商禄儿额上青筋跳了又跳,连带着眉梢也跟着抽筋,终于——还是被她给压制回去了。她长吁了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和,“我没有和城哥哥有一腿!更没有和你说的白老头有一腿!”目前城曰还没回来,她和秋竹没有生命安全保障,可不敢乱得罪人,万一他们一发狠,直接从山上把她们给丢下去,那才是真真切切的尸骨无存!“哦!是吗!”路云月眨眨眼,迅速将领口恢复原状。“那没事就走吧!白老头儿——”只听她长啸一声,田边正准备跑路的白石郎硬生生停下了革命的步伐。路云月皮笑肉不笑地瞪着他,“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商禄儿随着路云月和白石郎越过小弯儿,走到莲池边的议事房。此刻晨雾散了不少,议事房附近的莲花都看得清楚,一朵朵粉嫩嫩地,沾了不少露水。再看看那议事房。名就叫“房”了,不过就是一个莲池边上有盖有桌的八角亭,红柱子,石板地,青色的砖盖了顶。商禄儿怀念地看着那亭子,这倒是大周建筑风格,来着山上还是见着的头一样。不过她似乎记得,这议事房好像是个红白相间的房子啊……走近了才看到,亭子里有不少人,她认识的有陌小游、菊一,花小凡,花小凡还牵了两个娃儿,正乐呵呵地闹成一团。才刚见商禄儿,花小凡便收了笑容,冷哼道:“这闲人还没走啊!”路云月怪嗔,“她不是有一腿吗?怎么又成闲人了?”她这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强风呼啸,空中浓雾被一道无形的气体切出一条裂缝,只见从天到地,滚滚晨雾像天上落下的流云,翻涌不止。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天边一个黑点儿,越来越近,眨眼间便到咫尺。被切割的云雾裂缝上端,一把玄铁大剑赫然而立,上面站着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稳稳地站在剑身上,不可一世地睨视着亭里众人。他面如冷玉,俊美不凡,只是那爽漆黑的眼瞳里,竟漂浮着两把利剑的影子,看得人不由地畏惧。众人僵了一瞬,才看到他右边肩上,扛着一个纯白的身影,头发下滑,遮挡了容貌。“主人!”只听菊一大叫一声,忙跑出亭子,一脸焦急地望着半空中那抹单薄的身子,“莲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主人他怎么了?!”商禄儿不敢直视那乘剑之人逼人的眼神,那种冷酷又嗜血的模样,让她从心里感到害怕。直到听到菊一的喊声,她才抬头瞄了瞄下剑落地的星莲。只见他衣带微浮,先前那乘着他的玄铁大剑像有生命般,在裂开的雾气中“噌噌”窜了几下,越来越小,直到一点晶晶亮,专进了星莲怀里。而星莲刚一落地,云雾中那夸张的裂缝才慢慢缝合,凉凉的雾气,这才重新侵润着荷塘竹林,还有商禄儿从心开始冰冷的身子。“城这是怎么回事?!”陌小游上前,一脸担心。“不会是任务失败,被人给打的吧?”路云月绕到星莲边上,拍了拍城曰的脸颊,笑道:“看样子没伤口嘛!还不至于太逊!”“喂!路云月!把你的手拿开!”花小凡风一样从亭子里冲出来,一掌拍掉路云月的爪子,恨恨道:“别趁城没知觉的时候乱吃豆腐!”路云月被梗了一下,立马把手缩了回去,叉腰便吼:“你他娘的以为谁谁谁都是你这花痴病态啊!也就是城这会儿不省人事,要是他醒着,你有机会近他身?!”说完,她还好笑地大笑三声,一吐心头之快。花小凡气急,索性不理她,扭过头问星莲:“怎么回事?”“我回来途中,在路上遇到的。”星莲说话简洁冰冷,一双眸子冷冷地看着商禄儿。商禄儿心中一惊,竟被他看得冷汗涔涔。陌小游见状,忙解释道:“这是禄儿,前两天上山来找城的,禄儿,这是星莲!”星莲听着,一甩手,将肩上的城曰丢给了最近的菊一。菊一后退两步,总算稳稳地扶住了怀里的人。“主人!主人!”菊一满脸心疼,轻声地喊着。只是怀里的人毫无反应,明明全身没有一处伤口,偏偏脸色比纸还白,就像睡着了一般,安静得让人恐慌。商禄儿走过去,怔怔地伸手附上城曰紧闭的眼睛,从指间传来的冰凉触感刺得她立即又把手缩了回去。菊一恶狠狠地瞪着她,吼道:“你干什么!滚开!”商禄儿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忙扯着嗓子喊道:“大仙!你快来看看啊!”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个白石郎神医——只是东张西望,哪里还有那个死老头儿的身影!“切!居然跑了!”路云月碎了口唾沫,鄙视之。“算了!快把他扶回去,我来看!”花小凡烦躁地叹气。“你会治?!”众人大惊。“不比那白石郎差!”花小凡哼道,随即看向菊一,“信不信由你。”菊一挣扎许久,才向花小凡点头道:“有劳了!”“看样子是死不了了,无聊……我还是去找萧冷月那个杂种好了——”路云月无聊地翻翻白眼,伸头看了看城曰,再一转身,又不见了。“莲,你遇到城的时候,是是么情况?”陌小游问。星莲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似乎聋子般,飞身——落下,溅起莲池水花无数。“他这是……?”商禄儿大惊,暗想这人不会杀人太多,这会子自个儿替天行道吧?“他住那下边!”陌小游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地看着越见平静的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