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这被称为樱花国度的黑海岛国,在此之前已经传承了数千年的历史,朝代更替却不多,唯千年前持续了两百年的战国时代,奠定了如今的政权。只是皇家再怎么替换,国家的名字却一直沿用古名蓬莱,是以国人十分强的民族意识而由。只是如今的蓬莱,皇帝无道,国家涣散,早已不复建国初期的鼎盛繁荣。此时各路手握重兵的将军各据一地,划地为国,似乎烽火硝烟,又要血染这黑海上的摧残明珠。而这些势力中,实力最强的穆国将军确是誓死捍卫皇权。所以一时间群雄相持不下,整个国家风雨飘摇。不过也是道听途说,究竟天下局势如何,百姓怎可探知。只是极少数的有识之士早察觉了动乱的端倪,不少文人剑客为一展抱负纷纷投靠崇拜之师,整个国家暗流涌动。明庆皇帝二十四年,国禅寺祷告,皇帝当着国神(蓬莱国崇尚鬼神,国神相当于地藏菩萨一类)之面,告万民:国繁荣强盛,帝自知无能再点辉煌,且阅政多年,实在劳矣!故请命交替大权于将军穆国,帝只求静安禅寺,侍奉我神,大小事务均由穆国亲阅,于朕钦点!这年春。日野乡间,有一条全是狗尾的羊肠小道,直通卖药郎千岁的房子。此刻疾风掠过,狗尾拼了命地摇摆,一个矮肥的身影迅速穿过哪条不长的小路,直朝那不大的小院儿而去。“千岁!千岁!”连门也不敲,那人便径自推开紧闭的茅草小门,跻身院子。那门一开,原本在院子里安心吃着稻谷的鸽子受惊,纷纷腾飞起来,扇落大樱花树上粉嫩的樱瓣成群,随着带微臭的风飘飘扬扬,卷成不规则的各种形状。“真是,勇哥哥每次都这么风风火火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孩儿,上着一件粉红的蝴蝶结短袖上衣,下着粉蓝短裤,此刻盈盈笑着,一点也不介意花瓣和鸽子毛掉在他身上。他皮肤雪白,吹弹可破,及肩的头发用一根红绳帮到了头顶,扎成小马尾,此刻被风吹得乱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好笑地盯着那个激动得颤抖的男子,他丢了手里残留的稻谷,拍拍身上的羽毛,飞快地跑到那男子身边去。“千岁怎么老是喜欢这么跟你打扮?!”那叫勇的男子惊叫出来,拉过那粉雕玉琢的娃娃左右饶了几圈,“弄得像个女孩子!以后长大了也像个娘们儿可怎么办?!”“诚不本来就是女孩子嘛?”小孩儿见他这么大反应,不觉眨眨大眼睛,奇怪地盯着那个男人。“谁说你是女孩子了?!啊!你一定是千岁那个挨千刀的王八羔子对不对!”男子夸张地咆哮,立马又蹲下身子,抓住面前小孩儿的两只胳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地说:“小诚不是女孩子!是男孩子!知道吗!带把的!男孩子!以后不要告诉别人说你是女孩子,会被笑死的!”男子越说越激动,险些要把那小孩儿揉进怀里了,很有猥亵小孩的嫌疑……“嗯……?”那小孩儿偏着圆滚滚的小脑袋,思付道:“那女孩子就不带把了吗?”“额……女娃儿要是带把,谁来生孩子!”男子艰难地解释着,倒是不管这么小的孩子听得懂听不懂,“女孩子只有XX,男孩子才有XX!那是不一样的!你阿卜姐姐有才是女人!啊!说起来阿卜的身材那叫一个好啊!你经常和她一起洗澡,看见她那儿多大了吗?”说着,那男子兴奋地放开那明显不明所以的小孩儿,陶醉地在胸前比划起来。“有这么大?还是这么大?”在他无比期待的目光胁迫下,那小孩儿不情愿地指了指院子角落的石块,“那块,就那个那么大!”那叫勇的男子随着他软绵绵的手指看去,是那堆细石块里最圆润饱满又光滑的——在那堆石块里明显突出的,可说是“石块里的美人儿”的,巴掌大的石头。当即吸了一大口气,乐得满脸红晕。“你小子行啊!这么小就有这么强的洞察力!要是以后把你放进女澡堂里,那不全村子女人的胸0型都报告给我啦!哈哈哈哈哈!”那男子兴奋得抱起面前的小人儿,不顾他的抵抗硬是又撮又揉,只见那小娃儿通透的脸蛋儿一下盖住小粉鼻,一下又变成巴掌大的饼,无辜的大眼睛饱满泪光。“就你这色胎!竟来教上小娃儿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十足的刁侃味道,适时借着轻风,传进了院子里一大一小的耳朵里。那抱着小娃儿的男人嘿嘿干笑两声,连忙把那娃儿放到地上,神速地把他衣衫弄整齐,严肃地检查过后,方才一脸谄媚地回过头,笑呵呵道:“我这不是教给他男人之道嘛!嘿嘿嘿嘿!”“千岁哥哥!”那娃儿眼睛一亮,连忙朝门口飞奔过去。连带地卷起一阵小风,吹了衣衫角的鸽子毛到那笑容尴尬的男子脸上。稻草做的门廊,甘草听话地排列下垂,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门框。圆木做的门槛上,斜靠着一个黑衣男子,刀削的眉,深沉的目,衬着一身黑色单衣,简单非常却让人有一种忽视不掉的压迫力。他及肩的黑发用一根红绳困到头顶,只在额上散了几根,见那娃儿过来,一双冷沉的眸子才柔了下来,放下背着的方盒,微笑着把他抱了满怀。“诚儿可是又听阿勇胡说了?”那叫千岁的男人温柔地抱着怀中的孩子,一双冷眸却扫着对面干瞪着他的阿勇,寒光乍现。“嘿嘿嘿嘿!跟小孩儿开玩笑呢……别认真!别认真!”那阿勇见得千岁生气,熟练地扯着惯用的把式,努力塑造的无害笑容把脸上肥肥的肉扯得一抖一抖地,说不出的滑稽。“千岁哥哥回来了可不出去了?!”诚儿吮吸着千岁怀里淡淡的草药香味,舒服地在他身上蹭了两下。听到怀里清脆的声音,千岁收回放在阿勇身上的目光,柔声道:“我还得去给诚儿熬药呢!诚儿乖,等会儿把汤药都喝光!”“嗯!”怀里的人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乖巧地答应着。得了诚儿的应答,千岁蹲下修长的身子,用手梳理他额头上因为方才阿勇的大力揉o搓o弄散的头发,道:“千岁哥哥和勇哥哥有事要谈,诚儿自己写字去好不好?”“嗯!诚儿会写千岁哥哥的名字了!”一听到练字,诚儿兴奋地举起小短手比划着,“再过不久就可以去道场签名字了!很快就能拿竹刀了!”说着,小家伙儿挣脱开千岁的怀抱,双手向前,有模有样地做起剑道的姿势来。“哈哈哈哈哈!”这可逗乐了面前的阿勇,他大笑着三步走来,抱起小家伙认真操练的身子,“等诚儿练剑了,你千岁哥哥也不是对手!”“诚儿能进道场吗?!”听着阿勇的话,小家伙明亮的眸子闪着星星直直地盯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哈哈!近藤家的道场是勇哥哥的,勇哥哥说诚儿能进,诚儿就能进!”阿勇骄傲地扬起胸脯,向小家伙打着包票!“恩!”小家伙用力地点点小脑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而一旁的千岁也不说话,只看着那个兴奋的小娃儿,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你又在对诚儿胡说!”刚进茶室,千岁便冷冷地开口,板着一张脸坐到藤椅上,瞪着一脸无辜的阿勇。“诚儿多想学剑术,你比谁都更清楚,怎么就偏不喜欢他提剑的?”阿勇白了眼千岁那铁青的俊颜,自觉地坐下端了茶喝。“诚儿身子孱弱,根本就不适合练剑!”千岁瞪着他,完全没有平日里冷静沉着的影子,“况且诚儿心性善良,若是真提剑,日后杀人,心里肯定痛苦的!”“你就是过分保护他了!”阿勇放下茶碗,不以为意,“诚儿自小身子弱,你每天给他喂药,也没见有多大作用,练剑本来就强身健体,说不定诚儿一欢喜,身子倒是好了!而且作为这战国的男人,手无缚鸡之力,哪天你我不在他身边,他要怎么自保?”千岁听着他话,抿嘴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才九岁!还太早了!”“当年你练剑的时候!我记得可是五岁来着!”那阿勇见他紧闭的眉头,禁不住跳起来,朝他大声嚷嚷:“你这是在扼杀诚儿的意愿!”千岁看着面前气得脸都红脖子粗的阿勇,沉声道:“我既然把他抱回来养大,就有义务教养他!不练剑是为他好!”当年在路边捡到诚儿的情景,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年他不过十一岁,冬至的早晨被师兄踹起来,去买临街的黄米糕,就在街边捡到了一个襁褓娃儿。那是蓬莱全年最冷的一天,他穿着最厚的棉袄都冻得打颤,那娃儿只裹了一层薄棉襁褓,明明冻得鼻头都红了,见他抱起自个儿,居然裂开嘴一拉哇呀地笑起来,好像生怕被自己再放下去一样,那样小的人儿,就好像感知了世间百态,让他心里一颤,居然抱回来养了九年!想着,他无澜的眼角禁不住浮现一抹温柔。“诚儿骨骼特异,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现在天下割据纷乱,要是我们悉心培养,将来肯定是一把利剑!”“利剑?!”千岁放下茶碗,冷着一张俊脸,盯着阿勇的眸子满是冷冽之气,一字一顿道:“诚儿是我的家人!不是剑!”“唉……”见他生气,阿勇也不再争辩,只得叹口气道:“今天我来,就是想告诉你,皇帝宣布退位了!”“哼,果然!”千岁冷笑着,眼里闪过精光。“皇帝昭告一出,各地诸侯全反了,现在已经形成九国对立的局面,其中最大的势力当然是穆国。”喝了口茶,阿勇难得正色道:“现在就是我们的机会!”“哼……不过一些乌合之众,穆国才是正统大权的掌权者……”千岁冷哼道:“虽然他这皇权怎么来的无人知晓,不过正统,才是我们追随的倚靠!”“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方向,是不是尽快进户(户是蓬莱国都的名字)?”“不急!”千岁抿了口茶,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如今穆国初掌大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投靠之人多如牛毛,我们哪里搀和得进去,待到诸侯强壮,穆国危机之时,我们再雪中送炭,不是更好?”听着千岁的话,阿勇忍不住面露喜色,双眼泛光,“那我们现在做什么?”“等!”千岁放下茶碗,笑道:“趁此时间,壮大实力。”“所以我说让诚儿去道场嘛!”阿勇半个身子都撑到茶几上,炯炯地盯着对面面色阴沉的男人。“不可能!”千岁一扫先前的得意,周身冷意,“不让他卷进这时代的风波,这是我唯一的底线!”“千岁啊……生在这乱世,怎么明哲保身……”阿勇若有似无地叹着气,一脸担忧地看着千岁。而他对面的男人,一脸冷然,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