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日和风稍显温柔,轻轻吹拂狗尾青翠、落樱纷飞,相交相舞,杨莺柳燕彼此亲吻,晒着暖暖的日光,懒散又安逸。适时午休,坡上少了到场内勤奋的汗水声,难得宁静,蓝天澄清,白云高挂,偶尔飞过雁群带动云朵一起飘逸,时间仿佛会在这里停顿,或者,行走缓慢,只为那云有足够的时间旅游,草儿能柔软地舞动纤腰。“叽叽……喳喳”鸟儿踩在樱树枝上,来回啄食,只如此轻的动作,就震落一片花瓣,轻盈地被风带走,融入绿色的世界去。“铛—铛—铛”敲击木板的声音还没落,就听到好不容易安静的道场里一阵喧闹,不消一刻,又重归安静。鸟儿们低飞到近藤家外场的院墙上,好奇地打望里面有什么新鲜事儿。只见平日稍显空旷的场外空地上,此刻整齐排队站满了清一色白色道袍,个个儿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就连平日最张狂的新八吉还有左之都收敛不少,不吵不闹,虽谈不上正襟危坐,倒也算老老实实地在回廊上坐着,不时和旁边人聊几句废话,终没有放肆。众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道场门口走进来一个弟子,擦去额上的细汗,七十度躬身道:“各位师傅,近藤先生和上失先生回来了!”这话一落,空地上的弟子纷纷勒紧腰带,满脸期待地看着门口。回廊上坐了六七人,表情迥异,新八吉和左之自是吊儿郎当地笑着,新八吉旁边是个满脸倦意的大叔,着了一身灰色的吴服,难受地打了个哈欠,却被自己的胡渣给蛰到手,郁闷地皱皱眉,无聊地倒在身侧的柱子上,睡眼蒙送地继续打哈欠。倒是有一个看着正经的人,意外地年轻。和那一看就不靠谱的大叔只一柱之隔,长得还算俊俏,眉清目秀,只是一张脸绷得老紧,生生给自己加了几岁上去,坐的是小蒲团,挺直了腰背,倒让人产生幻觉他这小蒲团里塞得是石头!“哈哈哈哈哈——”这人还没见着,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笑声。紧接着近藤勇拉着一脸阴沉的上失千岁大步跨进院内。“近藤先生,上失先生!”院内众弟子集体七十度大鞠躬。近藤勇大手一挥,提步就上了回廊。“哈哈哈哈——今日有好事,不用拘泥!”众弟子听话地起身,这刚站直,就直接面对上失千岁冰窖似地脸,禁不住个个寒颤,大气儿也不敢多喘。近藤勇倒是瞧见了,笑道:“阿岁你这是何必,大好的日子,该庆祝不是?!”有一个着正装的大叔起身,让路给近藤勇,习惯性地推推鼻梁上的圆框眼睛,轻声细语地说道:“什么事让你如此兴奋,还急招我们来听训?”他这话才落,园子里温度骤降,上失千岁冷着一双利眼,瞪了那眼镜叔好一阵。弟子们早是吓得发抖,这挑事儿的正主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待近藤勇坐下后再推推眼镜,若无其事地坐了下去。近藤勇尴尬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忙打笑道:“山南君就是爱开玩笑!哈哈……哈哈……”他笑的时候就特别憨厚,只是这淳朴味儿落在另一个人眼里可就不那么回事儿了,于是他在接触到那足以秒杀众生的寒冰眼后,自觉地闭了嘴,颊边的两坨肉还委屈地抖了两下。“嘛~嘛~这大中午的叫人来,不是就听一句玩笑话的吧?”新八吉靠在左之肩膀上,无聊地打哈欠。“嗯?!”左之埋头看了新八吉一眼,配合地吼道:“啊!没事我们就走了!”那坐得端正的老成少年不耐地蔑了新八吉和左之一眼,再优雅地起身,颔首道:“近藤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吩咐?”近藤勇探寻地看着上失千岁,象征性地咳嗽两声,也算是给自己坐全了面子。上失千岁无奈地暗叹,闭眼沉思了一会儿,再开眼,已退了先前的冷峻,转而威严十足,嘴角开合间,霸气不掩。小诚儿吧嗒吧嗒跟着新八吉和左之跑到前院儿,不想被人发现,还把木屐给脱了提在手上,小脸儿因为紧张憋得红扑扑的,扒在拐角的木栏上,兴奋地盯着院子里的所有人。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好厉害,不过好像都好怕千岁哥哥!见前方那架势,小诚儿骄傲地甜笑,以前只当勇哥哥怕千岁哥哥来着,原来他走到哪里都让人害怕的啊!不过千岁哥哥不是很温柔的吗……?来不及想这么多,就见上失千岁踱步到回廊下方,冷眸一扫,众人不禁跟着屏息,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既紧张,又兴奋得不得了,差不了直接扑出去扒在他身上跟着神气一回!“只是宣布一件事!从今日起,我天然理心流换了新名字,称试卫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一时间院子里及其安静,甚至可以听到谁心脏剧烈震动的声音。许久——“啊——呼!”左之第一个跳起来,兴奋地拍着胸脯大叫,因为过于激动,黝黑的双颊还难得现出两抹酡红。场内其他人也激动得不得了,左之这一带动,空地上的弟子们也管不得什么姿势规矩了,个个儿像打了兴奋剂,欢呼不已。小诚儿奇怪地看着他们,不就是给勇哥哥的道场换个名字嘛?怎么大家都这么激动?不止弟子们,回廊上坐着的众人也都面露喜色,连那一直装睡的大叔也睁开迷蒙的双眼,难掩兴奋。“这么说,我们要上户了?”新八吉爬到左之肩膀上,激动地扯着他的长发,双眼放光。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欢呼停止了,众人都待解地看向上失千岁,等着答案。这一安静,小鸟儿又重新回到了墙外的樱花枝上,叽叽喳喳吵闹不休,不少花瓣软绵绵地落下来,撒了一地。小诚儿兴奋地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接下来的一字一句。千岁扫了众人一眼,声音沉稳有力,“众所周知,如今长洲、原野已经脱番,皇帝也把权力全权交与穆国将军,我也算大言不惭地预言,天下即将大乱!而我习武之人,一生不过图个战功赫赫,人人敬仰,既然天下给了我们这机会,何不利用之,成就自己一番事业!武士,即使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他这一番话,不禁让在场众人兴奋难耐,更是直击小城儿的耳膜,在脑子里久久回荡。他怔怔地看着院子里呼喝大起的人群,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一种难耐的感受卡在喉头,直击他大脑。“喝!喝!喝!试卫馆万岁!上失先生万岁!”“试卫馆!试卫馆!试卫馆!”群情高涨,弟子们欢呼一片,纷纷开嗓呐喊着。“哈哈哈哈哈——等了这么些年,总算能大展作为了!”左之举起头上的新八吉,兴奋地绕圈圈。“喂!左之!你是笨驴吗?快把我放下来!”“哈哈哈哈——矮子新八,有种你下来啊!下来啊!下来啊!”新八吉又气又恼,憋足了气愤愤地瞪着激动过头的左之,突然消了气,咧开嘴开心地笑了。“啊~”那邋遢大叔大了个哈欠,一滴小泪滑落脸颊,他软绵绵地靠在柱子上,半眯的眼盯着左之和新八吉,喃喃道:“不过是说天下分割了,也没明说咱们怎么行动啊……”千岁斜眼看他,才又说道:“斋藤说的不错,只是先改了试卫馆的名字,出山的时候,这就是我们组织的名字,现在局势未定,虽然穆国掌权,不过一时半刻,还没法子大展拳脚,只等时机一到……”“就是我们的天下!哈哈哈哈!”近藤勇嘴快地接下千岁的话,状做俏皮地给千岁眨眨芝麻眼。千岁叹了口气,“就是这么回事……”众人停止**,还是那个端正少年提问道:“那我们现在如何做?”千岁冷笑道:“既然要出去打天下,自然是加强训练,无用的人,我不需要!”他这话就像一把刀子,扎进每个人的最**处。时间又安静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又恢复**,众弟子抱拳,洪声道:“弟子领命!试卫馆强盛不衰!”“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近藤勇满意地点头。回廊上的人,两个冒光,一个继续瞌睡,一个推推眼镜,一个挺直脊背,一个笑得毫无形象。越过他们到回廊拐角处,小诚儿小小的身子靠在道场的床沿边,摩挲着手里的木屐带子,满脸悲伤。千岁哥哥说,无用的人,他不需要……那这个被他捡回来,毫无用处又只会拖他后腿的累赘,是不是总有一天,会被他抛弃?心里好像被什么撕裂了口子,疼得他涓涓流着眼泪,突然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回去先前呆的休息室,还是在这里等着他们都走了,才回家去……可是,他有家吗?不敢吸鼻子,他小嘴努了一下,把快流出鼻孔的鼻涕给顺了回去。还是先回休息室去吧……想着,他就准备往后面的休息室走去。哪知刚走一步,因为没注意手里的木屐,小手一晃荡,木屐就“啪”地一声,打在了木墙上。“谁!”千岁冷眸一扫,厉声责问。同一时间,院子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不起眼的角落里。小诚儿吓得不轻,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再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