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一行三人出得谷来,越过高山,下到山脚处,只见那两匹汗血宝马还绑在原地,只是饿了三天多,连其周围地上的雪片都吃光了,雪地下的枯草也已被啃光。萧峰抱了那孩子坐在马上,道:“我们现在送你回家去,见你爷爷可好?”那孩子点点头,小声道:“不知道我爷爷回来了没有?”萧峰道:“应该回来了,丐帮再怎么样都不会为难一个老人,他们要抓的是我,我走了,他们就会放了你爷爷。”阿紫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那孩子道:“小家伙,我问你,那躲在房里不出来的姐姐长得什么样子?好看吗?”那孩子摇摇头道:“我看不见,她脸上遮着一块布。我问她脸上为什么有一块布,她说她长得很丑,怕吓坏了我。”阿紫笑着点头道:“那就是了,她倒没说谎,原来真的很丑。”萧峰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关心那林姑娘的相貌,此时听她语气仿佛有幸灾乐祸的味道,不禁皱眉道:“她虽然丑,但心地却比你好一百倍,在别眼里,她比你更美。”阿紫听了,心中不乐,小嘴一撅道:“也就你说她美,世间没有男人喜欢丑八怪的,除了你之外。”萧峰剑眉一挑,道:“阿紫,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敬重她,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她了?”阿紫双腿一夹,催马朝前奔去,一边回头笑道:“不喜欢就好,我就知道男人是不会喜欢丑八怪的。”说毕,手提缰绳连连呼喝,无奈那马虽是天下绝顶的宝马,但终究是饿了三四日,再怎么呼喝它也跑不快。萧峰摇摇头,也懒得和她理论,与那孩子共乘一骑,在后面慢慢跟着。走了大半日,才穿过树林,走上大道,比来时的风驰电掣慢多了。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在路旁见到一个小店,萧峰赶紧让店里的伙计将马牵去喂草,自己和阿紫以及那孩子也到店里吃晚饭。萧峰正自喝着酒时,忽然听见脚步声响,走进来数人,当先一人身披红袍、又高又瘦,脑门微陷,便似一只碟子一般,此人正是金轮法王!萧峰一怔,将手中的酒碗放下来,暗想:“他不在蒙古忽必烈身边护驾,来此干什么?”那金轮法王双目精光四射,一进店里也一眼看见了萧峰,此人气量甚小,对在临潢城下几万蒙古兵的面前与萧峰对掌,被逼得汗水涔涔之事依然耿耿于怀,但萧峰是蒙古大汗亲笔御封的东辽大将军,在忽必烈帐下,官职之大无人出其左右,他虽身为蒙古国第一护国大师,但充其量也只是忽必烈最倚重的贴身保镖而已,平日见了萧峰,虽十分不愿,却总免不了要行礼。此时他也不得不走到萧峰面前,对着萧峰微一躬身道:“萧大将军,原来你也在这里,老衲有礼了。”其余跟来的一行人也一齐向萧峰躬身行礼。萧峰起身还了一礼,说道:“诸位好,大师怎么也到了这里?四王爷可安好?”众人在萧峰旁的桌子旁坐下后,金轮法王道:“四王爷很好,只是新月公主……”萧峰一惊,问道:“公主怎么了?”金轮法王摇摇头道:“公主太过任性,此时恐怕已凶多吉少。”萧峰急道:“她究竟怎么了?”金轮法王凝视着萧峰,说道:“说来此事倒与萧大将军有莫大的干系,萧将军走后,公主终日茶饭不思,没过几天,就留信给四王爷,私自出走了,说要到中原来寻萧将军。”“她……她怎么这么任性!”萧峰眉头微皱,心知以新月的身份,又不懂武功,到了中原必是如金轮法王所言般凶多吉少,他看着金轮法王道:“你现时是来找公主的吧?可有她的消息么?”“有。”金轮法王缓缓点头道,“但是是个不好的消息,我前日打听到公主已落入丐帮前帮主黄蓉的手里,此时已被押往大胜关。”“啊?”萧峰大惊,眉头紧皱,说道:“此消息是否确凿?”“当然确凿,四王爷交待给我的事,我从来不敢怠慢,这是我亲自打听到的。这会儿正急着派人回去禀报王爷,我带着这几个人也正日夜兼程地赶往大胜关,若给黄蓉抢先将公主押至襄阳,那是宋军重兵把守之地,又有郭靖亲自坐镇,咱们就算带着大军兵临襄阳城下,也未必能将公主安然无恙地救出来。”萧峰微一沉吟道:“现在公主已被他们擒住,咱们投鼠忌器,只能智取,不能力敌,蒙古大军虽然骁勇善战,但此时是不能调用的。”金轮法王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刚才我还在担心以我们这几个人的力量,无法深入虎穴救出公主,现在碰上萧将军,真是太好了,以萧将军的武功,与那郭靖旗鼓相当,襄阳城里其余的人就不足为虑了,老衲与这几位当可以将公主救出。”“郭靖?他的武功与大师相比如何?”萧峰曾听阿紫说过黄蓉与杨过的关系,而杨过曾多次提起他一生最敬佩之人除了萧峰就是他的郭伯伯,那么如此看来这个杨过口中的郭伯伯就是郭靖无疑,萧峰心想:“以杨兄弟的武功,能让他佩服的人必定是当世最了不起的人物,看来这个郭靖当真是非同小可。”金轮法王当年曾与郭靖数度交手,但为了争“蒙古第一勇士”之称号,金轮法王、潇湘子、尼摩星等人都是一起出手夹击郭靖,饶是这样,也未能将郭靖擒住,这些事金轮法王当然羞于启齿,当下道:“老衲数度与其交手,也只是在伯仲之间,但这几年不见,想来他的武功必又长进了不少。”萧峰闻言,心里暗惊,他当日在临潢城下掌拼金轮法王,其时情势危急,他把性命都豁了出去,又兼正值壮年,才略占上风,但当时若不是忽必烈出言劝降,要将金轮法王击败,非到千招之外不可。况且中原武林乃藏龙卧虎之地,人才辈出,要从他们手里将公主安然无恙地救出,看来难度极大。萧峰想起新月对自己的恩情,心里一阵激动,他长身而起,对金轮法王道:“我如今就赶到大胜关去,我的马快,先将那黄蓉拦下,无论如何不能让公主身陷襄阳,大师随后赶来,合咱们众人之力,定要将公主救出。”他心想新月落入黄蓉手里,必是用来要挟忽必烈不要挥军南下,然而以忽必烈的性格,虽然十分爱护新月这个妹妹,但他绝不会因了她而屈服,更不会因此而推迟挥军南下的计划,届时宋军大怒,必会杀了新月,以泄心头之恨。萧峰想到这里,不由心急如焚,对金轮法王拱手道:“此事紧急,我现在就启程南下,告辞了。”说完拉起阿紫和那孩子就走。走出店门,三人上了马,萧峰看看那孩子,微一沉吟,心里已有了主意,对阿紫道:“现时情势紧急,我们不能再向北走将这孩子送回松树林的小屋了,若再被丐帮绊一下,新月公主就很危险了,咱们现在唯有向南走,将这孩子交与大同府里的官员,让他们将这孩子的爷爷找来,好好安置他们。”他虽然十分不愿意惊动蒙古的官员,但此时出于无奈,也只好惊动一下了。阿紫从不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这个公主待她挺好,虽然多次向萧峰示好,但萧峰却丝毫不动心,所以阿紫从不把她当情敌看待,当下点头道:“好,咱们这就走。”其时两匹汗血宝马已吃饱喝足,在两人的马鞭之下,跑得像风一样快。没过两个时辰,已到了大同府,其时夜色已深,城门都已关上,萧峰朗声叫道:“城上有人吗?请将城门打开!”萧峰的声音中气十足,远远地送出去,料想守城之人就算睡着了,也会被惊醒。果然没过一会儿,城头上就伸出一个脑袋来,恶声恶气地大声道:“***!吵什么吵!城门关上了,要入城明天再来!”萧峰道:“我乃蒙古东辽将军萧峰,快快开门,我有急事见你们长官。”那士兵哈哈一笑,道:“你是东辽大将军?大将军怎么会到我们这儿来?”他左手拉弓,右手搭箭,“嗖”地一箭射出,狞笑着道:“射死你这扰老子清梦的家伙!”听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射杀一个人就像杀一头畜牲一样。萧峰大怒,左手一扬,金光一闪,一块牌子朝城头疾飞过去,那士兵还没回过神来,“啪“地一声,那牌子已击在他头上,那士兵立时被击得头破血流,萧峰已经手下留情,要不他非当场丧命不可,那士兵正待叫骂,只听得萧峰朗声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那金牌上写着什么!”那士兵拾起金牌一看,认得是蒙古军队里用于通行的令牌,只是常人拿的都是铁牌、铜牌,此人拿的令牌虽然样子与铁牌、铜牌一样,但却是金做的,在黑夜里金光闪闪。他顿时吓得脚都软了,大呼小叫地将同伴唤起,跑下城楼将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