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无话,次日清早林烟碧骑了汗血宝马北上,赶往杏花谷,她知道不久后将会再次与萧峰相见,所以离情别绪倒没有像从前般强烈。萧峰与柳如浪一行人看着她绝尘而去,才起程往信阳而来。柳如浪问道:“大哥,从前你说有四件事要办,一是寻阿紫妹妹,二是救新月公主,这两件事都办了,只剩了帮朋友抵御敌人和拜祭大嫂,你现时打算办哪件事呢?”萧峰想了想道:“我朋友与我亡妻之墓均在信阳,此去信阳只需两三天的时间,我朋友与他的仇人之约在十五,今日只是初二,我想还是先去拜祭我的亡妻吧。”他仰起头来,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看她了,也不知还认不认得路。”他本来想说一百多年没去看她了,一时又怕吓坏了柳如浪和新月,连忙改口。阿紫道:“我去年才去了来,路我还记得,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柳如浪听了两人的对答,暗想连路都已经模糊,看来真是很久很久没去了。新月道:“我从前在蒙古时就想来看看萧大嫂,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萧峰看看她道:“早知道公主要独自偷跑出来,我当时就该把你一起带到中原来,免得中间生了这许多波折。”三天后,众人到达信阳,信阳历来乃连通南北的枢扭,此时虽已被蒙古占领,不如从前兴旺,但依然人来人往,甚是热闹。新月虽来中原已有几个月,但几乎一进中原就被黄蓉抓住,关在府里,其时见信阳街上热闹非凡,唱戏的、玩杂耍的、卖小玩意儿到处皆是,一时看得她眼花缭乱,站在一个个摊档前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总舍不得走,见到喜欢的东西就一古脑儿买下来,直装了一大袋子,还意犹未尽。阿紫在一旁不住地撇嘴道:“这些破烂东西,送给我都不要!你怎么像个乡巴佬一样,什么都捡进袋子里!”新月也不恼,兴高采烈地笑道:“这些东西我从来没见过,样样都新鲜呢。”她虽然身为公主,平日要注重身份,但毕竟还是个花委的少女,现在毫无约束,活泼的天性尽显无遗。忽闻得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驰来,伴着粗暴的呼喝声和行人被撞倒的哭叫声,路上之人纷纷往两旁躲避,新月不知是何缘故,站在街上想看个究竟。那马队眨眼间已冲到萧峰等人跟着,原来是一队手握长枪的蒙古兵,他们见萧峰等人站在原地,竟不躲避,他们丝毫不减马速,朝萧峰他们直撞了过来。萧峰大怒,大喝一声,飞身朝前掠去,双掌连击,将那一队蒙古兵一口气击下马来,只听得惊叫声连连,那原来坐在马上的蒙古兵无一幸免,全摔在地上。萧峰恨那前头领兵之人太过凶恶,掌力稍重,当场把他击得胸骨断裂,奄奄一息。从来没有人敢惹这些横行霸道的蒙古兵,此时两旁的老百姓见有人竟敢如此大胆,一时街上都静了下来,只有地上的蒙古兵大声地呻吟,忽然有人大声地叫道:“好!打得好!”随着此人的声音,两旁的人们发出轰鸣般的叫声。“没错,打得好!这些人早就该死了!”“今天终于有人为咱们出了口气了!”“该死的蒙古靼子,快滚回草原上去罢!”人们七嘴八舌,无不拍手称快。新月站在街上,呆呆地看着那爬在地上的蒙古兵,听着四下里人们发自内心的声音,泪水不禁渐渐流了出来,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她族人在中原是如何的横行霸道,也从来没想过中原的人竟如此痛恨蒙古人,今日一一亲眼目睹,令她震惊之余更痛心不已,“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族人在中原竟是这等模样?汉人也是人,为什么他们不把汉人当人?”她咬着银牙,默默地想着,刚才兴高采烈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几个受伤较轻的蒙古兵从地上爬起来,离得萧峰远远的,捂着胸口叫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与我大蒙古国作对!有种的你就等着,我们去禀报将军,定将你们碎撕万段。”萧峰负着手冷冷地道:“快去禀报,我就这儿候着!”众蒙古兵见他如此镇定,互相望了望,均想:“此人是不是疯了?再高强的武功,也敌不过我们蒙古成千上万的铁骑,他竟然敢这儿候着!”他们低头商量了一下,两个人回去报讯,其余的人留下来看护受伤的同伴。其中一个人大声朝萧峰道:“好!算你有胆量,我们将军很快就到,咱们就在这儿候着!”萧峰微微冷笑,仰起头来,不再答话。两旁的人群中,有人叫道:“这位好汉,你还是快走吧,这些蒙古人杀人不眨眼哪!”立即有人附和道:“对,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几个人是斗不过这么多蒙古兵的,快走罢!”萧峰向众人抱拳绕了一周,朗声道:“谢谢各位的好意,在下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逃走!而且在下保证,若再有蒙古兵欺压百姓,我见一个杀一个!”他神威凛凛,声音中气十足,远远地送了出去,整条街上虽然嘈杂不堪,却人人听得清清楚楚。人们一群群地围了上来,都想看看这个为汉人扬眉吐气的英雄是何等模样。忽然一片整齐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听那声音直如万马奔腾一般,一阵阵的马蹄声有力地敲击着地面,仿佛地动山摇。人们相顾失色,纷纷朝屋里或路旁躲闪。不一会儿,那马蹄声已驰近,只见旌旗招展,一列列士兵盔甲镫明,少说也有两三千人。当先一人,长脸髯须,他双目一扫,盯着萧峰,大声问身旁的一个士兵道:“是这个人吗?”那士兵正是方才被萧峰击落马下之中的一人,他点点头道:“就是他!”那将领还没发话,他身旁的另一个副将般模样的人手握马鞭,指着萧峰喝道:“呔,你们这些汉狗,竟敢公然与我们大蒙古国作对,是不是嫌命长了!”柳如浪怒道:“你嘴巴里放干净点!你们蒙古人横行霸道,光天化日之下纵马踩人,你们还拿这些百姓当人吗?!那副将仰天大笑道:“他们是人吗?只不过是不堪一击的汉狗罢了,老子若是不高兴,一古脑儿将他们杀了……”“住嘴!”新月尖声叫道,忽白影一闪,只听得“啪啪”两声,那副将两边脸各吃了一掌,打得他牙齿脱落,满嘴是血,胸口又重重地中了一脚,滚下马来。柳如浪轻轻落回原地,笑道:“公主,我替你管教他了,他永远都会住嘴,再说不出话来。”新月见族人如此嘴脸,不禁又是伤心又是气愤,指着那领头的将领道:“你……你是怎么管教部属的?竟然让他们如此胡作非为!”那将领听柳如浪称她为公主,一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容貌美艳,身穿汉服,想是什么江湖上的“宫主”,当下傲慢地道:“黄毛丫头!你凭什么教训我!”“凭这个!”萧峰长臂一扬,一道金光在空中划过,朝那将领疾飞过去,那将领只觉眼前一花,那金光已击在他的胸口上,他“哎哟”一声,从马上直摔下来,恰好压在那副将的身上,他身材魁梧,那一摔之力甚大,直把那副将压得晕了过去。那将领的膻中穴被金光闪中,受伤不轻,一时只觉胸口剧痛,身子无法抬起,他心里又惊又怒,正在心里发誓要将萧峰等人践踏为泥,忽然一眼瞥见落在他身旁的一块金色的东西,正是这块东西将他从马上击落,他觉得有些眼熟,抓起一看,顿时惊得连疼痛都忘了,用力从那副将身上撑起来,朝萧峰跪伏下去,颤声道:“末将博儿术不知东辽大将军驾到,冒犯了虎威,罪该万死!”他身后的几千士兵见主将跪伏,连忙滚鞍下马,一齐跪倒在地。此时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先前那些老百姓一听萧峰竟是蒙古的东辽大将军,一时面面相觑,愕然不已,也是鸦雀无声。萧峰目光一扫,那些原来偷偷抬起头来,想看清楚威震草原的东辽大将军是何等模样的士兵们连忙低下头去,无一人敢与之对视。萧峰冷然道:“博儿术,你身为信阳的守将,本该爱护百姓,惩奸罚恶,谁知你竟纵容属下肆意欺压人民,滥杀无辜!你死有余辜!”博儿术浑身颤抖,他知道眼前这个大将军乃草原第一红人,权力仅在忽必烈之下,武功之高强自己刚刚见识过,此时要杀自己就有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当下伏在地上,颤声道:“将军饶命,末将罪该万死,只求将军给一次机会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