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言紫兮置身那片属于梦中的淡绯色樱花林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仍是在做梦。她如何都没想到,原来梦中的场景竟是真实存在的,而这里,竟是国师的府邸。国师拓拔烈的府邸并不在望京城内,而是在望京城西郊,那是一片极大的庄园,或者说,那就是一片樱花的海洋,淡绯色的樱花林延绵数十里,仿若一副绝美的水墨画赫然绽放。最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如今已是秋冬时分,这樱花,这原本是在春日里绽放的樱花,竟是还开得如火如荼,这是怎样诡异的事情?可是,若是这一切都放在那个数十年都不曾改过容颜,有着跟她的美人师傅偃师一般恍若谪仙一般容貌的人身上,言紫兮却又觉得似乎没什么稀奇。她原本就不认为拓拔烈是个正常人,在经历了美人师傅是麒麟转生、还有南疆的一切之后,言紫兮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牛、鬼、蛇、神也不是那么遥远的东西。只可惜的是,虽然此时此景和梦中一模一样,那花海中的人儿却一去不复还。不由自主地,言紫兮又哼起了梦中早已熟悉的调调--“OmBanJaSaDoSaMaYaMaNuBaLaYa”(梵文)“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那曲子。”随着那让言紫兮咬牙切齿的声音骤然出现,一袭俊朗挺拔的身影在远处花海轻雾中若隐若现,只见那人白袂飘然,长袖微漾,束腰流苏襟带散开淡淡涟漪,银发轻舞飞扬,步履淡然轻雅,那正是之前将她丢到这里之后就消失无踪的国师拓拔烈。如今的言紫兮应该唤之为‘父亲’的人,只可惜,言紫兮的心中对他却毫无半分认同感,在言紫兮心中,这只是她的敌人,一个想要加害南宫凛的仇人,仅此而已。她顿住了歌声,一张俏脸儿霎时就阴沉了下来,冷冷扫了对方一眼,说出来的话儿不带半分感情:“你究竟想怎样?别指望用我来做诱饵!我宁可一死,也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棋子!”对方却仿佛根本不曾在意她的满身敌意一般,他缓缓走了过来,并不理会她,只是兀自立在樱花树下,忽然抬头仰望苍穹,轻轻地一声叹息,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那个让他牵挂一生的女子听的:“萨苏,你瞧见了么?羽儿已经这般大了.....我又将她带回来了,你好好瞧瞧她......”此时的拓拔烈看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在皇宫里那嚣横跋扈的狂傲之气,有的,只是似乎只是一片对亡妻的挚诚,饶是言紫兮心硬如石,此时也隐隐觉得心中又是不太是滋味,虽然她对拓拔烈毫无感情,可是,对于萨苏,她的心中却是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是穿越人,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拓拔烈和萨苏只是这个身体的父母,与她这个灵魂原本是毫无关联的,可是,她却又在不知不觉中不断蒙受着萨苏的福泽,就像是老有人在帮了她之后告诉她,这是你的母亲为你留下的,久而久之,似乎自己都开始相信,自己真的就是萨苏的女儿,从身到心。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奇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原本已经生死相隔的人,却可以因为这些微小的事,而拉近彼此的距离。这时,言紫兮忽然忘记了她和拓拔烈的敌对关系一般,问出了一个她心中早就疑惑不已的问题:“萨苏,欸,不,我娘她,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潜伏在言紫兮心中有些时日了,自打她那一日在来京城的途中做了那个梦之后,就一直忍不住在揣测,虽然之前的南疆的时候,听说过南疆的所谓传承,也一直认为身为南疆巫族前任大祭祀的萨苏必是死在现任大祭祀手里,可是,当日那个梦境看起来却又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只是因为知道,萨苏的死似乎与自己手中的五彩晶石有关,此时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情人,自是要问上一问。“你不知道?”没想到的是,拓拔烈的回答却让她又是一怔,他缓缓低下头,看着她的表情却带着一丝冷清。言紫兮心想,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么,心里如是想,却也不好在此时发飙,她摇摇头:“对于幼年的事情,我几乎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记事起,就在璇玑山了.....”听到璇玑山,那国师拓拔烈的表情倏然间变得冰冷阴寒,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言紫兮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她的唇角亦是一牵:“若是您要找那个人寻仇,我会举双手双脚赞成,我也不待见他。”拓拔烈的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诧,似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说,难道自己猜错了她的立场?想起她当日在永乐城生擒自己的儿子,亦是她的亲哥哥拓跋宏一事,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虽然拓拔烈知道那时候的她未必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亦是被那该死的镇南王和于震天所利用,可是,还是不免会怀疑她的立场。毕竟她是于震天养大的,对方究竟对她灌输了一些什么样的理念,她心中又是如何看到他这个父亲,其实拓拔烈自己心中也很忐忑,虽然他想过要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却也没指望过她在短时间内就能接受自己这个父亲。之前闻听那五皇子朱宇翰故意放出来的消息,说是璇玑派的女掌门此时在他的府中,其真实身份是他那失踪多年的女儿拓拔羽的时候,他的心中本是愤怒而不信的,他无比愤怒对方拿自己女儿做文章,可是,他的心中却又隐藏着一丝侥幸,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是他还是期盼过这是真的,所以,虽然他让太子出面去斩断这件事的根源,自己却又鬼使神差地隐藏在暗处,想瞧个究竟。之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同时接到了五毒门门主的密报,得知了她在入京之前所做的一切,她是镇南王的人,这一点是毋须质疑的,所以,此时当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时,拓拔烈忽然有些糊涂了,他是怎般聪明的人,一个人是否在说谎,他一看就知,可偏偏就是,她此时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说谎,她似乎是真心想对付于震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拓拔烈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这个失散十来年的女儿交流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