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言紫兮在跟着南宫凛走进来的时候,心中早就有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她在那僻静雅间里见到双腿已经不能动弹的拓拔宏时,还是吃了一惊。她没有料到,天一派的人竟是会将拓跋宏藏在这样的地方,更没有料到南宫凛竟会在这样的时刻安排她和拓跋宏见面,虽然,之前是她自己提出要见拓跋宏。拓跋宏的情况看起来并不算太好,面容憔悴而苍白自不必说,虽然脸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可是言紫兮的目光顺着他的颈项往下,还是隐隐看到了那身普通布衣下错综狞猩的痕迹,目光再往下,言紫兮立刻就发现了更大的问题--他的腿似乎也有异样....从他们进来开始,拓跋宏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圆桌旁,原本言紫兮是以为他被天一派用了定身术或者点了穴道什么的,可是她很快就发现,他并没有被点穴,他的上身似乎还能活动自如,只是腿出了问题,无力地低垂着。言紫兮下意识地去看南宫凛,南宫凛冲她摊了摊手,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表情,言紫兮立刻就明白了。看样子,延庆将军和于震天并没有对拓跋宏手下留情,甚至还有可能对他用了酷刑。想来也是,面对死对头国师拓拔烈的儿子,他们会轻易放过他才见鬼了,虽然不知道南宫凛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将他带来这里,不过言紫兮亦是能想象拓拔宏这些日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不知为何,言紫兮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太是滋味,不知道该说是愧疚还是抱歉,总之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虽然之前她恨他恨得入骨,可是此时,看到那原本意气风发的一个潇洒公子哥儿,变成如今狼狈的阶下囚,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若是从血缘来说,这个人亦是算得上是她这个身体的‘嫡亲哥哥’,他是萨苏的儿子,就凭这一点,言紫兮知道,自己就不可能再对他下狠手,亦是不可能再让他落入镇南王手中。就在言紫兮陷入自己纠结的情绪时,拓跋宏亦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其实他从方才言紫兮和南宫凛一进来开始,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言紫兮身上,出乎言紫兮意料之外的是,他的目光却很平静,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而南宫凛,自打带着言紫兮进来之后,他就闲闲地往角落里的软塌上一坐,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自酌自饮起来,似乎是故意给这两人留出了半分相处的空间。言紫兮挠挠头,还没想好自己该如何开口,拓跋宏却是抢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听说,你是我的妹妹?”言紫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拓跋宏的消息也会这么敏锐,更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又是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南宫凛,南宫凛此时仿若专注地看着窗外一般,压根不搭理她,难道不是南宫凛?那又是谁?谁告诉了拓跋宏自己是他的妹妹?这时,拓跋宏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是在等着她的答案,见她沉默,他又开口问了一次:“你真的是小羽?”他唤她--小羽,这似曾相识却又有些亲昵的称呼让她的心头一颤,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轻轻点点头:“嗯,我是....”说完这句话,却是不知道还应该再说点什么,之前想好的一番话,见到拓跋宏之后应该要说的话,却都被她咽回了肚子里,仅仅只剩下一句:“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道歉,可是,她就是下意识地想道歉。拓跋宏摇摇头,目光如水地看着她:“你没必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随即面上的表情骤然变得狰狞起来:“是那个当年带走你的畜生的错!”言紫兮心中又是一颤,他什么都知道?包括当年是于震天抢走了自己?这时,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南宫凛却是突兀地开口了:“如今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我们时间有限,你们还是抓紧时间把要紧事都交代了,别耽搁了今晚的正事儿。”一听到南宫凛说起今晚的正事,言紫兮忽然面上一潮,在拓拔宏疑惑的目光中,她轻声说道:“今天是我跟南宫凛大喜的日子,我,打算嫁给他。”“你这是来知会我?”拓跋宏斜了眉眼。“是.....”言紫兮一边说,一边在他对面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与他对视。沉默,拓拔宏低头沉默了半晌,忽然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想听我说什么?”“......”言紫兮似乎没有料到拓跋宏竟然会如此问,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言以对,是啊,她为何要告诉他这件事呢,她又是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样的话呢?是祝福还是反对,抑或是其他的?“你知不知道嫁给他意味着什么?!”似乎丝毫不在意言紫兮的沉默,也半点不在意一旁南宫凛的感受,此时的拓拔宏似乎不复当日的玩世不恭和阴狠,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纯粹的长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言紫兮说这话的时候,直视着拓跋宏,一字一句说得很轻,却是带着十二万分的笃定。“那你还要一意孤行?甚至打算瞒着父亲?”拓跋宏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解了。“这么说也许会让你不快,可是,对我来说,你,甚至父亲大人,至少目前为止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对你们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不要跟我谈血缘关系,那玩意儿对我不顶用,我只在乎发自内心的感情。但他,他是我的亲人。”言紫兮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南宫凛,南宫凛握着酒杯的手亦是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紧接着又听言紫兮自顾自地说到:“今天我来见你,其实也不是因为父亲大人,是因为萨苏,我们俩共同的母亲大人。”言紫兮注意到,当她提到萨苏时,拓跋宏的眸子明显亮了亮,又立刻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