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宫凛带着言紫兮离开张八家园宅正店的时候,已是黄昏夕照。也许是和拓跋宏的谈话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言紫兮自打出来之后,神情有些恍惚,一直低头不语,任由南宫凛牵着她原路返回,直到重新坐上回去的马车,她的脑子里依旧还在不断回想着之前与拓拔宏交谈的那番话。拓跋宏倒不愧是国师的儿子,比起之前的楚莫言之类的人物来,却是要有骨气得多,他自始自终都没有开口求饶或者要求言紫兮这个‘妹妹’放过他,只是就事论事地认真回答言紫兮心中的疑问,可是,他每每看向言紫兮的神情,却又俨然一副长兄的模样,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言紫兮心中颇有些不太是滋味。而通过拓跋宏的口中,言紫兮亦是了解到了不少她想知道的关于萨苏和国师拓拔烈的往事,原来当年的萨苏和国师拓拔烈,竟然是私奔,两人在南疆相识之后,萨苏竟是弃了巫族大祭祀之位,跟随拓拔烈来到大靖朝。可是在言紫兮三岁,拓拔宏五岁的时候,萨苏却蹊跷而死。原本言紫兮是想从拓跋宏口中打听关于萨苏的死因之类的事情,可惜,她发现,拓跋宏知道的也不比她多多少,特别是萨苏和后来巫族大祭祀之间的恩恩怨怨,他其实也知之不多,而当言紫兮问到拓跋宏那些巫术的起源时,拓跋宏给出的答案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拓跋宏说,他所学到的那些其实都是父亲拓拔烈教的,这让言紫兮大吃一惊,国师拓拔烈竟然也会南疆的巫术?这可是闻所未闻,可是,他又不是南疆巫族之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有,言紫兮之前一直怀疑国师不是人,至少不是个正常的人类,当她将这个揣测也一同问出口的时候,拓跋宏却是沉默了,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有些事情他不能说,若是她真的好奇,完全可以自己亲口去向他们的父亲大人亲自问询。兄妹俩人的谈话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原本言紫兮想来见拓跋宏是为了解惑,谁知却是事与愿违,她忽然自己此时心中的疑惑更多了,烦恼也更多了。而且,当发现拓拔宏是真的拿她当自家妹子看待的时候,言紫兮又更加纠结了,她如今又该何去何从呢?倒是南宫凛极为洒脱,他伸手揉了揉言紫兮的长发,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柔声对她说道:“别想那么多,你自己之前不是说过么,你只是言紫兮,所以,你没必要被那个身份的一切所束缚,做你想做的事情,一切但随本心就好。”言紫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半晌,忽然对南宫凛开口道:“凛,能不能答应我一个任性的要求?”南宫凛低头瞥了她一眼,唇角勾了勾:“我可以答应你,放他一条生路。”他和她之间,早已毋须更多言语,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够明白彼此心中所想,所以,言紫兮还未开口,南宫凛已经知道她是想替拓跋宏求情。言紫兮得到南宫凛这个保证,心中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这时却又听南宫凛开口说道:“不过,我只能保证留下他的性命,至于别的,紫兮我不想骗你,我不会因为他和你的特殊关系就对他手下留情,他对我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一颗棋子。”听到南宫凛这般坦诚的话,言紫兮又是一怔,下意识地咬着下唇,柳眉微蹙,她试探性地开口:“凛,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够说服那位父亲大人,说服他放弃支持太子,你觉得你们两方有没有坐下来谈一谈的可能性?甚至,他有没有可能最终成为你的助力?”南宫凛平静地低头看着言紫兮,垂眸不语,其实言紫兮的这个想法并没有让他太过吃惊,南宫凛是多么聪明的人,对于言紫兮更是十二万分地了解,其实在之前南宫凛已经有所察觉,言紫兮对于国师的态度似乎在逐渐地转变,包括对于拓跋宏的态度,亦是有了软化的趋势。虽然南宫凛自信若是让如今的言紫兮在他和国师之间做抉择,胜出的人肯定是他,可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却是不愿意去逼她做这样的抉择。南宫凛闭目沉吟了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紫兮,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不想再看到我与拓拔一家的任何人为敌,可是,我不希望你那样做。”言紫兮心下一沉,她下意识地抬头想辩解两句,却被南宫凛伸出一指堵在了唇间:“之前我说过,国师和镇南王其实都是陛下用来博弈的棋子,而他们这两颗棋子只能处在对立的位置,因为他们是两枚帅棋,是所谓的党魁,这两人只有站在对立面,这出局才能进行得下去,若是这两颗棋子并在了一处.....”南宫凛顿了顿,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也许大家都得完蛋。”言紫兮摇摇头:“不试试又如何知道?你南宫凛不也从来都不是认命的人!”南宫凛凝睇着言紫兮,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捧起她的脸颊:“我和你不一样,紫兮,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若是你真的将镇南王和国师说和到一起了,你就是皇帝陛下眼中的头号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的头号人物!若是你一直与我在一起还好,我南宫凛拼上这一条命也会护你的周全,可若是你孤身一人在京城,我没把握,真的,我没把握能够保护你的周全。所以,拜托,算我求你,别插手这件事好么?更不要做这样的打算!这只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言紫兮瞧着南宫凛眸中的万般忧虑,沉默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我可以答应你不再打说和国师和镇南王的主意,不过,你却不能让我什么都不做,既然今日之后我便是你的妻子,那么,我希望能够替你分忧,我希望能够替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顿了顿,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在京城。”虽然她的心中其实半分都不想再离开他,可是她亦是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是没有多大意义的,这里有南宫凛就够了,自己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而对于南宫凛来说,她言紫兮能起的作用在京城,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可以在京城帮他做很多他不方便亲自出马的事情,包括之前陆煜之事。而南宫凛亦是清楚这一点,所以,虽然不舍,可是,他依旧要对她放手,放她回京城去,这也是南宫凛一天都不想耽搁想要立刻将她娶过门的缘由,若是她再回到京城,再见又不知是何日,自信如南宫凛,其实也不是如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自信满满的,心中亦是害怕各种变故的。南宫凛更是明白,如今的言紫兮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想要娶她。忍住了心中的各种不甘不愿,南宫凛慎重地如是这般对言紫兮又交代了一番,言紫兮的眉宇方才渐渐地舒展开来,对于自己渐渐能够成为南宫凛的助力,言紫兮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当两人回到大将军府的时候,刚一下马车,立刻就被府外的张灯结彩吓了一大跳,虽然之前南宫凛是把成亲的具体事宜交代给墨倾全权负责,可是他亦是交代了墨倾最好一切从简,所以,他以为顶多就是将驻扎在城内城外的那些哥们弟兄们聚在一块儿喝几杯喜酒热闹热闹了事,却没有料到墨倾的行动力竟会这般惊人,这才半日,就给折腾出了这么大排场来。看着府里的人们忙得鸡飞狗跳、热火朝天的模样,两人的心中都咯噔一声。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南宫凛和言紫兮都是不喜欢排场的人,都秉持着一切从简的心态,所以,此时看到这排场,两人面面相觑,竟是不约而同地心生了一丝胆怯。言紫兮抬头看着南宫凛,咬唇小声嘀咕了一句:“凛,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咱们今晚没这么容易混过去.....”南宫凛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喉头一梗:“算了,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伸头缩头就这么一刀,挨了就是。”说完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拽着言紫兮就往里走,无视言紫兮愤怒的咆哮:“尼玛的南宫凛,什么烂比喻!跟老娘成亲有那么痛苦么?还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你以为你乌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