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凛得到言紫兮的死讯是在白马寺事变的当天夜里,当他从鹰鸮的腿上取下那带有火漆的密信时候,心中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升腾。急急地带着鹰鸮回了营帐,这鹰鸮是他与白马寺主持智丈大师唯一的联络方式,也是最为紧急的时候动用的联络方式,可是,他却从未在这样的深更半夜里接到过智丈大师的急报。难道是京城出了什么变故?可是,当南宫凛急急地扯掉火漆展开信纸的时候,一行清晰的用朱笔写出的隶书小楷出现在他的眼帘,霎时差点散尽了南宫凛的魂魄,那行朱笔写着--言紫兮意欲行刺陛下,已被诛杀!这一行朱笔所言犹如晴天霹雳,劈得南宫凛顿时呆若木鸡,他踉跄倒退,颓然坐倒,全身冰冷,面色更是犹如活见鬼了一般,从苍白到铁青.....紫兮被诛杀了?怎么可能?!还是去行刺了皇帝?这怎么可能?南宫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子里嗡地一声,南宫少侠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自持力顿时灰飞烟灭,他的手骤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信纸也随之飘落在地.....紫兮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都还未曾嫁与他为妻,她都还未曾陪着他征战四海,她都还未曾替他生儿育女,她都还未曾与他并辔天涯、踏遍陇云,做一对神仙眷侣,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她怎么能....怎么可以?!是谁杀了她?是谁?!南宫凛的眼霎时变得赤红如焰,他发疯似地捡起地上的信纸,果然,在朱笔之后,还有数行小字,智丈大师简短地向南宫凛诉说了言紫兮被诛杀的过程,无非便是不知何故与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在白马寺相遇,随后起了争执,言紫兮意气用事,企图弑君,被殿前侍卫诛杀于白马寺前.....殿前侍卫?!是得了大靖皇帝的授意?是那大靖皇帝杀了紫兮?!为何?为何会是紫兮?而且,就算是要弑君,她为何不等他?为何不等到他进京?为何要独自行动?她为何不多等他几天呢?只要再多等一阵子,也不会造成今天这般的生离死别.....他一直知道她是彪悍而决绝的,但却从不曾想过,她会这样勇敢而决绝地孤身一人去行刺那大靖的九五之尊!她疯了么?抑或是,事态已经失控,让她别无选择,最终走上了绝路?!让她回京城是错了么?是他将她引上了那条绝路么?这一个又一个的疑问犹如一把把利刃凌迟切割着南宫凛早已支离破碎的心,他的手顿时紧握成拳,深厚的内力瞬间将那信纸捏成了粉末,猛然拍地而起,面色狰狞,带着狂暴的怒意嘶吼着:“来人!来人!”一直候在帐外的传令兵随即闯入帐内,只听南宫凛怒喝一声:“收拾人马,即刻进京!”那传令兵得到此令顿时愣在了当场:“可是,南宫将军,我军.....”“听不懂我的话么?!我说收拾人马,即刻进京!给我杀进望京城去!”此时的南宫凛仿若一头狂暴的雄狮一般,带着从未有过的戾气,让那传令兵瞬间感觉自己的周身都被凝冻,他不敢再迟疑,立刻起身大步步出了帐外。而此时再看帐内,所有的陈设都被南宫凛瞬间掀翻在地抑或是拍成了碎末,心中的悲伤和绝望夹杂着磅礴的怒意犹如江河入海一般,在胸中来回激荡,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狂躁地将帐内的一切都毁于一旦再无可毁时,南宫凛突然觉得全身一下子凝冻成冰,再也无法支持,双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以手掩面,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他忽然难以克制地发出了一声猛然的啜泣,颤抖地呜咽声随即从那指缝中轻轻地逸出:“紫兮...紫兮.....”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南宫凛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颤抖,啜泣终于变成了低哑的痛哭,一声漫过一声,泪水从他的指缝间倾泻而出,仿若南宫凛此时心中的悲伤,顿时逆流成河......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断肠时,南宫凛自十三岁踏入江湖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绝望的一刻,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世界,从此只剩得一片灰白....他忽然从自己的双手中抬起头来,赤红的双目早已被仇恨所吞噬,骤然唤出了体内的冥刀,如疾驰的闪电一般冲出了营帐。南宫凛突然改变主意了,京城是必须要去,他要亲手替她报仇,可是,在入京之前,他还得再做一些事!所谓血债,就必须要用血来偿!南宫凛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从来不是!那大靖皇帝既然杀了他的紫兮,那么,他南宫凛定是要让对方用整个大靖朝的江山来给紫兮殉葬!不远处,那驻扎在永乐城外的大靖朝禁军上三军的营帐里,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这上三军上上下下,谁也没有想到,今晚将会发生什么,谁也没有察觉到,一个地狱里走来的修罗正带着勃然的嗜杀之意在无声地奔向他们驻扎的营地。那一夜,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那一夜,永乐城下,血流成河!那一夜,成为了大靖朝史上最为传奇的一夜。永乐城下,倾家倾国,修罗浴火重生倒提三尺青锋!数以十万计的大靖朝禁军在永乐城下见到了修罗降世,那一人一刀,带着肃杀之意,犹如从地狱里走来的修罗一般,面上交织着看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那一人,一路横刀所向,在刀光箭雨中所向披靡,但凡挡在他面前者,杀无赦!他用着最直接、最豪迈、最勇猛、最壮烈的方式,在身中十数箭的情况下,竟是勇不可挡地直接杀入了大靖军的主帅帐中,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那上三军临时统帅的头颅,而后提着那主帅的头颅立于万军之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想死的,统统放马过来!”磅礴的大雨中,他的声音响彻长空,他高举在手的冥刀饮尽了鲜血,在滂沱大雨中呜咽,仿若是在鸣奏着一曲催魂夺命的大靖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