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何家村还沉寂在一片寂静之中,细雨纷纷,黄柳微湿。绿珠懒洋洋地穿好衣物,摸摸索索地起身去灶房准备早饭。她如今所住的地方临着湖水背靠青山,院外垂柳,院内海棠,三分宁静七分烟火,倒是惬意。进了灶房点火,起灶,抓上两把米,舀上几大瓢水,将昨晚剩下的红薯块扔进去,开始煮粥。灶里的火映在她脸上,显得格外红润。这一年多山野村妇的生活,竟是她半生以来过得最开心最惬意的日子,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没有那么多的机关算计,有的只是平平淡淡最简单的每一天。原本言紫兮是舍不得将她放到这种几乎半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来的,专门给她拨了一处别院,可是,因为那个人**的身份,绿珠还是谢绝了言紫兮的好意,选择了这一处僻静的小山村,对自己当日这个决定,她至今仍是未曾后悔过。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是恬淡而幸福。不多时,灶上的粥滚开了,她忙把昨儿个剩下的白面馒头一同蒸上,然后拿出个小碟从一旁的泡菜坛里挑出几根咸菜,切了切,浇上一点油泼辣椒,拌了拌,最普通的咸菜也在她的手中变成了可口的美食。一切准备就绪,掀开了蒸笼盖子。一阵白面馒头的清香扑面而来,馒头估摸着也熟透心了,便起身去叫那人过来吃饭。刚推开灶房的门,瞧见院外的华贵马车和正从马车中走下来的人影,绿珠当即愣住了。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却还是佯装镇定地赶紧跑了出来,对着刚走下马车的人噗通一跪:“陛下,不知陛下到此……”“行了,起来吧,这里没有什么皇上,不用那么拘礼。”南宫凛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目光却是已经飘向了不多的两间厢房:“那个人在哪里?”绿珠心中一颤,心想,难道她最害怕的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么?怎么办?现在出声叫他逃跑是否还来得及,可是,逃得了么?如今整个大靖都是眼前这个人的天下,若是他真的要置他于死地,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就在绿珠还在心中千回百折的时候,身后的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仅披着一件单衣的朱宇乾揉着眼睛从房里走了出来:“怎么了阿绿?有人来了么?你认识?”一边说着,还一边诧异地看着停在门口的马车和立在马车旁的锦衣男子。来者眉宇清俊,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磅礴的气势,似乎他随意往那儿一站,就有一股莫名的气场似的。朱宇乾在心中暗叹,所谓龙章凤姿,就是用来形容这种人的吧?而绿珠此时慌乱地扭头,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南宫凛生生打断,南宫凛抢在她开口之前开口道:“别担心,我只是来求医的,不需要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啥?求医?绿珠顿时傻眼了。他刚才说了什么?就在这时,从马车上又走下来一个年轻女子,怀里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绿珠认识她,那不是紫鸢门门主墨倾么?她怎么也来了?随后,南宫凛转身又钻进了马车,从马车里将言紫兮抱了出来。绿珠一瞧他怀中的言紫兮意识全无的样子,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赶紧冲朱宇乾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收拾一下床榻!”朱宇乾愣怔了一下,却是乖乖听话扭身又进了厢房。南宫凛亦是不客气地直接打横抱着言紫兮进了厢房,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朱宇乾刚勉强铺好的床榻上之后,方才开口对绿珠道:“紫兮之前胡乱接引玄天之力,导致体内真气逆行,陷入梦魇之中,一直不能苏醒,余尧说,得找一个有深厚内力,并且能够随心所欲使用真气外放的人来帮她疏通筋脉。”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看着自己大哥。其实这是南宫凛与自己的大哥朱宇乾第一次见面,之前那场京城之乱时,朱宇乾在他入京之前就被言紫兮刺于剑下,又找了一个死去的侍卫易容成他的模样,后来南宫凛所见到的,也不过是那冒牌货的尸身罢了,如此这般兄弟俩人面对面相见,倒是第一次。不得不说,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虽然南宫凛的相貌与众兄弟其实都不大一样,若是硬要找一个模板的话,或者说,他长得其实更像他的外公王厚之,而不怎么像先皇,也就是说,与众兄弟其实并不如何相似,可是,独独有一点,便是眉宇。但凡朱家的兄弟,眉宇间都是带着几分凛厉之气,就算是温润如叶凌风,他不说话的时候,眉宇间亦是带着几分冷肃的。此时,朱宇乾亦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突兀而来的访客,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是看他与阿绿说话的口气,倒像是熟人。而如今床榻上躺着这位,朱宇乾亦是不陌生的,虽然他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可是,对于这个女子,他却是始终都有着一股莫名的感觉,他也隐隐知道,他能过上如今这般逍遥的生活,都多亏了她。可是,如今看她面无血色意识全无的模样,他的心中竟是莫名地被什么东西揪了一把似的,有些不太是滋味。“我,我好像会真气外放。”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了。南宫凛本就是来找他帮忙的,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自是舒了一口气,原本他还在想要如何说服对方,如今对方主动开口,倒是替他省了事。而绿珠此时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床榻边,锊起言紫兮的袖子替她把脉。跟着南宫凛一块儿来的墨倾此时牵着小余尧也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些物什,余尧似乎一点都不见外似的,一点都不顾及主人家的感受,径直就吩咐墨倾按照太极八卦方位将他们实现准备好的软垫什么的铺好。这时,绿珠亦是点头道:“她体内的真气的确是在逆行,如今怕是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如是说着,却是一脸忧虑地看着朱宇乾:“你旧伤未愈,可以么?”朱宇乾点点头:“我试试吧,如今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不是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盯着南宫凛。南宫凛默然地看了他半晌,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半晌之后竟是出人意料地冲他拱手道:“如此,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