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紫兮此时脑子里千回百转,不知道该相信谁才是,对于对方的询问也有些来不及反应。直到对方又问了一遍--汝这个人类,来这里作甚?言紫兮这才回神过来,可是,能说实话么?她仰头瞧着出云法师的佛像,那慈眉善目,低头含笑的模样,竟是突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对方是要对她说什么似的。她很想开口问一句--大师,给点提示吧,到底谁说的是真话呢?当这个念头滑过她的脑海时,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的,她突然觉得那出云法师的佛像似是微微动了动,咦,这佛指的手势,方才是这样的么?她努力回想着方才第一眼瞧见时,似乎这出云法师是竖右手于胸前,舒五指,掌心向前,应该是佛门所说的结无畏印,可是,此时,言紫兮奋力眨巴眨巴眼,她没看错,此时出云法师的佛像右手于右膝,掌心向外,指端下垂,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结的施愿印……这,难道是出云大师在给她暗示着什么?无畏印,施愿印,这其中有什么奥妙么?施愿印,其涵义似乎是表示满足众生所求。满足众生所求?她眸子一亮,豁然明朗,随即叩首与前,虔诚地伏地祈愿道:“小女子驽钝,求出云法师点拨一二。”这时,她惊奇地发现,出云大师的佛指突然又改变了方向,倏然指向她的胸前。这是何意?是说,一切但随本心?言紫兮骤然明白了什么,她起身,扬起头正气凛然地对那无涯大师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出云法师的十方舍利不落入妖魔之手!!”不管眼前这位和十六层那位究竟哪一个是善,哪一位是恶,对于言紫兮来说,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十方舍利不落入奸邪之手!所以,对她来说,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找到那十方舍利。谁阻拦她,就揍谁。就这么简单。不知是不是言紫兮自己眼花,她总觉得方才她说完这话之后,那无涯大师的石像似是晃了晃,对方却不再开口多说什么,就在言紫兮四下环顾,在心中揣测那十方舍利的下落时,眼前场景却倏然变幻。佛龛不见了,取而代之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怀德城!没错!是怀德城!言紫兮此时立于虚空之中,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紧张地左右环视。怀德城外,旌旗密布,营寨相连。言紫兮只消一眼就已看出,那包围了怀德城的,正是大燕军。不多时,大燕中军营门大开,随着一声声鼓角高鸣,各营的营门也相继打开,大燕军各军列着整齐的方阵,鼓行而出,布列于怀德城外,仿佛是在向守城的大靖军炫耀着自己的军威。而怀德城内,却是出奇意外地寂静,除了城墙上与平日几乎一模一样的守备,那城中,竟是半点躁动都无,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空城一般。怎么回事?南宫凛呢?怎么这么快就让大燕军兵临城下了?言紫兮觉得有些蹊跷,照理说,他们大靖军没这么不堪一击啊,就算是身为主帅和副将的方恒和叶凌风都不在,但是有南宫凛亲自坐镇,怎么可能让大燕人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攻到城下了?只不过,心中却陡然腾起一股杀意,她想,此时若是她在怀德城,必是要将这些大燕人杀个片甲不留!心中杀念骤起,眼前场景却又倏然变幻,这次,却是瞧见了骑在一匹黑骏之上的南宫凛一身玄甲玄盔,手握冥刀,一脸煞气。“凛!”她开口唤他,他的目光却仿佛穿过了她,看向不远处的大燕人,他的冥刀一横,冷声喝道:“给我杀个片甲不留!”随着南宫凛的一声号令,成千上万的大靖军竟是从大燕人的后方掩杀而来……一时之间,血光四起,杀声震天!言紫兮紧捂着胸口,竟是一阵阵地心悸,她甚至恨不得自己能够立刻回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可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到这一切?莫非是那位无涯大师故意要让她看这一切?“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她仰天断喝一声,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口。此时,眼前再度风云变幻,须臾之间,一切都消失,似是再度回到了佛龛之下。言紫兮此时分明地听见,那无涯大师的石像似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施主,汝的心思并不如何纯净,汝心中亦是有不少牵挂和杀戮之意,这样的心境,若是让你汝接近十方舍利,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当这话传来的时候,言紫兮一滞,终于明白了自己方才为何会瞧见那些场景,原来对方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心境,或者说,对方这是将她心中黑暗的哪一面翻转了出来,让她自己瞧个明白。言紫兮承认,当她瞧见大燕人兵临怀德城下的时候,她心中的确是起了杀意,很浓的杀意,而当她看到南宫凛领兵出战时,心中的杀意更是到了极致。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这一点,她承认。可是,面对自己的家国受到外族的侵袭,若是这点血性都没有,那便枉自为人。她言紫兮宁可做一个真性情的刽子手,也绝对不做满口仁义道德、光说不练的圣人。思即若此,她亦是挺直了胸膛,铿锵地说道:“我承认,我从来不是个仁厚的人,睚眦必报,嫉恶如仇,我也没什么宽容之心,与你们佛家所倡导的慈悲为怀格格不入。”说到此时,她微微地顿了顿,目光灼灼:“可是,有一点,我却是敢说--我言紫兮活得堂堂正正,理直气壮。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一切但求无愧于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好一个但求无愧于心!那吾问汝一句,若是为了你心中的正义,需要你立地成魔,手染杀戮,又当如何?”“善与恶,不过一念之间,只要我心中有佛,就算立地成魔,亦无所惧,就算是十八层地狱,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