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帐后,一曲《与君欢》正弹奏到最热烈处,凤离霜微眯着他狭长的凤眸,纤长的手指轻轻击着桌沿。男子浅笑,温润而疏远的五官。额前细碎的刘海在灯火下泛着光,带出浅浅的阴影,隐了男子的眉眼,看不清他的心思。男子微微的侧了头,右手支着下颌,此时的男子明明如春风般的微笑却暖不到人心,竟让人生出几许冬寒。凝雪手心越发的冰冷,她勉力的定了定心,强撑着笑脸。努力将曲子中那**水乳`交融的热情通过琴音表达出来,她从来不知道,六年后,再在他的面前奏曲,自己会这般的失态。凤离霜在耐心的等着,等那个人的到来。六年了,我等着再次在青楼里与你见面,小家伙,你又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呢?只可惜,一曲毕,仍未见了人来。他正沉了脸,想要与凝雪说话的时候,房外便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随着那如声音而来的是梅妈妈稍显高亢和做作的声音:“哎哟,我的爷啊,您可得小心着点,您可是我这丹彩楼里头等的贵客!赶明儿啊,我可得好好的显摆显摆,我这丹彩楼的酒啊,最合您安国公的味,您啊,在我这一个对时便喝了三大坛啊!”声音渐渐往这过来,然后便听的隔壁的房间里响起了男子的声音:“梅妈妈,你好会做生意,拿了本王当名头,可是想分些好处给本王?”房内的凤离霜一听到这话,俊美的脸上微微的沉了沉,安国公?是沐阳玉那死胖子?狭长的凤眸里闪着算计的光芒,此时不是与他见面的时候,更何况……他抬起了脸,凝视着红绡帐后那抹身影,更何况,她既然来了,他有的是时间不是吗?凤离霜优雅的站起了身子,缓缓踱了两步,在凝雪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施施然的对着红绡帐施了一礼,温和的道:“姑娘琴艺过人,在下心向往之,今日尚有事缠身,在下先行告辞,待三日后再来与姑娘相约看月。”凝雪抿着嘴,脸上的脂粉也掩不住那苍白,她隔着帘子对着男子福了一福,轻声的应道:“奴家谢爷抬爱!爷,您慢走。”凤离霜浅浅一笑,男子温润如玉般的容颜即使是在这灯红酒绿之处,也如谷中幽兰般的散发着迷人的君子风度。他轻理下摆,微拂了衣袖,缓缓转身推门而去。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仿佛他现在所要走出去的不是这纸醉金迷的销魂窟而是那山中幽径,小桥流水。帘后的凝雪看着施然离去的男子,却生生的打了个颤,不知为何,这男子,越是温和温润,她便更是心冷。墨羽凡与任天二人,从后堂出来,不往前堂走,反而朝着后院而去。两人进了小楼,任天有点不自在,因为墨羽凡带着他,很是轻松随意的上了二楼,那是凝雪的闺房。墨羽凡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看了看,直接走到窗边那张美人卧上躺了下来,见任天还略带局促的站在门外,他好气又好笑,朝他招了招手,坏坏的道:“怎么不进来?又不是让你入洞房,你紧张什么?”任天只好进了房,眼睛却不敢随便看。房中属于女子特有的香味,让局促的他心跳一如青涩少年,凝雪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美人卧和一把抚琴用的椅子,再来就是她的床了,任天见墨羽凡如此,只好坐到凝雪弹琴的椅上,两眼不自在的落在窗外。墨羽凡也不理他,由了任天当个木头人。他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下房间,最后落在了衣架上,那里披着件罩衫。他微眯了眯眼,心里冷笑了几声,凝雪,你与我玩这般小心计,实在太可笑了一些,如果你不来这丹彩楼,我便还会有几分心软于你,如今你人都来了,还使这种小伎俩……前堂的喧嚣声,不时的传到小院里,喝彩声一片又一片,夹杂着有些醉了酒的浪荡公子哥儿的声音,任天细细一听,竟都高声轻佻的唤着凝雪的名字,他抚着琴的手一紧,面上便带了怒色。墨羽凡悠闲的摇着扇子,懒散的道:“天天~~~你听到什么了?”“我听到什么了?你居然问我听到什么了?该死的,你的内力明明比我高,你怎么会听不到,还需要问我吗?”任天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墨羽凡在阴暗处,皱了双眉,他没想到,一向冷静到有点冷酷的任天,今天晚上会为了凝雪,一而再的失态,那这样,他们这次的任务还怎么进行下去?任天见他不答,霍的站起来,朝着他走去,墨羽凡抬了头,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他,直看的任天停了脚步,他才慢悠悠的开口:“任天,你将她带走吧,主上那边,我去交待。”他从卧上起来,不等任天开口,又继续道:“不过,你将她带走后,不要再让我见到她,甚至不要让任何人见到她。我不管你将她带往何处,药我交给刘伯便是,从此,你莫再让她惹上这些事了。”任天一惊,主上?怎么又与主上有关了?难道,凝雪真的与这些事有关系?“你此话何意?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任天终于冷静下来,他缓缓在墨羽凡面前的椅上坐下,看着坐在美人卧上带着一身黑暗气息的男子。“我们没瞒你什么,你是明主,你做好自己的事便行,主上也无他意,只是不想让那人放太多眼线在天云阁上面。你应该能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墨羽凡轻描淡写的话,明显满足不了任天。任天不悦的道:“那为何凝雪会来此?”“那日我与月娘在雪居相谈时,凝雪知我欲在丹彩楼里找一女子当头牌,她便自做了主张。不辞而别,带了小翠来此。”“她……偷听你与月娘的谈话?”任天不愿意听到答案,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去面对这个仅有的可能,墨羽凡不可能骗他,他们俩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天下间没人知道他们两家世代交好,就因为他们任墨两家一直就是凤天皇朝的明暗主,为了掩人耳目,彼此间的往来都是隐而不宣的,到了墨羽凡与他这代,因为主上的意思,才慢慢公开交往了起来,却还是不敢让人知道这层关系,所以,凤离霜才会在近年来才探得他们二人认识的消息。墨羽凡注视着任天,他从来都知道任天虽然冷酷不喜言笑,却是个轻易不动心的。这些年来,他就不曾见过任天为了哪个女子留了心动了情,原以为他是一直未能遇上让他心仪的,如今想来,却是为了凝雪。凝雪并不适合他,墨羽凡压下到了嘴里的话,看着任天强自镇定着等待他的答案,他发现,他竟然说不出来。就在任天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墨羽凡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寒光。他倏的扬唇浅笑,默然与任天对视片刻,在男子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他才缓缓道:“不是。”黑暗中,他几乎可以看见任天松了口气的模样,墨羽凡一双如星空的桃花眸,在黑暗中闪着幽深的光,他微眯了眯眼,又懒洋洋的躺回了美人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