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与冯家的事只是吴太太一厢情愿?”张氏一脸得意的笑,她现在对这个前恭后倨的商人妇全无好感,现在想想,看上自己侄女的应该是吴家大郎和吴家老太太,这海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一直无视婆婆和儿子的意见在自作主张,哼,若吴家老爷回来,知道了妻子做的事,怕这个海氏不会有好果子吃。而自己这边,就算是冲着冯夫人的面子,也是万万不能答应了,“你跟吴家大郎好好说,就说听闻吴冯两家就要联姻,我正在家里准备贺礼呢,求亲的事大家都当没有发生过,千万不要再提了,你妹妹没有那个福分。”海氏不是很喜欢冯幼薇做儿媳么?那我就成全她,张氏咯咯一笑,“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你姐姐来信了,说是亲家母已经同意她随你姐夫进京了,咱们也收拾收拾,过了二月二就起程,先到开封你舅家去,然后与你姐姐姐夫一同进京,你成了亲原也该带媳妇去让你舅舅他们见见,不然不是白疼你了。”“娘,健常兄来了,”叶志恒满头大汗的跑到张氏的车外,“说要见您和妹妹。”张氏一脸的讶异,“这个吴大郎要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到吴家说了咱们要进京的事了么?”“是啊,”叶志恒瞅了一眼不远处马上的吴均,这个姓吴的,自己已经委婉的把叶家的意思告诉他了,这晴天白日的跑来算什么?“想是来送行的吧。”“让他过来吧,”张氏叹了口气,其实这孩子也不错,若不是与冯家扯不清楚,把侄女嫁给他也不是不行。“小侄见过二太太,不知太太这一去,几时回来?”吴均静静走到张氏车前,叶志恒把母亲的意思告诉他后,他并没有十分重视,母亲在家里还没有直接给自己定婚事的权力,而且以自家现在的情势,也没有必须与冯家联姻来巩固地位延展商机的必要。他原想着只要父亲赶回来,一切就尘埃落定,叶家自然也就明白了吴家的诚意。谁想到叶家竟然忽然要进京,这一点原在他的意料之外,这一去若是几年不回,难道要自己到京城去提亲?再说了,若是到了京城,依叶睐娘的相貌,张家未必不会将她嫁与用的上的人家,到时又怎么办?想到这里,吴均抿紧了嘴唇。看来是还不死心,张氏命清寒将车帘挑起,“也没定数,现在洛阳与我们二房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倒不如去了京城,也有个亲人可以相互照应。”吴均看了一眼车内垂首而坐的叶睐娘,若是这样放她走了,怕此生再难相见,“前些日子小侄曾跟诚先贤弟提到,想等父亲回来后到府上与小侄提亲,二太太不能稍等几日么?”叶睐娘抬起头,看着满脸哀恳之色的吴均,心下有些不忍,但怜悯不是爱情,她更不会因此而委身下嫁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这个,我的意思已经让志恒代为转告了,毕竟这婚姻之事不是儿戏,怎能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就答允?再说了,睐娘年纪还小,我还想把她再留在身边几年,贤侄你年纪也不小了,切不可因为一个女子误了终身。”张氏扯扯嘴唇,“冯家也是一门良配,为人子女者,还是要听父母之言的。”“二太太原本并不是这么想的,”吴均直起身,密密的眼帘垂下,唇角挂了一丝嘲意,“去年在金谷园时,太太与我祖母不是早有默契?后来却又请了牛家人到府上去过,”他的眼光再次落在叶睐娘身上,“听闻牛家人后来还送了彩缎与小姐压惊。”吴均是在指责张氏在与自己祖母有了默契之后又背着吴家与牛家议亲,结果还被人嫌弃。不待张氏辩解,吴均又一躬到地道,“小侄根本不信什么命硬之说,还请太太将掌珠下嫁与小侄,均在这里发誓,定会竭一生之力,善待与她,不叫睐娘守一丝委屈,就算是诚先贤弟,小侄也会当自己的亲兄弟一样看待。”这人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要利用起来,现在还在许诺张氏他会照看叶志恒,叶睐娘心里发凉。“睐娘十岁上父母俱亡,为什么四年之后会传出克父母的谣言?吴公子能为小女解惑么?”叶睐娘死死盯着吴均,不放过他脸上一个细小的表情,吴均这个人身上有极浓的商人气息,做事目的明确更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张氏与牛家议亲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怎么忽然牛家就想起来自己命硬会克死全家了?“伯母,咱们走吧,吴公子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叶睐娘放下车帘,她的婚姻不能从欺骗和阴谋开始。叶志恒吃惊的看着吴均,想要问他,但看到面色青灰,全无往日的意气风发,便将愤懑压在胸中,恨恨转头吩咐车夫起程。因张氏与女儿约好,先到开封娘家,再携女儿女婿一同上京,因此叶志恒安排了张成夫押着行李先行,叶家主仆则登舟往开封而去。婆婆和小姑脸色都不好,一路上苏璃小心翼翼的,叶睐娘的话叶志恒已经悄悄告诉她了,引得她一阵唏嘘.张氏也闷闷的不说话,毕竟被吴均当面拆穿吴家曾早与牛家向叶家议亲的事,而她却一直瞒了下来,这与她平日所说的叶睐娘的婚事一定会由她自己点头的论调多么的不相符,幸亏从苏璃那里张氏知道叶睐娘并没有看中吴均,加之吴均派人破坏与牛家的亲事的事被叶睐娘当场拆穿,张氏才觉得面子上好受了些,毕竟自己瞒下的是一桩如此不堪的亲事,那吴均行事手段卑劣,根本不是侄女的良配,自己不过是早有预见罢了。船到柳园渡时吴均带来的负面情绪已经被河面上的风的无影无踪,看着张氏急切的神情,叶睐娘松了口气,自己活的也真是憋屈,明明这件事的受害者是自己,而自己却得小心翼翼,生怕张氏看出自己有情绪,感到到自己不高兴了,其实是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也要小心的不要让她以为自己有情绪。叶睐娘透出薄薄的帷纱,寻找着岸上叶书夏的身影,这个贴心也肯为自己着想的姐姐,有她在,这一切就真正画上句号了吧。还没等叶睐娘从人堆儿里找出哪个是叶书夏,一个披了莲青色夹金线绣缠枝梅花披风的少妇已经满面是泪的冲到张氏面前。几年不见叶书夏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女孩,想是已经生了二胎,而且第二胎才不到半年的缘故,丰腴了许多,叶书夏梳了高高的望仙髻,并排插了几支镏金点翠钗,眼角眉梢多了不曾有的熟女风情,还有过去没有的干练气质,“娘,你可想死女儿了…”在张氏身边,叶书夏又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这是你弟媳,快来见见,”码头不是叙话的场所,张氏拿帕子试了泪,招手让苏璃过去。“真是个标致人儿,以后母亲就有劳弟妹照顾了,”叶书夏含笑道,目光中却丝毫不掩饰掂量之意。“二姐,”叶睐娘上前一福,眼中已经满是泪水。“睐娘,”叶书夏一把把叶睐娘拉到怀里细看,“娘,你是不是对妹妹不好?她怎么没长高?”“你这丫头,上来就给我定罪名,”张氏多少有些尴尬,“你们姐俩儿我一样待的,”“我哪里不高了?”叶睐娘让二姐的直白弄得红了脸,“坐了几天船,伯母也该累了,咱们先回去吧。”张如彬一身青色暗纹锦缎春袍,笑微微的看着妻子,“岳母和志恒今天才来,先回去安置了,以后有的是说话的功夫。”叶忆夏横了丈夫一眼,“知道了,妾身这就请母亲上车。”“姐姐和姐夫恩爱着呢!”叶睐娘与张氏咬着耳朵,张氏也是一脸满足的笑意,媳妇娶不好可以慢慢**,女儿要是嫁错了,可是一辈子都难道翻身了。张氏在娘家还有嫡出的哥哥在,她的嫡兄在延字辈里行三,是六房的老大,因为是庶出的关系,张氏兄妹与这位嫡出的兄长关系一般,尤其是张延用自幼聪颖,处处压过嫡长一头,而张氏又在几个姐妹中极为出色,越过嫡妹得到了张氏大房老太君的赏识,还得到了一架檀木屏风做陪嫁,所以也不得嫡母的欢喜。路上叶睐娘听张氏红着眼眶讲“过去的事情”时,心里想的更多的则是,这位嫡母其实并不算太坏,妾室不但生下庶子庶女而且茁壮成长,嫁娶都不错,这已经是件极不容易的事了。上次张氏回来,因为有张延用在,自然去了亲生哥哥的宅子,这次只有到嫡出哥哥这里借住了,苏璃看到张氏满心的不舒服,也跟着忐忑起来,她娘家有“家规”在,所以周围什么庶子庶女的几乎没有,苏璃也不知道如何与“庶出”的相处,现在自己忽然变成了“庶出”的媳妇,就更不知道要如何和“嫡出”相处了。“反正咱们也待不了多久,”叶睐娘轻声安慰道,“再说了,若是三舅舅是聪明人,自然会对伯母好的,毕竟现在是六舅舅还在京中。”“睐娘说的对,”张氏明显有了些底气,暗骂自己真是贱毛病,从小在嫡母面前做低服小惯了,现在还没进娘家门呢,就先矮了三分,要知道现在已不是当年,现在张延明想在浅河镇挺起胸,靠得可是他那在朝中做官的庶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