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车门总算动了动,一双细白的手从里面握住门沿缓缓向外推开,渐渐的,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精致的灵蛇鬓在夕阳下闪动,细白的手腕上,翠绿的镯子成几圈缠绕其上,像一条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蛇,活灵活现。女子只是瞟了万千将士一眼,便轻盈跳下马车,在地上站定后躬身对着马车内,恭敬的伸出一只手,道:“父王,请下车。”早有知事的随车人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给他当肉垫。只手遮天的逸王爷,人尽皆知的逸王爷,总算慢悠悠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身墨绿的长袍,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和一双复杂深重的眸子。他稳稳踏步,踩着跪伏人的背,搭着冰末俏的手,昂首而下。所有士兵都微垂了首,千万个心思,不知道作何想法。龙行虎步,逸王爷向紫檀木走去,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了她一番,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一伸,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冰末俏将一卷明黄的卷轴恭敬的放在他手里。冰末俏转身站好时,瞥了紫檀木一眼,那勾的僵硬嘴角,尽是冷笑。没想到这个狠辣郡主也来了,紫檀木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一双眼看的她颇为不适加不爽,她感觉,他眼里有刺。逸王爷冰逸殷,离皇朝的异性王爷,与她有所过节的人,这是她给他的所有定义。“幽琳木接旨。”强硬威严的声音撞击着她耳膜,带着她深感没有必要的高高在上。闻言,全场所有人放下武器跪地,深深垂首。“幽琳木,接旨。”她弯了腰,双手平举,淡淡道。静,因着她这一个动作,十几二十万将士不由的抬头为她捏了把汗。然后,强行将自己的头压下,只是双眼,使劲往上翻,试图窥见一点情况。统领啊,您倒是别那么逞强啊,那可是圣旨,自古以来没有站着接旨的,藐视王权,那可是杀头大罪。紫檀木不为所动,只保持着那个姿势,再次朗声道:“幽琳木,接旨。”不卑不亢,也坚定不移。握着明黄卷轴的手紧了紧,冰逸殷的眼里,有骤风暴雨具来之势,寒声道:“见圣旨不跪者,以藐视皇恩,处斩。”冰末俏斜望来的眼底,有明显得意的笑意。紫檀木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再站直身子,甚至垂了垂弯的有些久的腰肢,道:“好啊,我听说王爷曾经也有驰骋沙场万夫不挡之勇,想必如今还宝刀未老,斩了我,不若你去带兵御敌,相信定能旗开得胜,即使是输了,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百姓更不会憎恨你,你说,是吧?”冰逸殷眯了眼睛,眼前这个无所畏惧的少年,在逼他。连大将军都节节败退,他的结果,不战也知。看不惯他这摸样,他一字一句的道:“你这是持功而傲,当心他日,万劫不复。”“我等着。”她淡淡笑了,微斜扬了脸颊看着城楼上悠哉游哉的某人一眼,见他也含笑的看来。下跪,笑话,她上不跪天下不跪地,澜皇与她平等而视,要她去跪一个打心底她就不认为强大的人,那是不可能的事!随着她的目光,众人也抬了头,这才发现城楼上还有一个悠然斜坐的人,那姿态,比他们统领还要高傲啊。不由的暗自抹了把额头的汗,今天这是怎么了,竟出了如此胆大包天的人,还一来就是两个,太考验他们心脏承受力。“你又是谁?”冰逸殷眯着眼睛喝问道。“你没有资格知道。”含着魅惑笑意的声音毫不客气的道,他轻身跃下十丈高的城楼,迎着夕阳,缓缓降落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这才去看那有胆喝问他的人,唇角一勾,道:“你算个什么东西。”那声音,且轻且飘,全然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冰逸殷气急,胸膛起伏,却被他深深的压了下去,今天真是出师不利,这两个人,不服管教至极。他一甩袖袍,圣旨也不念了,往后叫了一声:“大将军。”“在。”辛严阔步上前。冰逸殷一把将圣旨放到他手里,大踏步的往城内走去,头也不回的道:“你把东西给他。”辛严微垂了头,不知道是如何作想的,只等冰逸殷的人跟着他走完,他才走到走到紫檀木面前讲圣旨递给她道:“你何必急着惹恼他呢,得罪了他,与你并没有好处。”“大将军有所不知。”紫檀木反而看得开,接过圣旨淡淡道:“我们早有隔阂,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和我友好相处的,我今天不过是挑开了而已。”“哦?还有这等事。”辛严露出难怪如此的表情,自不会去打探何故,拍了拍她肩膀道:“小心点,冰逸殷可是个心狠手辣的,这两父女从来没有消停时。我虽不怕他,但也不惹他,你好自为之。”“自然。”紫檀木点头。辛严又看了眼她旁边的悟苍绝澜,眼里有些深沉,这男子方才那些话语,不多,却足以让他听出他本身身份该有多高。在王爷之上的,他摇头制止自己再想下去,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悟苍绝澜见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提醒道:“阿木,可以回去了。”“嗯。”紫檀木应了声转身往城内走。她倒是真不担心冰逸殷会对她怎样,他若敢有异动,关键时刻软禁他也不是不可以的。战争还没结束,如今离国已经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朝廷断然不会对她怎样。而一旦战争结束,她根本不会给朝廷翻脸的机会,抽身而去,逃之夭夭,天大地大,谁怕谁?!敢不跪,自然是有不跪的理由的。想至此处,她彻底安心了。逸王爷以监军的名义前来,接风洗尘,自然是免不了的。黄昏过后,夜幕四起,接风宴,也拉开了帷幕。紫檀木穿了身平常的衣袍,到场的时候,军中但凡有军衔的,能来的都来了。她只是随意的找了个位置落座,单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自己下颚。“统领好啊。”“统领。”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自然不可能被无视,将领们纷纷过来跟她打着招呼,她也一一回应。“呵,我说是谁呢,幽统领怎么一个人坐在房中一角呢?你那血衣管家也太不尽职尽责了吧?”这个明显挑衅的女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她将手放下,背靠着大椅子,斜眼看着眼前女子语气散漫的道:“郡主真是观察入微啊,只一面之缘,还没自我介绍便知道他是我管家。”冰莫俏被一噎,甩袖转身道:“哼,幽琳木,你等着。”紫檀木看着她的背影转入人群里,她路过的时候,那些将领几乎都离她三步远,果真是避如蛇蝎。坐了不多时,便有小将来请:“统领请入座。”紫檀木于是起身跟着他走,一个圆木大桌,人已经坐满了,只有上首骗左的一个位置空着,她当仁不让的坐下,偏右边,便是逸王爷,而左边,是辛严。菜未上,酒先来,军中都是男子,图的就是一个痛快,马上,就该敬酒了。为逸王爷接风洗尘,这第一个,自然是他。紫檀木作为统领,怎么都该起个带头作用,于是,她轻轻松松的提了个酒坛“啪”的一下单手放在桌上,嘴角似笑非笑,看着冰逸殷道:“久闻王爷海量,小杯小碗也显得琳木太小家子气了,咱们以坛相撞,不醉不归。”冰逸殷微眯了眼睛,里面,寒光瑟瑟,但这么多将领在场,他也不好拒绝,于是接过旁边早就准备好递来的坛子,狠狠的与她一相撞,仰头喝了起来。紫檀木单手提着酒坛往自己嘴里去,一双眼睛却是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冰逸殷看,那轻松自在的,完全就是喝水的架势。其实,殊不知,她不适合喝酒的,月经本该在这两天完了,着酒精一刺激,还不知猴年马月了。但是,这个时候不刺激刺激他,更待何时啊?这不是送上门来给她**嘛。两人一开口,其他人也动了起来,当下各种行酒令,各种劝酒词统统齐上阵,那个火热的,一个个面红耳赤,热血翻涌。一坛酒下肚,冰逸殷还算正常,不过是面色红润了些,没有太大反应。紫檀木将酒坛放下,对一众部下和蔼的道:“王爷千里迢迢赶来,大家常年在边关的应尽地主之谊,还不给王爷敬酒。”统领都发话了,众将领莫敢不从,当下纷纷涌向冰逸殷,一个个七嘴八舌,轮番给他敬酒。冰逸殷被包围在其中,一双眼睛,却透过十几个人头像她看来,那眼里,岂止是怒意。但,那有怎样?紫檀木清清静静的坐在旁边,一边浅抿着酒一边不时笑看那边两眼。“幽统领如此悠闲,本郡主甚是羡慕,看大伙儿敬酒敬的如此起劲,不若幽统领也接了我这杯。”冰末俏绝不是一个消停的人,此刻绕道紫檀木面前细白的手端了两杯酒道。素手芊芊,金杯玉盏,倒是一番好风景,若是换张脸的话。紫檀木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郡主的酒,琳木只怕高攀不起。”“莫非,你不敢?”她俯身,凑近他耳边咬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