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下身上的外袍向屏风外抛去,吩咐道:“这件衣服,处理掉。”“诺。”子的声音落下。他可不希望他的身上,有别的女人的气息。次日天明,紫檀木有些迷蒙的醒来,昨天睡的不太好,导致她脑子有些发涨。早有宫女守候在一旁,半敛的视线里看见那件正准备往她身上套的衣服时,浑浊的大脑突然闪过什么东西,冻的她手脚一僵。“换件吧。”她道:“寒蝉天衣,我不喜欢。”宫女互视了一眼,赶紧退下去重新拿了件。穿好衣裳,洗漱完毕,再吃了早膳,冰逸殷又很是时候的来了。“什么事?”她很闲的坐在躺椅上合眼假寐。冰逸殷已经习惯了她这种态度,道:“苍皇约殿下游湖。”游湖,大冬天的湖水凉的死人有什么好游的。闲闲的假寐,她张口道:“没空。”“苍皇陛下常在苍国,冬季只见冰不见水,殿下作为我离国的镇国公主,于情于理也该尽尽东道主之仪。”一番话,句句在理。敢情镇国公主也就是陪吃陪喝陪玩还陪斗智斗勇的啊,那她可真荣幸。打定了注意,“不去,王爷作为我离国唯一的异姓王,作陪不是更适合吗?况且,男女有别。”世俗礼教都抬出来了,冰逸殷还是见招拆招:“殿下就快与苍皇成婚了,不用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培养一下感情,岂不正好。”培养感情,这才是目的吧?殊不知他们实在是没法培养的起来。双目半掩,冰逸殷为何这么殷切的为他们增进敢情呢?这样对他并没什么好处吧?她嫁过去与苍皇感情不和才不会得什么大势与他构成威胁吧?那么他今天这番举动,有猫腻。睁眼,下榻,整理了下衣袍,她边走边道:“既然如此,我便随你去好了。”倒想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寻伊湖是檀都最大的湖,该湖春来时杨柳依依繁花锦簇,是檀都中年轻男女相会的胜地,因此而得名——寻伊。而隆冬之际,柳条早已褪去绿衣只剩光秃秃的树干,繁花也早残,此刻,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冒着丝丝寒气覆盖在这一区域。晨时万物尚静,一片氤氲中只有一座精致的画舫游走在水中,丝竹之声清婉,如清风过耳,心神皆舒。紫檀木抿着杯中清泉看着对面打着点子似乎认真听着东南乐声的人,实在觉得诡异。一个苍原上的王者,会静下心来品茶赏音,刀削般锋利的面孔丝毫不柔和,却偏让人看得出他听得认真。“苍皇倒是挺有闲情逸致。”润了润唇,她又将杯子放下来。“都说茶能洗心,琴能怡情,今日仔细一体会——”他顿了顿,见对面的人看向他,接着道:“也不过如此。”“心中无音,怎能会琴?”双眼下敛,不露情绪,“苍皇寻错地儿了。”“是嘛,还以为你会喜欢。”啸天歌不以为然,却挥了挥手让丝竹管乐之声停下。“我只会战鼓。”眼中平平淡淡,可话中明显含刺。决战之时,若非她战鼓声起,形式怎会逆转,苍国又怎会输的那么惨。原以为啸天歌会动怒,至少周身气息会沉下来,却不料他刚毅的嘴角竟勾了勾,冷酷道:“苍国从来只敬重强者,败在你手里,他们只会更加敬佩你,他日军中闻战鼓,定然能让士气更胜一筹。”这就开始算起她的用途了,不愧是啸天歌。紫檀木转眼向镂空的窗外看去,外面雾气茫茫,四方皆不见岸,料想是到了湖中心。想起清晨有关冰逸殷疑惑,她突然问道:“不知苍皇出行,护卫如何呢?”这本是隐私问题了,告诉她守护指数便是相当于将自己的安全和盘突出,紫檀木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但却听他傲然道:“除非是与我们同级高手,否者,来多少死多少。”她可不会觉得他是信任她才告诉她的,相反,是他太自信了,即使是说不来他也不惧,不惧怕任何人任何威胁。倒是猖狂,双眼望向苍茫湖面,但愿他能一直猖狂。湖面本就平静,湖中心更是静的出奇,除了他们偶尔的说话声,连丝水声都听不到。渐渐的,一片诡异的静溢以画舫为中心向四方散开,笼罩自成一方世界。极致的寂静中,一直不动如山的啸天歌突然冷冷一哼:“螳臂当车。”四个字如同四颗硕大的巨石一下子抛入湖中,惊起巨浪连连。就见原本平滑如镜的湖面忽然涌动起来,水分几股,从中心撕裂,整只船失去原本的水位一下子沉下去。紧接着,分开的几股水开始搅动,迅速的纠结成一股,水见风涨,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湖中心形成,愈是接近漩涡中心压力愈是巨大,那种无法抗拒的自然之威再强悍的人也只有低头的份!而精致的画舫正处于漩涡中,在急速浪潮中翻涌,眼看着就要靠近中心,眼看着就要四分五裂。“陛下。”船体的剧烈摇晃中,原本空落落的船舱中突然出现好几个黑衣男子,牢牢守护在啸天歌周围紧紧盯着紫檀木。紫檀木也没想到居然会碰到漩涡,她以为只是暗杀,那么来多少人她其实都并不惧怕,谁能想到冰逸殷竟然会动用自然的力量。这下可好,一根船上的蚂蚱,谁都逃不掉。面对他们的敌视,她只能淡淡道:“不是我。”黑衣人明显不信,但啸天歌却直截了当的道:“我知道。黑衣人还待说什么,这时船体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众人的心也随之咯噔一下,船要解体了!船在湖中间,他们此时根本挣脱不开,也无法向外求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方天空愈加阴霸,狂风巨浪猛起摧残着一方画舫,船体已经有多处松动,估计支持不了多久便要解体了。“扑通——扑通——”几声,不待人说,那几个黑衣人已经顶着风浪下水,意图将松开的关节靠自己的力量挡住,哪怕再微不足道,这已经是他们能为他们的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啸天歌棱角分明的面孔更加锐利了,如同一支已出窍的宝剑随时想要嗜血。紫檀木面色也沉了下来,双手死死的抓住船体,身体随着船甩来砸去。啸天歌不能死,至少不能在离国死,不然,战事再起就无法避免了。紫檀木五指紧扣木块,艰难的向啸天歌靠去。“碰!”的一声,一块撑顶的梁木砸下来,紫檀木随着船体摇晃双手都需要死死的抓住船身还要靠近啸天歌,只能硬生生的受了这实木,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前进。紧扣船体的啸天歌闻得这声闷哼抬头看去,见她正举步维艰的向他靠拢,左肩上一片血迹,却一步不退,刚毅的面孔一震,双目一凛,也向她靠来。寻伊湖虽不比汪洋巨大,但作为离国第一大湖它的规模绝不算小,中心那个漩涡凶猛,那方天空是隔世的阴霸,喻意吞噬一切。画舫纵然再精美牢固也抵不住狂风巨浪的打击,早已松动到不堪一击,此时只见那一个凶猛的巨浪打下,“垮塌”一声,画舫四分五裂,无数的木块碎屑在漩涡中浮沉,被湖水吞噬。“抓住我的手。”紫檀木一手紧扣身下的木板,向本身已经卷入漩涡中的啸天歌吼道。心脏一缩,双目圆撑,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骇人。啸天歌看着满脸坚韧的人和那只消瘦的手,顶着背后摧毁性的压力,猛的聚集全身功力向那只手的方向扑去。“抓稳了。”紫檀木紧扣住他手掌,汇聚全身的功力将他往木板上托,一身衣袍,早就被湖水打湿殆尽。漩涡凶猛,可两个绝世高手的合力要在浪潮中登上同一块木板还是勉力能行的。啸天歌一步踏上木板,不言不语,手掌一把攀过紫檀木的肩膀将她压下,用整个背部顶住当头来的一股浩大浪潮。紫檀木尽管被他压在身下,但浪潮来时的威压却感觉的清清楚楚,那种让人生畏的力量绝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类,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被迫往下压,甚至听到了脊骨断裂的声音。心中一惊,他必然重伤了,他为什么要救她?舍身为己绝不是他的作风。“我啸天歌绝不欠别人的。”耳边低沉冷酷的声音传来,在疯狂撕裂的浪潮中显得坚硬刚绝。“碰!”“哗!”一个又一个浪潮压下,紫檀木感觉到背后的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低,眼前的木板上,鲜血被水洗过又升起。啸天歌绝对不能死,她铁牙一咬,在一阵浪潮刚下后猛的起身,然后在他愤怒的眼神中反扑而上,下一个浪潮,狠狠抽打在她背上。黑曜石般深邃的瞳孔越发黝黑,仰天而躺,他能清楚的看见每一个抽下的浪潮在她背后狠戾鞭策,而身上的女子却至始至终咬紧了牙关死不吭声,消瘦的身子挡在他面前不偏不移。“紫檀木,我啸天歌——认同你了。”一开口,嘴中便是被灌进的湖水,可他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口齿清晰甚至狠戾的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啸天歌认同的人当世不出几个,而今天,她紫檀木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