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湖隙,她点头,无论如何,记住了。悟苍绝澜环着紫檀木慢慢退去,一个眼神过去,啸天歌,郝连流月,尚且还活着的白芒士兵,纷纷谨慎的远离那七人。水夜莺一袭青色长袍笔直的站在他们身前与七人对立,手扣在琵琶弦上,头微垂着,唇边是不变的弧度。七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同时冲上,那狠戾的招数,更胜过方才与紫檀木他们的对决。水夜莺的十指,快的几乎看不见,琵琶声声入耳,那声音无孔不入,似乎能摧残人脑最深处的神经。“魔音,不要听,快,快离开。”郝连流月最先反应过来,当先带着他们迅速退去。所有人面色痛苦,白芒中定力稍差的已经有捂住头在地上打滚的了,还能坚持的更加坚定了信念退走。连郝连流月、啸天歌、悟苍绝澜这样功力深厚的人,在音色所入时,都脸色难看。唯独此刻最为虚弱的紫檀木反而好像不受影响。她不止不受影响,在这样的音色下,那本来面无血色的脸,反而还好了些,腰间蓝色铃铛,摇的欢快。几人见之新奇,却明白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一个个拼了命的往后退。水夜莺站在原地一步未动,而对面七人明明前路平坦靠近她的脚步却无比艰难,刀剑在什么也看不见的空中挥舞,面容扭曲的骇人,整个意志都在与入脑的魔音做斗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七人速度虽慢,却也有所进步,此刻,已经离水夜莺只有十步远。他们的五官扭曲的完全走形,整个人也有发疯的前兆。而一步未退的水夜莺身型虽然笔直如初,但粉色唇瓣上那妖艳的鲜血,却顺着她下颚滴滴往下流。以一敌一她顷刻间便能解决掉他们,而以一敌七,她不是妖女,只是守护者而已,要做到,太难了。水夜莺轻轻抬头,见山峰之上她已经安全退到了,染血的嘴角,轻轻笑了。七人随之一看,目光瞬间毒辣了起来,不能让他们走,否者他们回去必死无疑。拼了!他们忽然不再各自抵抗,几乎是不要的命,不顾及自己,**全身功力,合七为一!七道剑光合为一道,那光芒大盛,逼得人不敢直视,汹涌的向水夜莺攻去。水夜莺那一直半敛的双眼突然撑开,灰色的没有焦距的眼珠圆睁,大的骇人。她猛然转过身去,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背对这灭顶的光芒,琵琶背转,反手而弹。音色瞬息间强行拔高七个调,即使紫檀木他们处于高峰之上,这一瞬间,脑子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鸣响,尖锐的鸣叫,几乎要撕裂灵魂。尖锐的音色撞上光芒滔天的剑,一瞬间,地动山摇。紫檀木身体一软,不知为何这瞬间心沉的她无法呼吸,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在全身肆意蔓延。“阿木。”悟苍绝澜在震动中稳住身子搂紧她,抬头看下方。这一撞,山海动,整个那方空间全是浓烟与沙土,等烟消沙散,那八道强悍的身影终于露出来。七个人,以同一种攻击姿势站着,只是突然间七具身体轰然倒塌,七窍流血而亡。一晚的厮杀,黑暗不知何时被黎明代替,微弱的天光洒下来,水夜莺背对着他们站着,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青色长袍随着海风浮动,长发迎风而起,背后琵琶上的蝴蝶似乎要展翅高飞。整个人,清新唯美的不真实。紫檀木忽然有些颤抖,她轻咬着下唇,手用尽全力握住悟苍绝澜的胳膊,声音几乎轻的听不见:“澜澜,带我下去,我感觉,感觉……”呼吸急转,最后的声音已经完全不清楚,只有双唇在启合。悟苍绝澜从未见她这般惊慌失措过,双臂环过她身体,搂着她在崖间跳跃,向那青衣女子靠近。越是靠近,她的心便越沉,那惊恐的双眼缓缓沉下去,她整个人几乎如水夜莺般沉静的不真实。终于停在她身后了,紫檀木轻轻伸出手,缓慢,却坚定的向她手臂靠去。哪知,她指尖方触到她手臂,那被她紧紧握住的琵琶突然间四分五裂化作木屑飞散在天地。女子直立的身体,也如同瞬间失去了什么支柱般向后倒下。紫檀木忙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怀中的女子静静的躺着,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粉色的唇瓣轻轻勾着,如同在做一个甜美清晰的梦。她没有流泪,只是挣脱悟苍绝澜的怀抱强行抱着她撑起身体,脚步虚浮,却每一步又那么坚韧不移。缓缓的,向大海走去。郝连流月和啸天歌这个时候也下来了,啸天歌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担忧道:“她没事吧?感觉情况很差很差。”郝连流月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已经完全毁了,他只是看着那道消瘦的身影,没有说话。悟苍绝澜没有追上去,他很清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虚弱,比当初被废时好不到哪里去。可即使这样他也并没有跟去,这个时候,别说她尚有一丝力气,就是她一丝力气也没有,想做的事也只怕没人能拦得住。而他要做的,只是时刻关注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去到她身边。晨光照耀在海面上,夜里阴沉幽暗的海此刻轻柔荡漾,波光粼粼,美不甚收。她还记得她那次在客栈里见到她的情形。那时夕阳正浓,余辉从天边洒下来,在女子的头顶打出淡淡的光晕,女子微低的头侧偏,向着她这边。怀里搂着一把琵琶,粉色的唇微微勾着道:如果我的眼睛看得见,我想,此刻一定有一副很唯美的画卷展现在我眼前:暖暖的夕阳洒在海面,女子赤着足踩在沙滩上,一身蓝色的衣袍和干净的天空融为一体,海浪在她脚下轻唱,海风柔柔的吹着,玩弄着她的衣袍,夕阳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周围,很宁静,很美好。她还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虽然她背对着夕阳,整个人有些看不真切。可是她就是可以知道,她在笑,对着她笑。那时她自然的想到了她说的那四字:碧海蓝天。她轻轻的吸了口气,仰头望着这海、这天,轻轻柔柔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衣袍,“你看,我就说你说的是你自己,你才该与那样美好的景色融为一体。明明我们一共就只见了几面,为何一见如故?为何我对你有说不出的亲切感?为何,为何你要救我?拿命来救我?傻瓜。”低低的声音飘散在海边,那么浅,又那么深。她抱着她,缓缓向海中走去,脱了鞋赤着足踩在沙泥上,任泥沙埋没双脚,海水荡过脚踝,渐渐的,沿着小腿攀爬而上,漫过膝盖。“这……”啸天歌眉头一皱,看着一步一步向海水中走的人迟疑道:“确定不要去拉她回来?”“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悟苍绝澜双目追随着她,余光瞥见走过来的人问:“诅嗤,挖好了吗?”“好了。”诅嗤一身阴冷,目光也随之放在了海中。海水打湿了衣袍,沉重的托着她的步伐,而怀中的女子却片衣未湿。她并不再向前,而是就那么站在海水中任海水洗涤,双眼只望着这海天,偶尔低头看怀中安详的女子。没有人催她,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看着晨光一点点明亮,终于在太阳露出那红彤彤的小半边脸时,她几乎僵硬的身体才转过身往回走。几人这才向她走去,却并没有开口打破这静默,他们不远不近的走在她身后,向着崖下最左边向阳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一个足够放下一人的大坑。紫檀木轻手将她放下,看着她恬静的容颜唇边轻轻一笑,轻声道:“来世,上天一定会赐你一双天底下最美的眼睛,让你看见山川、草木、人、鱼。”苍白的脸颊,唇边却带着她少有的微笑,她弯身捧起一捧泥土,轻轻洒在她身上。直到这时,一直静静看着她的悟苍绝澜才自她背后紧紧拥过她,一俯身,打横将她抱起来,就算他的手掌早已无力,但他还有臂弯,有坚强的手腕,还可以为她撑起一天片。紫檀木没有反对,静静的窝在他温热的怀里,身后,女子的坟墓离她越来越远。从此后,有山花陪伴她静看春风秋月,有大海与她比邻而居,有蓝天有白云相伴,有她的碧海蓝天。或许闭上眼,这一切,她反而能看见了。朝阳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紫檀木并没有在悟苍绝澜怀中撑多久,几乎一刻钟不到便彻底昏迷了。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冰蓝宫,第一时间便叫了御医。御医仍旧是给悟苍绝澜看手的那个老者,此刻干枯的手指颤巍巍的搭在她手腕上,另一只手不停的抹汗。“怎么样了?”悟苍绝澜的口气绝对算不上好。“澜皇陛下莫急,莫急。”再次抹了把额头的汗,皱纹横生的额间眉头皱紧了再皱紧,最终叹口气颤巍巍的跪下道:“陛下恕罪,镇国公主幽统领大人的脉象与常人差别太大,老臣几十年来从未见过,因此,因此,不敢妄下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