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璐国的皇宫相较于其他国家虽没有那么奢华,却也结构讲究,注重细节。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室内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再有流红滴翠的园林,亭轩错落的布局,寝宫里更是另一番安闲舒适的装饰。是夜,漠尘他们分别从四个城门潜入,又在皇帝的御书房外的庭院假山处汇合。“禄姣,你确定皇帝每晚这个时候都在御书房?要是我,早就到各妃子那里去享乐了。”其实连飏一直关注的都是这个已经执政十年的皇帝为何到现在都未立后,难道是各嫔妃服侍的他都不满意?又想到先皇只有皇后那么一个妻子,看来这新皇虽多情,似是也想用另一种方式效仿的意思。“别问我,这消息又不是我花婺宫提供的,长老手下给的怎么会错。”禄姣不耐的推开连飏搭在肩上的手,看他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并且她实在不喜欢这夜行衣,一点美感没有不说,颜色黑漆漆的就够死气沉沉,只想快点结束任务回她的据点。霜泽谨慎的观察着周围,又看进御书房,“消息可能有误,屋内虽然点灯却不见有人,小心别中了圈套。”“嘿,交给我去看看。”说着连飏就飞上屋檐。这边,霜泽看向一旁的漠尘,他今天似乎过于安静了,顺着他看向四周的视线,霜泽暗自猜测,或许是重回旧地便感慨起来吧,更何况这次的目标是漠尘的兄长,霜泽在接到任务的时候也有略微的惊讶,没想到漠尘竟真会接下这任务,此刻该是怎样矛盾的心情。霜泽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连飏就已经回到他们身边打断他的想法,无奈只好作罢。“真是不对,那屋子里只有一个小太监在睡觉。”“消息有误,我们先散开到别的地方找找,三更时若再寻不到目标则任务作废。”此时漠尘才缓缓的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四个人也就这样散去寻找皇帝羿杰的所在,太子寝宫的右边方向靠近塔楼的位置是一座特别的院落,那里花草繁盛却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漠尘踏进院落一步一步走近回廊最里面的房间,窗棂上落有淡淡的浮灰,可以看出这里偶有人来打扫的痕迹。漠尘摸着窗上的浮雕看着院落里的景致,目光深邃而哀伤。他推开门走进去,屋内的摆设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墙上还挂着他幼时习武老师送的木剑。眼前的景象回到十年前。那是富有色彩的回忆,欢声笑语中他正为父皇吹奏他新学会的笛曲,母后温柔的笑看着他,五妹在和四弟抢着蜜饯樱桃,二哥在伴着他的笛音舞剑,大哥则坐在父皇的身边跟着安静的聆听。一切都好似昨日良辰美景,奈何今日不复往昔,脚步声打断漠尘的思绪,手臂上的短箭蓄势待发,走进来的身影快速挡住他欲发射的手臂。“你怎么会到这?”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霜泽,漠尘才放松警惕,刚刚哀愁的表情不复存在,转而被冰冷的面目覆盖。“漠尘,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霜泽快速扫视了一眼屋内的环境才对眼前的人问道。“隐瞒什么?”“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昨晚你就已经进过皇宫了是不是?”“……”见漠尘沉默,霜泽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刻意把四个人散开,这在以前即使行动有变也是不会有的决策,终究是下不去手的吧,也不忍看见别人下手。“这件事如若让主上知道必会责罚于你。”“我不怕,这种事情,他心里明白,我也有心理准备。”的确,他在昨晚就已经来过这里,见过他多年未见的大哥,然而再见却不是久别重逢的景致,想到昨晚……云遮了月,掩藏了悲伤,挑灯夜读的宁静被悄然而至的神秘人打断,一纸屏风隔开的,桌台边是他尊敬的兄长,窗帷旁是他遮挡的身形。“谁在那?”羿杰放下手里的奏折起身欲走向屏风处,那直立的身影一动不动,“来……”人字还未喊出,哑穴就被对方掷过来的石子点住。“站在那里别动听我把话说完。”羿杰止住脚步,身边的太监为了准备夜宵出去还没有回来,他正想着该怎么办,那个人的声音就再次传来。“明日,南巡也好,微服私访也好,就是不要待在宫里,晚上也不要回来,只要一天就好,不用怀疑,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之后可保你安全,否则,明日便是你的死期。”羿杰刚要上前,哑穴便被解开,再抬头看去,屏风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如此悄无声息,连外面的守卫都没有惊动,不知对方话中真伪,但羿杰还是叫人进来吩咐下去。“准备一下,明日朕要到洛王爷的府邸去。”听完羿杰如此命令,漠尘才转身离开,前尘过往,寻不回的方向,如此吧,如此便罢,他如今既已有能力阻止,怎可再让帝都皇城如十年前一般血染黄袍,纵使多年后的史书页,不会把这夜撰写。“走,有人过来。”霜泽的话打断漠尘的思绪,回过神也听到往这方向过来的脚步声,两人纵身跃出房间关上门跳上房檐,眼看着两名宫女提着灯笼转进院内。“去找连飏他们吧,此事就当你我从未提过。”“……霜泽,多谢。”漠尘低头看着那两名熟悉的宫女轻声对身边转身的人说道。“这话等你能平安度过明日再说。”如果主上没有发现,没有下责罚的话。漠尘浅笑一声算是回应霜泽的话便随他一起重回御书房的方向,禄姣和连飏此时也已经回到那里。“唉,我一直以为长老手下的探子会比我们厉害,没想到也会有消息有误的时候。”连飏靠在假山边看着已经黑下去的御书房感慨着。“哼,他们无非是仗着自己是沧光殿直属才敢那么嚣张。”禄姣刚和自己安插在皇宫里的下属碰过头才知道皇帝一早就动身去了洛王爷那里要三日后才回来,而这个消息,他们却一点也没有动静。“算了,任务作废,我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话音刚落,四个人就警觉起来,一队巡逻士兵正好从这里经过,带头的副将听到动静走过来,正好看到连飏跳起的身子。“啧,真是大鱼没有虾兵蟹将充门面。”说着跳下去一掌打在正喊人的将士身上。“快点解决他们我们立刻离开。”漠尘拔剑上前站到连飏的身边。禄姣无奈的摇摇头,“真是的,我最讨厌杀人了。”嘴上这么说着,手指剑就射向转身叫增援的小兵身上,那人应声倒地。不能留活口,已经被看到长相了,在其他人赶来之前必须把这几个全部杀死,漠尘的心里这么警告着自己,想保护重要的东西,不想给人添麻烦,这种感受在他这里永远都是矛盾的。“漠尘,你记住,人就是这么弱的东西,明明很弱却还要去保护什么,明明力量有限,却不肯认输,但是啊,这里,跳动的心这里,只要它还是活动的,就不要犹豫,即使要面对背叛和道义的指责,只要你认为还有价值,就勇敢去做,因为我们根本没有资格去说后悔。”刀剑划破血肉的声音,剑光折射在眼中,漠尘的目光寒冷而邃远,眼前的士兵呜咽一声倒在他的面前,空启的话回荡在他的耳中,没错,他现在根本没有资格去说后悔,也不该说后悔。“漠尘,走了。”霜泽在身后叫他,他转过身看着那名将士最后挣扎后终于倒地。清殇伴月流泻,十年悲苦只当付之一笑,这是他的命。四个身影快速离开那短暂打斗的地方,只有远处纷乱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印证着皇宫今夜的一场暗劫。绵李城内的一家客栈里,祁薰站在窗边抬头看着天空的残月,手握紧在胸口,茫茫人海与你相见,并不奢望与你沧海桑田,只愿听诉你心底千万缕,刀剑掀起的尘缘,你眼中的悲苦为何?“薰儿姐姐,你在想什么?”羿冰坐在桌边吃着桂花糕,看着站在窗边的祁薰。“恩?没什么,只是觉得记忆真是一个好东西。”“记忆?为什么?”浅笑着低头,手指抚上腰间挂着的那个东西,声音轻柔细腻,“因为在那个叫记忆的东西里可以留住内心刻画的痕迹。”那个可能被称作.爱情的痕迹,虽然也会留有遗憾在其中。“那倒是,说到记忆啊,薰儿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留住个好玩的痕迹?”“好玩的痕迹?”祁薰不解的走近羿冰,看着她的双眼闪着灵光。“嘿嘿,姐姐可去过妓院?”“……那,那种地方我怎么可能去过。”听到羿冰说的地方,祁薰略微脸红,青楼那种地方,她也只是在书上略微读过一些,就这样还怕被娘亲发现,从不曾和雁璃她们讨论过。“那,姐姐和我一起去那里转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