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其他城镇,邮邻州除了秀尧园附近会彻夜灯火通明以外,其他地方多是宁静,鲜少有人晃荡在街道上,而祁薰,小心翼翼的顺着主街沿路向那光亮的地方前进,夜晚的冷风侵袭着她微薄的衣襟,隐隐的凉意让她不自觉打了哆嗦。手里紧紧握着霜泽送给她的那柄短刀,纵使不善使用也仿佛心理安慰一般握在胸前。就在快到秀尧园的时候祁薰停下了脚步,街角附近传来细弱的谈话声,祁薰躲进暗处,贴着墙壁探出头去,便见漠尘背对着她正同相瑗说话。“宫主,副宫主传话说已经有了主上的行踪,要您多加小心。”相瑗跪在地上,声音不同往日那般随意,面容也凝重许多。漠尘的眼沉了沉,叹道,“信若他还没离开这里么……相瑗,你怎么了?”视线落在跪地的女子身上,漠尘见她迟迟没有起身才反问道。“宫主……您真要同主上为敌吗?”相瑗犹豫了片刻,终是将心里的顾虑说出来。她不是没见过漠尘刺杀主上的时候,也不是没看出他并没有意愿当一个杀手,似乎来到沧光殿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死主上,为了这个目的而没日没夜的努力,甚至成为沧光殿首屈一指的杀手,并接下了狮月宫这样的重任。本以为亲自挑选了他们做手下,漠尘的心里多少会有一些轻松,可是在相瑗的眼里,自家宫主似乎依旧独自沉浸在那所谓的目的上,选择他们或许只是平日里做事方便一些。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为加入狮月宫而感到后悔。“……这不是从一开始就确定的事情吗?还有什么疑问?相瑗,我知你同信若甚至宫里一些长老都在担心我的事情,不过,我心意已决,而且,同主上的恩怨是我个人的事情,放心,我不会牵扯到你们。”“宫主,相瑗不是这个意思,您知道的,自从您选择了我们,我们就誓死效忠于您了,生死无惧,又怎么会怕被牵连,虽然可能现在招募的新人还不能理解您的做法,但对于我们来说,宫主只有您一个。”“呵呵,不愧是同信若是兄妹,你们两人说的话都如此相似,忠于我……谢谢。”相瑗忍不住抬起头,在她眼里,漠尘每次说谢谢的时候都会像另一个人的存在,没有凛冽的气息,没有杀意的目光,没有让人窒息的压迫感,那谢意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也是发自内心的拒绝,拒绝他们的关心,拒绝他们的帮助。在相瑗的眼里,漠尘总是那样用孤独包裹着自己,独自承担一切。远处晃过一个陌生的黑影,漠尘的视线迅速抓住那个目标,那人是从秀尧园的方向过来的,漠尘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人一定就是那个幕后的主使者,那个他找了十年都未曾知道真面目的人。“相瑗,传我话给连飏与霜泽,天亮便带祁薰他们离开邮邻州。”“……宫主你要一个人去追那人吗?”相瑗虽武功低微,但也明显感受到从那人身上传来的强烈的气息,那样一个危险的人物恐怕要比主上更难应付。“我绝不能错失这次机会。”“宫主……”相瑗的话还未说完,漠尘就已经向着之前那人奔去的方向前去,紧绷的情绪并没有注意到一直躲在身后的祁薰,直到他走远,祁薰才从转角处走出来欲往他的方向追过去。“薰姑娘?你怎么会在这?”“我……你告诉我漠尘他是要去哪里?他是去见你们的主上对不对?”“这……薰姑娘,你不能待在这里,这里离秀尧园很近了,你会有危险,快随相瑗回行宫里去。”“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我要拦住他。”“这不可能的,宫主自有他的打算,他一定会活着,所以姑娘还是随我回去吧。”“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去了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可是我不可能像没事一样安稳的等在原地不是吗?相瑗,你理解吗?我这样的心情,这样忐忑不安。”面对祁薰的坚持,相瑗陷入两难境地,霜宫主同连宫主潜入了秀尧园,自家宫主又去追那个人,她不过是个侍从,怎么有能力保护好祁薰,可看她那痛苦的表情又着实不忍心。就在相瑗还在犹豫的时候,祁薰却已经向那个方向跑过去了,将所谓的自知之明抛到脑后,将那些识大体暂时丢掉,不顾一切的追着漠尘的方向。只是在旁边看着,自己只要躲在旁边看着就好,她不会打扰到他的,不会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只要让自己看着他是安全的,即使只能远远看着也好。祁薰这样想着,这样坚定的跑着,直到跑出了邮邻州,来到一个旷野之地,周围并没有遮挡之物,祁薰远远便看见站在那里的两个人,停下脚步,藏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古树后。这时倒有些庆幸自己小的时候很擅长玩捉迷藏了,不被人发现,很好的隐藏自己。远处,两个人对峙而立,漠尘的面前并不是之前追着的那个人,因为他的去路被眼前这个人打断,凉龙剑早已拔出,对方却是毫无动作。“以为这段时间你做了超出我预想的事情会很让我失望,没想到再见面依然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冷酷的面容,想要杀死我的决心,很好,很好。”男子背手而立,散发在晚风中飘扬,今夜的月光分外明亮,那满月散发着殷黄的光芒,仿佛白日一般,男子衣角的六芒星火焰的暗纹在如此强烈的月光照耀下诡异的浮动。“龙之……你拦住我,就说明刚才那人果然是我要找的人。”“呵,我虽不知他为何要出现在你面前,不过,漠尘,这样好吗?你现在全部思绪都放在那人身上,与我交手可是会吃亏的。”漠尘的目光收紧,远处的山坡上出现一个人影,那人隐匿在阴暗处,月光照不到那里,再加上距离问题并不能看见他究竟长何模样,视线重新落在龙之的身上,漠尘握剑的手抬起,摆出随时准备出击的动作。“那就只有尽全力打倒你。”男子不为所惧,反而因漠尘这话大笑起来,“有没有觉得这画面很熟悉?十年前你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不拼一下枉为皇子’啊,当年你也是想要与我拼命,这么多年,皇子的自尊还没有被磨没吗?”“龙之,废话少说。”被提及旧事,而且还是自己最痛苦的过去,漠尘的语气显出了厌恶。龙之收回笑容,表情里多了一丝狠绝,就如同十年前杀死漠尘眼前的人时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漠尘,你不该是抱着打倒我的想法站在这里,而是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当年你不就是那样,而且……没有杀死我的决心,你觉得你过的去吗?”话音落,龙之便已经冲进漠尘的防御范围,抬手之际别在身后的剑已经挥舞到漠尘的头上,好在这突然的一击并没有超出漠尘的预料,抬手挡去了那杀意明显的一招,然而因为力度用的晚,而不得不向后退去一段距离。坐以待毙一向不是漠尘喜欢的对决方式,在站稳脚跟之后,一个冲击,便回击向龙之,二人你来我往似乎看不出高低,却只有漠尘知道,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龙之的对手,因为从目前的招式看来,对方还未使出五成的功力,而自己早从一开始就用着七成的实力。远处站在山坡上的男子弯起嘴角笑看着这场对决,看着龙之充满杀气的出击,看着漠尘毫无保留的突进,可是因为距离的问题,纵使视线再好,男子却也未认出漠尘就是曾经的三皇子羿星,自然龙之所说的话他也没有听到。只是这场交手也算得上满意。祁薰在另一边紧紧的盯着二人的打斗,即便不懂武术的她不知为何每次都能看出两人对决的趋势,漠尘被压制的情况在她心里也非常清楚。她惊慌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短刀,某个冲动油然而生,可她也知道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恐怕还没接近那二人,自己便已经被剑气所伤。怎么办……怎么办……霜泽他们去了哪里,为何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来帮漠尘,而自己更是无能为力。眼看着龙之一个回旋快招击中漠尘的肩膀,之前因为屠所受的伤还没有痊愈,此时伤上加伤,让漠尘忍不住皱了眉。发觉到这一点的龙之不断的向他那伤口刺去,招招越来越致命,“这之前受了伤?”衣襟破裂的地方,漠尘的肩膀处鲜血直流,用剑的力度上变得更弱,看着那伤口龙之笑起来,“从那伤口看来应该是屠所伤吧?你连他都打不过还想要与我对决?我是该继续佩服你的勇气,还是提醒你少不自量力。”“少啰嗦。”从以前漠尘就很不喜欢龙之这样的态度,居高临下的嘲笑,仿佛他永远也达不到那个目的一般,可是这种事情不努力去看看怎么会知道。怒吼一声,漠尘一道剑光残影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打斗一时出现停顿,龙之的脸上渗出浅浅的血痕。抹掉脸颊的血印,龙之惊讶的笑起来,“这是你十年来第一次伤到我。”“所以,你最好已经做好觉悟去死。”“呵,看来是我小看你这十年的成长了,不过也是为师我教的好罢了,接下来可不会再让你那么轻松。”隐约觉得对方似乎更凶狠起来,祁薰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呼喊着漠尘的名字想要上前,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拉住,捂住的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挣扎无效,那钳住她的力道虽不算大力却也不能让她有更多的动作,然后祁薰听到了那人清脆的声音。“嘘……这可不是你该参与的事情。”身后的人说完这话才信任的松开手,祁薰惊讶于这个声音,怀疑的转回头才没了恐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