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历2552年9月19日0127时(船上时间)联合国太空司令部巡洋舰“秋之柱号”,方位未知。“秋之柱号”一阵震颤,a型钛合金①制船体遭到一记直接轰击。①作者虚构的一种金属或合金。又是个新玩意儿,圣约人的武器似乎总是在花样翻新,雅各布·凯斯舰长想,幸好不是等离子鱼雷,不然我们早就化作四散飘浮的微尘了。战舰遭到圣约人部队的打击,从致远星一路溃逃,船体尚能保持完好无损已是奇迹;至于他们竟然还能够进入了跃迁断层空间,更是不可思议。“快报战况!”凯斯吼道,“刚刚攻击我们的是什么?”“圣约人战机,长官。撒拉弗式。”战术指挥官日吉和子中尉答道,她精致的脸庞阴沉下来,“狡猖的杂种,它们一定是关闭了引擎,无声无息地滑过了我们的警戒巡逻机群②。”②原文如此,疑有误。凯斯的嘴角挤出一个毫无幽默感的苦笑。日吉和子是一流的战术指挥官,作战期间尤其冷酷无情。她好像把圣约人战机驾驶员的行动当成了针对她个人的攻击。“让它学乖点儿,中尉。”他说。她点点头,在控制面板上键人一连串命令——给“秋之柱号”战斗机中队下达的新命令。过了一会儿,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阵低声的嘀咕,“秋之柱号”c709长剑截击机群中的一架咬上了一架撒拉弗战机;很决通讯频道里又传来一阵欢呼,那架异星战机已化为“星系”中央一颗短命的“太阳”,机体碎片正绕着它“公转”。凯斯抹去前额上的汗水。他察看了一下显示屏——他们回到真实空间才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圣约人的侦察机就已经找到他们并展开攻击了。他转向舰桥上的主观察窗,它是一个巨大、透明的圆形观察窗,位于“秋之柱号”船首的上部结构①之下。一颗呈紫色的气态巨星——临界星——占据了主观察窗的绝大部分。这时,长剑机群中的一架从主观察窗前飞速滑过。①上部结构:位于主甲板之上的舰船结构部分。当初凯斯获得“秋之柱号”指挥权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巨大的主观察窗。“圣约人已经够难对付的了,”他曾向斯坦福斯司令抗议说,“为什么还让它们有机会通过主观察窗直接射击我的舰桥?”这场辩论以他的失败告终——舰长不可能在与将军的争论中获胜;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去给主观察窗安装防护装置。不过,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宽阔的视野勉强值得冒这个险。勉强。他独自把玩着从不离身的烟斗,陷人沉思。在气态巨星的阴影下躲躲藏藏与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他把圣约人当作危险而致命的敌人。不管是人类殖民地居民还是一般士兵,圣约人都一律施以野蛮屠杀,这让他深恶痛绝。但他从不畏惧它们。战士们不会逃避敌人——他们只会迎头而上。他转身回到指挥台,激活了导航程序。他编制了一套深入星系的导航命令,将数据传给导航员洛弗尔少尉。“舰长,”日吉和子报告说,“传感器显示一个敌机编队正在逼近。看来后面还跟着登陆船。”“这只是时间问题,中尉。”他叹息道,“我们不可能永远躲在这儿。”“秋之柱号”似乎要飞离巨星投下的阴影,驶人明媚的阳光。飞船绕过气态巨星后,凯斯不禁惊异地睁大了双眼。他本以为会看见圣约人的巡洋舰、撒拉弗战机群,或者其他什么军事威胁。结果,他出乎意料地看见一个巨大的物体,飘浮在临界星及其卫星——基座星——之间的拉格朗日点①上。①拉格朗日点,在天体物理学中,指理想状态下,两个同轨道物体以相同的周期旋转,两个天体的万有引力与离心力在拉格朗日点平衡,使得第三个物体与前两个物体相对静止。这样的点有五个,光晕所在的是恒星与卫星之间的一个点。这构造物真是个庞然大物——一个璀璨夺目的环形物体,与星光交相辉映,仿佛明亮的珠宝一般。它的外壳呈现出金属般的质感,隐约可见浮雕般的几何图案“科塔娜,”凯斯舰长问道,“这是什么?”舰长指挥台旁的全息显示台上,一个一英尺②高的全息影像渐渐清晰起来。科塔娜——强大的船载人工智能——皱了皱眉,启动了船上的远程探测器。长串的数字一行行地滚过传感器屏幕,在科塔娜的“全身”上下泛起层层涟漪。②1英尺=0。3048米,译者注。“环形物直径一万公里,”科塔娜报告道,“厚度为二十二点三公里。光谱分析尚无确定结果,不过其形状与任何已知的圣约人建筑物都不符,长官。”凯斯点点头。初步的发现就很有趣,非常有趣,因为“秋之柱号”脱离跃迁断层空间后,圣约人舰船早就守株待兔,在他们的航线上等着他们了。凯斯第一眼看见环形结构时心头一沉,以为该构造物是圣约人的巨型设施——这远远超越了人类的工程技术知识。而现在,让他略感欣慰的是,这一构造物或许也超越了圣约人的工程技术。这也让他紧张起来。波江座ε星系是unsc的最后一个重要军事基地,也是致远星的所在地。迫于那里敌军战舰的攻势,科塔娜不得不启动飞船,向一组随机坐标做跃迁航行,这也是吸引圣约人军队、让它们不能靠近地球的常用手段。现在看来,纵然登上“秋之柱号”的船员们已经成功地甩掉了原来的追击者,但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这里更多的圣约人军队……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是何处。科塔娜用一组远程摄像机阵列瞄准环形物,镜头捕捉到一个细节。凯斯长长地吹了声低缓的口哨。构造物内部的表面是一幅由绿色、蓝色和褐色组成的拼图——毫无人烟的沙漠、丛林、冰川和海洋。几抹白云在旷野上投下深深的暗影。随着巨环的自转,又一幅新景象映人眼帘:一股巨大的风暴正席卷过一片浩瀚的水域。一行行方程式再次在科塔娜半透明的身体上滚动起来,她不停地计算着源源不断的数据。“舰长,”科塔娜说,“显然这是个人造物体。有一个重力场在控制着巨环的自转,同时保证大气层存在。我不敢白分之百肯定,但看来环形物上是氮氧混合大气,有与地球同等的重力。”凯斯把眉毛一扬。“如果是人造的,到底是准建造了它,这位上帝姓甚名谁?”科塔娜花了足足三秒钟处理提问。“我不知道,长官。真该死,凯斯暗自咒骂道。他掏出烟斗,用一根老式火柴点燃,吐出一口芬芳扑鼻的烟气。环形世界在状态监视器上闪闪发光。“那么,我们不如前去一探究竟。”萨姆·马库斯用累得发抖的双手揉着隐隐作痛的脖子。听见技术主任谢泼德下令时,他激动不已,但那时涌出的肾上腺素如今已消耗殆尽。现在他感到困乏,精疲力竭,甚至有些害怕。他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开始环顾这个小观察室。每个冷冻舱都配备了这样一个观察室,作为中央监测室,它可以监控冷冻舱内数百个低温槽。就船上的标准来说,“二号冷冻舱观察室”很大,但形形色色的生命状态监视器、诊断量表和电脑终端——都直接连接在下面冷冻舱的低温槽上——使整个房间显得相当局促,令人难受。提示音响起,萨姆的视线扫过状态监视器。整个冷冻舱中只有一个低温槽正在工作,它的监视器发出有规律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反复检查过主仪表板上的数据后,打开了通讯频道。“他快醒了,长官。”他说道。然后,他转身,望向观察室的窗外。技术主任汤姆·谢拨德站在“二号冷冻舱”的上层甲板上向萨姆挥手。“干得好,萨姆,”他回复道,“就到解冻的时候了。”状态监视器向观察台不断传送着信息。目标的体温正接近正常值——至少,萨姆推想那是正常值;他以前从没有唤醒过斯巴达战士——大部分化学物质已经从低温槽中抽离。“他的眼球正在快速地跳动,长官,”萨姆大声叫道,“他的脑电波活动显示,他正在做梦——这意味着他已经基本解冻了。不会花太久时间就会完全解冻的。”“好的,”谢泼德回答道,“随时观察神经读数。我们是在他仍然穿着战斗盔甲的情况下将他冷冻的。要密切注意一些可能的异常反应。”“明白。”安全终端的红光渐闪渐亮,一串新的代码出现在屏幕上:>唤醒程序准备就绪。安全锁[a级加密]锁定中。>x一科塔娜。1。0——低温保存。23。4。7“这是什么破玩意儿?”萨姆嘀咕着,又一次按下船内通讯频道,“汤姆?我这儿遇到麻烦了……舰桥发出了某种安全锁定。”“明白。”谢泼德跳转到舰桥频道的时候传来一阵静电噪音,“二号冷冻舱呼叫舰桥。”“请讲,二号冷冻舱。”一个女声回应道,合成语音中夹杂着颤音。“我们正准备给我们……客人,解冻,科塔娜。”谢泼德解释道,“我们需要——”“安全密码,”人工智能接过他的活,“正在传送。舰桥通话完毕。”几乎与此同时,一行新的字符滚动到安全终端的屏幕上:>解除锁定萨姆按下执行命令,安全锁定被解开了,屏幕上倒计时器开始读秒,直到余下的唤醒程序完成。低温槽中的战士正在醒来。他的呼吸渐起,心律加速,两项指标都开始恢复到正常水平。他来了,萨姆心想,一个活生生千真万确的斯巴达战士。还不仅仅是斯巴达战士,而是最后的斯巴达战士。船上的流言盛传,其余的斯巴达全都在致远星一役中阵亡了。和其他技术兵同僚一样,萨姆只是听说过这个计划,个人却从未亲眼见识过一个真正的斯巴达战士。为了平息日益严重的内部动乱,殖民军部早在2491年就秘密启动了“猎户座计划”,其目的是研发一种超级战士,这些战士的代号是“斯巴达”,他们必须接受特别训练和生物强化于术。随着最初努力的成功,2517年一群新的斯巴达战士,斯巴达ii,被选中作为下一代超级战士。此计划本应被保密,但圣约人战争改变了这一切。人类处于种族毁灭的边缘已不再是秘密。圣约人的舰船和太空科技实在太过先进。人类部队只能在地面遭遇战中力保不失,圣约人则能轻易地全身而退,回到太空,从轨道上把整个星球化为乌有。随着局势日益严峻,军方面临着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一面是太空中的圣约人,另一面是地面上濒临崩溃的人类社会。普通民众和军队下层士兵都需要鼓舞士气,存在“斯巴达ii计划”的事实于是被公诸于众。现在终于有了可以让人类重整旗鼓的英雄。这些斯巴达男女战士立即被投人到对敌作战中去,并且赢得了几次决定性战役的胜利,甚至连圣约人似乎也惧怕斯巴达战士。可是他们现在都已经阵亡,只有一位硕果仅存。为了保护人类免遭灭顶之灾,他们在这场与圣约人的较量中牺牲了。萨姆凝视着眼前的这位战士,升腾起一股类似敬畏的情感。在这儿,起死回生一般就要站起来的,是个真英雄。这是难以忘怀的一刻,如果他足够幸运得以生还,他一定要告诉他的子孙们。不过这丝毫没有减轻他的畏惧——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躺在冷冻舱里的这个正在逐渐恢复意识的人几乎就是个异类,非常危险,就和圣约人一样。梦开始的时候,他正介于低温冬眠与彻底清醒之间,飘浮在虚无缥缈之地。这是个温暖的梦,快乐的梦,是个没有战争、远离硝烟的梦他身处波江二——那个他出生的殖民地世界,它已经被圣约人毁灭很久了。他听见到处都笑声朗朗。一个女声在呼唤他的名字——约翰。不多久,他被搂到她的怀里,闻到了熟悉的皂香。那女人对他说着些什么甜蜜的话,他也想回答些什么甜蜜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出不了口。他挣扎着要看看她,挣扎着要看透那笼罩着她脸庞的重重雾霭。他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一张女人的脸:明亮的眼睛,挺拔的鼻子,丰润的嘴唇。然而,影像突然颤抖起来,变得很朦胧,宛如池塘中的倒影。眨眼间,抱着他的女人变了模样。现在的她,有着乌黑的头发,湛蓝的眼睛,以及白皙的皮肤。他知道她的名字:哈尔茜博士。哈尔茜博士为了“斯巴达ii计划”而选择了他。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一代的斯巴达战士是从unsc军队中的骨干精选而来的,知道真相的人屈指可数。哈尔茜的计划首先是诱拐经过特殊挑选的儿童,然后将他们快速克隆——这使克隆体很容易产生神经紊乱——随后这些克隆人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还,他们的父母永远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或女儿竟是复制品。从各方面讲,他惟一知道的“母亲”只有哈尔茜博士一个。但他的母亲毕竟不是哈尔茜博士,也不是取而代之的半透明苍白形象——科塔娜。梦境幻化突变。一个黑压压的、模湖不清的形象缓缓出现在母亲/哈尔茜/科塔娜的身后。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肯定是某种威胁——这点他能肯定。他的战斗本能被激发了,肾上腺素在他全身上下奔涌。他机敏地环视四周——这里是某种训练场,高高的木桩林立——他隐隐地感到有些眼熟,选择了一条最佳路线从侧面袭击对方。他瞥见一枝突击步枪,是火力强劲的ma5b型,就在附近。如果他冲到那个女人身前,他的盔甲足以承受一次攻击,而后他正好可以趁机反扑。他迅速跑动,那道暗影向他嚎叫——这咆哮声听来狂躁而可怕。这头怪兽快得不可思议。几秒钟间已经扑到他身上。他抓住突击步枪,打算紧接着转身开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举不动武器。他的臂膀是那么瘦小,那么无力。他的盔甲不见了,他的身体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他面对威胁却无能为力。惊惧恼怒的他,朝着那头怪兽狂吼——他狂怒不只因为威胁迫近,更因为他瞬间失去了力量……梦境渐渐淡去,他的眼前出现一片光亮。蒸汽释放出来,盘旋着,慢慢消散了。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好像隔得很远。是一个男人,肯定是。“对不起,解冻太快了,士官长——但现在事态紧急。很快你就能恢复正常的方向感。”又一个声音欢迎他回来,斯巴达战士渐渐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以及他为什么会进入冷冻舱。那是一场战斗,一场恶战,他所有的斯巴达兄弟姐妹几乎都战死沙场。那些从六岁起就共同受训、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和他梦境中依稀可辨的女人不同,是他真正的亲人。就在记忆恢复的同时,充满他肺部的混合气体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他的体力逐渐恢复了。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他听到有技术兵好像在说什么“冻伤”,他奋力起身,离开了寒冷的低温槽。“上帝啊。”萨姆喃喃自语道。面前的这个斯巴达战士身形魁梧,足有七英尺高。他全身包裹在闪耀着珍珠般光泽的战斗盔甲里,看起来就像神话中的人物——超凡脱俗,令人生畏。士官长,斯巴达117走出低温槽,环视整个冷冻舱。头盔上的面罩让他更添威武:一个不露真容、冷酷无情的战士,只为让敌人毁灭而生。_萨姆庆幸自己在高处的观察室里,而不是在二号冷冻舱里和斯巴达战士在一起。他回过神来,汤姆还等着看诊断数据呢。他检查了一下监视器——神经系统正常,心跳和脑电波都没有异常波动。他打开通讯频道。“我现在把他的生命状态监视器接入网络。”萨姆看到,汤姆正带领士官长在冷冻舱里进行各项必要的测试。不一会儿,士官长的装备已经一切就绪——可反复充能的能量盾系统、实时生命状态监视器、光学瞄准镜系统全部正常。萨姆不得不承认:这套盔甲——开发代号“雷神锤”——是一项工程学奇迹。根据他掌握的相关资料,这套盔甲的外壳由高强度多层合金构成;外面还有一层能够抵消能量武器攻击力量的护盾;一个晶体存储器足以容纳星际战舰级别的人工智能;还有一层紧贴穿着者皮肤的、能调节温度的凝胶。额外的记忆存储器和神经信号传输线都已经被植人这个斯巴达战士体内,还有两个外部数据接人端口安置在他的颅骨底部。这一整套系统使士官长力量倍增,强化了他早已快如闪电的反应能力,最终让他也可以适应任何错综复杂的高科技战场。雷神锤盔甲在内部装有完备的生命维持系统。大多数战士都是**进人冷冻休眠的,因为在冷冻过程中,被包裹的皮肤一般会严重受损。萨姆有一次裹着绷带进人冷冻槽,醒来后发现绷带下的皮肤已经溃烂出脓了。萨姆猜,这个斯巴达战士的皮肤一定痛得要死。尽管经历了这一切,但这位战士始终保持着沉默,只在汤姆提问时简单地点点头,或者按照要求平静地照做。这怪吓人的——他以机械般的效率通过一个又一个测试,如同一个机器人。科塔娜的声音在全舰广播内响起:“探测器显示圣约人登陆艇来犯。全体待命,击退登舰敌人。”萨姆感到一阵恐慌——同时又替圣约人部队感到悲哀,他们将在战斗中面对斯巴达战士。士官长连接到雷神锤盔甲的神经接口表现优异,顷刻间数据已传送到头盔面罩内的显示屏上。四处走走感觉良好,士官长默不作声地伸了伸手指。他的皮肤又痒又痛,那是低温冷冻气体的副作用,但他很快就把痛苦从意识中驱逐出去。他很早以前就学会了如何让自己远离生理上的痛楚。他听到了科塔娜的通报。圣约人已经来了,很好。他找遍了房间,想弄些武器,不过这里并没有武器柜。赤手空拳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以前就常常从圣约人战士手里夺取武器。通讯频道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舰桥呼叫二号冷冻舱——这里是凯斯舰长。马上把士官长带到舰桥来。”他听到一个技术兵提出反对,指出他还需耍通过更多测试。凯斯打断了那个技术兵,说道:“士官长,你给我快跑上来。”士官长回答道:“是,长官。”技术主任转身对士官长说:“武器我们等会儿再找。”他点点头,拔腿往舱门走去。这时,一声爆炸在整个冷冻舱内回响起来。第一道击中观察室舱门的爆炸声让萨姆跳了起来。心脏怦怦直跳的他,迅速按下了舱门开关,启动紧急关闭程序。一道厚重的金属壁“砰”地关闭,然后开始变红——圣约人正用能量武器开路。“他们快破门而入了!”他忍不住大叫道。他朝下面的冷冻舱望去,只见汤姆一脸惊诧;从士官长镜面面罩的反射中,萨姆看见了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萨姆冲向警报器,在最后一刻发出了警报。紧接着,安全门被炸成了一片四溅的火雨钢液。他听见等离子枪一声鸣响,马上感到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穿了个洞。他的视线模糊了,摸索着去感觉伤口,只见双手沾满了黏稠的血浆。一点也不疼,他想。应该会疼的,不是吗?他感到恍惚、迷惑。他隐隐约约瞥见一串动作,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拥人观察室。他置之不理,一心只想着妻子的照片——已沾满了自己的鲜血——不知怎么掉到了甲板上。他跪倒在地,挣扎着去摸索那张照片,双手不停地颤抖。他挣扎着接近了照片,视界却越来越狭窄。明明只差几英寸,却仿佛有几英里。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妻子的名字在心间久久回荡。萨姆的手指刚刚碰到照片边缘,突然一只战靴一脚把他的手死死踩在地板上。良久,一只爪子抓起了地上的照片。萨姆虚弱地咒骂着,奋力想面对敌人。这个异形生物——一个精英战士——歪着头迷惑不解地看着照片上的人影。精英战士头一低,好像第一次注意到萨姆一样:这个人类还想着要拿回照片。精英战士依稀听见汤姆用悲愤的声音呼喊道:“萨姆!”精英战士拿起等离子枪对准萨姆的脑袋,开了火。士官长勃然大怒。圣约人部队已近在咫尺,一个普通士兵刚刚被杀害。他恨不得爬上观察台,痛击敌人——但命令就是命令。他必须赶往舰桥。冷冻舱技术兵打开舱门。“快走!”技术兵叫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鬼地方!”士官长跟着他穿过舱门,一路沿着通道前进。突然,一声爆炸将下一扇门轰得粉碎,技术兵残缺不全的尸块被抛向通道深处;爆炸也让士官长的护盾一闪。他心里回想了一遍翠鸟型战舰的路线图,后退两步。他屈身越过两条供电管线、来到对面灯光昏暗的维修通道。警戒灯频闪不止,警铃大作。第二声低沉的爆炸响彻整个通道。他继续前进,跨过一具船员的尸体,进入下一节通道。士官长看到一扇舱门上的安全面板依然闪着绿光,立刻上前。不料他又遭遇了第三次爆炸,幸好盔甲抵消了冲击波的威力。他强行打开一扇半熔化的舱门,看见左边有个出口,听到有人在尖叫。一个船员正用他的随身武器开火,攻击一个士官长看不见的目标——这时整个甲板颤抖起来,一枚导弹命中了“秋之柱号”的船体。士官长弓身穿过一扇半开的舱门,看见一发能量束射穿了刚才那个船员的胸膛,其他人则在奋力还击。圣约人部队回头穿过一扇舱门,被迫撤退到一间相邻的舱室里。一片混战之中,船员们已尽全力将登舰敌人逼退到气闸门,或者把它们困在互不相连的舱室里,以便各个击破。士官长没有武器,而且凯斯舰长已经命令他赶往舰桥,他别无选择,只好跟着指向标,躲过遍地开花的炮火,一路前行,穿过一条漆黑的快捷通道——圣约人登舰部队一定把这个舱室的照明系统弄短路了——结果他差点儿和一个圣约人精英战士撞个满怀。那个精英战士的护盾闪了一下,接着又惊又怒地咆哮起来。士官长蹲下,刚准备迎接精英战士的冲锋,又立刻趴下,因为陆战队火力小组的突击步枪扫出一阵弹雨向精英战士袭来。暗紫色的血浆四散喷溅到舱壁上,精英战士倒地蜷缩成一团。陆战队向前推进,扫清这个区域的敌人,士官长向小队长点头以示感谢。然后他转身疾速向通道跑去,一路直抵舰桥,以免节外生枝。他从舰桥的主观察窗向外眺望:一个模样古怪的环形物飘浮在巡洋舰外,这立刻引起了池的好奇。毫无疑问,舰长会告诉他一切。他向舰桥中心区域的舰长操控台大步走去。形形色色的太空舰队人员缩在各自的控制台前,努力控制着遭受围攻的巡洋舰。他们有些在和最后一拨撒拉弗战机交火;有些忙于计算飞船的损毁程度;还有一个表情冷峻的中尉,正在利用舰上的环境调节系统,把圣约人占领的舱室全部抽成真空。有些敌军自带供气装置,但也有不带的、真空会好好“招待”它们。这些舱室里可能也有自己人,甚至是中尉自己认识的战友,但她实在是爱莫能助。就算她不下手,圣约人也会杀了他们的。士官长非常理解这种情形。与其落入圣约人之手,还不如在真空中痛快地解脱。他看见凯斯站在主战术显示屏前,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屏幕,特别是那个古怪环形物的巨大身影。士官长打了个招呼,“凯斯舰长。”凯斯舰长转身面向他。“很高兴见到你,士官长。情况不妙,科塔娜已经竭尽全力,但可以说我们没什么胜算。”人工月能科塔娜弯了弯她的全息眉毛。“整整十二艘圣约人战舰对付一艘孤零零的翠鸟型巡洋舰……实力对比太是悬殊了。但我们还是击毁了三——”她停顿了一下,好像有些心烦意乱,然后改口道,“四艘呢。”科塔娜看看士官长。“睡得还好吗?”“还好。”他答道,“不过你的驾驶技术我却不敢恭维。”科塔娜笑起来。“那么说,你还是想着我的。”他刚要还嘴,又一次爆炸震动了全舰。他抓住近处的立柱保持自身平衡,周围的几个船员都捧到了甲板上。凯斯抓住操控台来支撑自己。“报告情况!”科塔娜周身蓝光闪闪。“一定是圣约人部队的一个登舰小队。我猜它们使用了反物质炸弹。”火力控制官把座位一转。“科塔娜!失去对主炮的火力控制!”科塔娜看看凯斯。失去舰上的主力武器——磁力加速炮——对他们现有的战斗力来说是个致命打击。“舰长,使用主炮是我最后的防御选择。”“好吧,”凯斯暴躁地说道,“我下令,启动《科亦切议》第二条。我们放弃‘秋之柱号’。这也包括你,科塔娜。”“那你干什么呢?与舰船同归于尽?”她反问道。“说实话,”凯斯回答说,“我们发现的那个环——我想碰碰运气,让‘秋之柱号’在那上面着陆。”科塔娜摇摇头。“恕我直言……这场战争中死去的烈士已经够多了。”舰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双眼。“谢谢你的顾虑,科塔娜——但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协议写得很清楚。绝不允许舰载人工智能被毁或被俘。这就是说,你必须离舰。确定几个可能的紧急着陆区域,上传到我的指挥官神经界面。”人工智能愣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是,长官。”“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凯斯一边转向士官长,一边继续说,”带科塔娜离开这条船,必须保证她不会落人敌手。要是它们俘获了她,就会知道一切秘密——我们的军力部署、武器研发,“他顿了顿,最后说,”还有地球。“斯巴达战士点点头。“我明白了。”凯斯瞥了一眼科塔娜。“你准备好了吗?”人工智能在那儿停了半晌,看了周围最后一眼。从许多方面来说,这艘舰船是她实际上的躯体,如今要离开真有些不舍得。“准备好了。”凯斯转向一个控制合,键人一连串指令,又转回身来。全意影像颤抖着,科塔娜的身影旋转着进入了人工智能台,从眼前消失了。凯斯等到全息投影完全消失后,从人工智能台中取出一块数据芯片,连同自己的随身武器一起,交给士官长。“祝你好运,士官长。”士官长接过芯片,把它插入颅骨下方的神经系统接口。确认的提示音响起,接着是一股潮水涌动的感觉,人工智能汇人到遍布他盔甲的神经网络中。最初的感觉就像是有谁当头泼了他一杯冰水,接着是一阵刺痛,最后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和科塔娜以前共过事——就在致远星沦陷前不久。在体内植入人工智能,从某种意义上说士官长感觉受到了侵犯;但这同时也令他鼓舞,因为他了解科塔娜的能力。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时刻刻,他都要依靠她——如同她要依靠他一样。这就像两个默契无间的搭挡再度联手。士官长行了个军礼,离开舰桥。战斗的喧嚣声现在越来越响这说明,无论船上的官兵们如何誓死拼杀,圣约人部队还是突破气闸门冲了出来,开始逼近指挥区。通道里尸首遍地,距离舰桥估计只有五十米。舰队官兵的抵抗暂时让圣约人有所退却,但士官长明白,它们很快就会发动最后的进攻。很快。士官长停下脚步,在一位死去的少尉身旁跪下,合上她未能瞑目的双眼,取下她的弹药。舰长给他的手枪是标准的军用制式,发射12。7毫米口径的半高爆穿甲弹,每个弹匣有十二发子弹。想用这种武器来对付精英战士尚欠火候——不过对咕噜人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他推入第一个弹匣,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他的头盔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蓝色圆圈——星击准星——当他手中握有武器时,他的盔甲就会自动与之建立电子链接。然后,带科塔娜离舰的使命催促着他起身向通道尽头跑去。他还没看见一个咕噜人,就已经远远地听见这些怪物发出的尖厉怪叫和嘶喊。第一个怪物在通道拐角处现身,一望便知是个老兵:它穿着一身红色盔甲,戴着甲烷呼吸面罩,还有一条陆战队的网状手枪束带。怪物一路拖着抢来的潘丘·维拉①式束带穿过甲板,后面跟着它的两个部下。①潘丘·维拉(panchovilla):20世纪初,墨西哥劫富济贫的著名侠盗。这里指他那种式样的子弹束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