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官长确信它们后面肯定还跟着更多似人非人的外星怪物,所以他耐心地等到足够多的敌人出现,才开火痛击。尽管盔甲上的反后坐力装置起到了良好的缓冲作用,但他还是能感到手枪在手里蹦跳的欲望。三个咕噜人全被一枪爆头,甲板上到处溅满了发着磷光的蓝色血液。这算不上大开杀戒,只是开了个头而已。士官长跨过它们的尸体,继续前进。救生艇。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一切代价。虽然觉得羞耻难当,但他不得不服从命令。伊斯纳‘诺索力,一个精英战士,一直等到咕噜人、豺狼人和两个同类都攻破气闸门后,才离开登陆艇。虽然装备有一枝等离子手枪和半打手雷,但他来这儿是为了侦察,而非搏杀——这意味着,他要靠能量盾和隐身服来护身。他扮演的角色可非比寻常,他担任“奥速拿”,或称“先知之眼”。根据诺索力上级的简要描述,其实质是派遣有经验的军官深入情报丰富的战场,尽早行动,获取高质量的情报。先知们认为,精英战士虽然智勇双全,但他们都有个不良嗜好:把眼前的一切赶尽杀绝。直接结果是,能留给分析家们分析的情报所剩无几。现在通过派遣奥速拿到战况复杂的前线,先知们希望能获悉更多关于人类的情报:从武器数据、军力部署,到终极战利品:它们的母星——“地球”的坐标。诺索力有三大主要任务:窃取敌舰的人工智能、俘虏高级军官,以及通过头盔内置的摄像机记录下他亲眼所见的一切。前两项任务注定困难重重;但只要时时检查,保证摄像机正常运转,那么第三个任务可谓轻而易举。所以,哪怕这项任务没什么荣誉感可言,但诺索力深谙其中用意,决心取得成功——只要完成任务后他能回到原先所属的普通步兵部队。诺索力听到一阵有节奏的“咔嗒”声,是人类武器在开火。他看见几个人类陆战队员被一群咕噜人和豺狼人紧逼,退到一处角落附近。奥速拿很想把人类干掉,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紧贴舱壁不动声色。混战双方谁都没注意到,金属墙壁看起来有细微的扭曲。片刻过后,这个间谍悄然溜走了。这群身穿铬合金盔甲的恶魔,喷射着等离子束,已经在“秋之柱号”上泛滥成灾。士官长捡到一枝masb突击步枪,还有近四百发的7。62毫米口径穿甲弹。现在遍地都有武器弹药可捡。这样的情况下,他一般都要等武器上的弹药量显示降到10发左右,才愿意重新填弹。不过要是他遭遇难缠的敌人,来不及装弹就会导致恶果。想到这里,士官长退出快用完的弹匣,推人一个新弹匣枪上的电子弹药计数器恢复到全满,同时也显示在他的头盔显示屏上。“我们快到了,”科塔娜的声音从他头上某处传来,“钻过前面这扇舱门,到上一层去。”士官长撞见一个身穿闪亮黑甲的精英战士,他立刻开火射击。周围还有几个咕噜人,但地明白只有精英战士才是真正的威胁。他沉着地对着外星怪物连连猛射。精英战士吼叫着开火还击,但是士官长的火力更猛,一排排坚利无比的7。62毫米口径穿甲弹呼啸而出,在精英战士的能量盾上激起一片闪光,使其过载、失效。这个庞然大物终于体力不支,向前仆倒,缩成一团。眼看自己的头领倒地毙命,咕噜人吓得狂吠起来,纷纷四散逃亡。若是单打独斗,咕噜人个个胆小如鼠;不过一旦成群结队,它们可就不好对付了。士官长再次开火扫射。咕噜人接连倒地,动弹不得。他马不停蹄地穿过一扇舱门,传来一片更密集的枪响,他不由得朝那里看去。科塔娜大声叫道:“圣约人!就在我们头顶的平台上!”他冲向一段上楼的金属梯,直朝二层平台而去。士官长的脚底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他灵活地避开了一位受伤的陆战队员,把子弹直接“送给”敌人。士官长记起上次行动中见过这一战士,在致远星轨道防御站上。那个陆战队员紧捂着绷带下的等离子灼伤,勉强向他挤出一丝微笑。“你能来真好,士官长……我们给你留了几个派对宝贝儿。”士官长点点头,站在平台上,瞄准一个豺狼人。这种模样有点儿像鸟类的怪物,也配备着能量盾——是手持式,而非精英战士们喜欢用的全身式。这个豺狼人移开了手持能量盾,以便瞄准受伤的陆战队员,士官长看准这个破绽。他开火击中豺狼人暴露的腰部,这怪物当即应声倒地毙命。他接着爬上一段楼梯,差点儿又和一个精英战士面对面撞个满怀。精英战士咆哮着,向前冲来,像球棒一样挥舞着等离子手枪。士官长躲过这一击——他曾和精英战士赤手空拳肉搏过,明白它们有多强悍、多致命——不禁一步步往后退。他举起突击步枪,对准精英战士的腹部,扣下扳机。那个精英战士像海绵吸水一样将所有子弹照单全收,却依然毫无顾忌向前猛冲。就在它准备跃起扑过来的瞬间,弹匣里最后一发子弹打穿了它的脊柱。精英战士重重地摔落在地,**了一下,一命鸣呼了。士官长去摸一个新的弹匣。又传来一个精英战士的咆哮,紧接着是第三个。没时间填弹了,士官长转身直面它们。他把突击步枪一扔,掏出手枪。两个精英战士的脚下躺着两具阵亡陆战队员的遗体,他据此判断,精英战士大约离自己二十五米。正好在射程以内,他心想,一边开火射击。强力的手枪子弹击碎了精英战士头部的能量盾,打头的精英战士狂躁地咆哮着。精英战士们感到了士官长的威胁,立刻将全部火力集中向士官长的方向倾泻而去。只见等离子束打在士官长的能量盾和盔甲上,全都消散殆尽。突然,陆战队员们发起了一次就地组织的反攻,向他们各自选择的目标开火。一枚破片杀伤手雷把一个精英战士炸得血肉模糊;因判断失误站到它身边的一个豺狼人也一齐粉身碎骨。弹片飞过楼梯间,撞击到舱壁上。另一个精英战士受到一阵冰雹般弹雨的款待。它的血肉碎块立即向四周飞散。“我说,这才像话!”一个陆战队员欢呼道。他向精英战士的头上补了一枪,给它致命一击。这片区域已经基本扫荡干净了,士官长继续前进。他又穿过一个舱门,帮两名陆战队员解决掉一群咕噜人后,来到了一个溅满血污的通道——人类与圣约人的血都有。甲板一阵颤抖,“秋之柱号”又中了一枚舰对舰导弹,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灯光明灭不定。救生艇快要发射了,“科塔娜说道,”我们得抓紧!““我正在争分夺秒,”士官长答道,“我会尽全力冲到那儿。”科塔娜欲言又止,接着耸耸肩算是赔礼道歌。即便是很容易犯错的人类,偶尔也有对的时候。机队指挥官卡罗尔·劳雷上尉——舰上的陆战队员们更爱叫她的绰号:“克敌铁锤”——正耐心地等待一个咕噜人走到通道拐角附近。她一枪将其头部打爆,戴着甲烷呼吸面罩的小畜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迅速窥探一眼,确定下一条通道没有敌人后,才向身后的队员们挥手示意。“快走!趁现在一切正常!”三个飞行员和三个地勤人员一起跟着劳雷,以闪电般的速度穿过大厅。她是一个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女人,跑起来有股果敢的蛮劲。她的“计划”——如果她七拼八凑的这些主意也配这么称呼的话——是冲到舰上的发射舱,跳进他们的d77-tc鹈鹕运兵船,抢在“秋之柱号”撞上那个环形物之前逃离巡洋舰。就算万事俱备,这么起飞也淮度颇大,而降落更会一团糟;但在她看来,与其把身家性命交给那些救生艇驾驶员,还不如死在自己掌握的操纵杆前。而且,只要能成功离舰,运兵船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而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了。“它们追上来了!”有人喊道,“快跑!”劳雷又不是赛跑健将——她是个飞行员,该死。她正要转身瞄准身后的追兵,只见一道炽热的绿色等离子束呼啸着飞过她耳际。“混蛋!”她嚷着,一鼓作气飞奔起来。舰上的战斗依然呈胶着状态。一个名叫哑哑皮的咕噜人带着一支同类特遣队,穿过一扇半熔化的舱门,看到一片屠杀后的狼藉:近处的舱壁上浸透了散发着微光的蓝色血污;遍地支离破碎的盔甲残片,还有一堆缠结扭曲的咕噜人尸体——这些都证明了一场惨败。哑哑皮低声哀恸着,追悼阵亡的弟兄们。毫无意外,大部分死者都是和哑哑皮同族的咕噜人。先知们长久以来都将他们这一族当作炮灰。他祈祷死者都已升人充满甲烷气体的极乐世界。他刚准备穿过这些令人毛骨辣然的尸堆,其中一具尸体突然呻吟起来。哑哑皮停下脚步,和一个名叫嘎嘎乌的咕噜人同伴一起,在鲜血淋漓的尸堆中奋力翻找。终于,他们发现呻吟来自一个黑甲精英战士——“受先知祝福”的种族。正是由于这个领头的精英战士计划不周,突袭失败,才酿成了眼前的惨剧。根据律法和习俗,哑哑皮所属的种族必须敬畏精英战士,因为后者是仅次于先知的半神职人员。当然,这些清规戒律应用到战场上,就不怎么严格了。“不要管他,”嘎嘎乌建议道,“要是我们哪个受伤倒地,他才不会管咧。”“是啊。”哑哑皮话里有话地说,“要是想把他弄回登陆艇,可要花上咱们五个人全部的力气呢。”嘎嘎乌着实花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那句话背后的意思,不禁夸赞起这条绝妙的计策。“那我们就不用打仗啦!”“没错。”哑哑皮正说着,激战的喧嚣又一次响起,“哪咱们就弄点儿东西给他包扎伤口,抓住他的手脚,把这贱货拖走。”几个咕噜人急急忙忙地检查了一遍,看来精英战士身上的伤不会致命。一发人类子弹射穿了他的面罩,在精英战士头盔内侧擦着他头颅的一边飞过。这一击带来的冲击力让他昏厥了过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跌倒时留下的割伤和擦伤。他肯定能活下来。太可惜啦,哑哑皮心想。咕噜人欢天喜地,这张“下船票”足以保证他们能如愿以偿,回到想去的地方。他们抓住精英战士的四肢,摇摇晃晃地从通道撤退。他们的战斗结束了。“秋之柱号”巡洋舰上的能源设施由一组特殊的核聚变引擎构成。负责保护这些设施的部队就是行星轨道空降突击队,简称odst,他们还有个绰号:地狱伞兵。引擎室有两一主要人口,各由一扇a型钛合金舱门把守。通往两扇舱门的狭长通道,都还在人类的掌控之中。安东尼奥·席尔瓦少校指挥下的陆战队男女战士们英勇善战,为了保证战场上没有障碍物,他们将圣约人的尸体堆放在一边,就像垒柴火似的。不过人类还是有伤亡,而且数目庞大。梅丽莎·麦凯中尉也受了伤,正不耐烦地等着她所属排的医务兵——绰号“大夫”的瓦尔迪兹——给她的手臂上绷带。到处都缺人手——麦凯显然等不及想起身去帮忙。“有个坏消息,中尉。”医务兵说道,“你二头肌上的刺青,就是那一骸骸头加‘odst’四个字母的,不幸‘身负重伤’。当然啦,你可以再文一新的……不过疤痕部位对墨水的吸收效果可相当不好。”麦凯明白他是存心喋喋不休,明白这是“大夫”在安慰她,想让她暂时忘却牺牲的道金斯、阿一塔尼和铃木。医务兵把绷带固定到位,麦凯把衣袖卷下,盖住受伤部位。“你知道吗,瓦尔迪兹,你真欠揍。我可是在说好话。”“大夫”用袖管背面擦了擦额头——上面还有阿一塔尼的鲜血。“谢啦,中尉。承你吉言。”“好吧,”席尔瓦少校昂首阔步地走到狭小的通道中央,高声喝斥道,“你们都给我听着!游戏时间结束了。凯斯舰长烦透了我们连,要我们从这通道里滚出去。舰外有一巨环,上面有空气,有重力,还有一样赛过啤酒的好东西——即将照在我们陆战队员脚下的土地!”席尔瓦此刻略作停顿。他双目圆睁,用灼灼的目光扫视过周围每一张面孔,嘴巴抿成了一条缝。“大多数船员——我不是指你们这群猪头——会乘上救生艇离舰。他们会一直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喝着小酒,嚼着小菜到达地面。“但你们,想也别想。噢,没门!你们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滚出‘秋之柱号’。来告诉我,士兵们……你们打算怎么滚?”这是个历史悠久的保留节目,全体地狱伞兵齐声大吼:“双脚着地,长官!“你们真***聪明!”席尔瓦咆哮着,“现在给我滚到空降发射舱里去。圣约人正在地面上烧烤野餐,请你们每个人去吃。给你们五分钟,系上安全带,挂上挂钩,屁股里夹紧软木塞!”这是个老段了,他们最喜欢的笑话。陆战队员们像是第一次听,全都狂笑起来。他们立刻组成小队,跟着队长,一路跑向通往左舷底部的通道。麦凯带着全排人马穿过大厅,穿过一场恶战后的战场,穿过奉命把守交叉点的阵亡将士们。遍地都是他们的尸首,舱壁上满是等离子灼烧的痕迹。一连串7。62毫米口径子弹留下一条长长的弹痕,显示出一位人类士兵死前的最后挣扎。一阵紧凑的脚步,他们绕过拐角,来到陆战队员们戏称的“地狱接待室”。空降队员们鱼贯而人一间狭长的舱室,舱室两侧各有一排卵圆形空降发射舱。发射舱悬挂在一条直通舰腹外侧的管道上,每个发射舱上都标有一个队员的姓名。大多数登陆战都由武装登陆飞船完成;但这些登陆飞船速度缓慢,容易遭受防空炮火的打击。所以,unsc不惜耗费一切必要的时间和经费,研发出了让部队突人大气层的第二套方案:单兵着陆器,简称hev。电脑控制的防空火力或许会消灭部分单兵着陆器,但这种着陆器目标小,不易被击中;就算被击中,也只损失一个士兵,而不是一大群。要说缺点,只有一个。hev表面覆盖的耐高温陶瓷层会不断灼烧,着陆器内部的温度也会随之飚升到难以忍受的程度,有时甚至足以致命。这也是odst的家伙们都被称为“地狱伞兵”的原因。参加这个部队完全凭自愿,骨子里没有点儿狂野本性的人是不会加人的。麦凯在中央走道上等着,眼见着战友们一个个都钻进了各自的着陆器。她明白,等待意味着她自己的准备时间少了六十秒。最后一扇舱门终于关上,她立刻火速钻进自己的着陆器。一进着陆器,麦凯的双手就忙开了:固定安全带、运行必要的系统自检、解开一连串安全锁定、进入发射管道,目光一刻不离面前的小屏幕。“秋之柱号”的动力控制电脑已经计算好合适的推力,以便将着陆器送人正确的着陆轨道。现在她所能做的只有抓紧,祈祷着陆器的陶瓷外壳能撑到降落伞打开的那一刻,并且尽量不去想这种着陆器实际上是多么不堪一击。她绷紧双腿,抬头一看:倒计时的最后一位教字正从“1”变为“0”。着陆器一沉,加速飞出发射管道,向下面的环形世界坠落。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跳骤然加剧。有一陆战队员往数据读取器里塞了张微型碟片,按下播放钮,全队的通讯频道里立刻响起了豪情万丈的《地狱伞兵之歌》。未经许可,擅自滥用unsc的通讯设备是军纪明令禁止的违法行为,严重违法。但麦凯明白,在这个非常时刻,这么做再正确不过;席尔瓦也一定默认了,因为指挥频道里一片沉默。乐曲激荡在耳际,伴随着着陆器不停地震颤——开始进人环形物大气层。陆战队员们就要“双脚着地”,站在环形物表面了。甲板猛跳一下,“秋之拄号”又遭到一记重创,舰上的战斗依然胶着。士官长快赶到了,正准备全力冲向一艘救生艇。科塔娜突然叫道:“小心背后!”话音未落,士宫长就感到肩胛骨部位中了一道等离子束。他趁势一个前滚翻,双脚站稳,回身面对愉袭者,看见一个咕噜人从上方的维修通道纵身跳下。这个矮小的外星怪物呆呆地站在甲板上,手爪中的等离子手枪正在蓄能超载①。士官长向前直冲三步,用突击步枪一砸,把怪物撂倒在地上,紧接着补上三轮子弹。咕噜人手枪中蓄积的能量全倾泻到了天花板上。熔化的金属滴溅下来,士官长的能量护盾一片“嗞嗞”地响。①“蓄能超载”是圣约人等离子枪的一种特殊使用方式。按住板机一段时间后,等离子的能童就会蓄积起来,成为一团绿光;这时松开扳机开火,能放出一次能量巨大的射去,杀伤力极大。怪物的呼吸面罩被一串穿甲弹撕裂了,一股甲烷气喷射而出,让它的身体陀螺似的打转。又有三个咕噜人从天而降,死死抓住士官长的肩膀不放。整个情景在士官长看起来近乎滑稽,不过他很快发现它们其中一个想取下他的头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另一个咕噜人拿着一颗等离子手雷——小畜生们想把炸弹扔进他的盔甲里。他弯下腰,来回摇晃肩膀,就像一条甩水的狗。咕噜人被四散甩飞,士官长连忙点射几枪,把它们放倒。他回身转向救生艇。‘快!“科塔娜催道,”冲啊!“士官长冲向正要关门的救生艇。附近一个陆战队员也在向救生艇冲刺,突然摔倒了;士官长停下脚步,一把抓起他,一口气把这一战士扔进了艇内。终于上来了,他们加人了已经登船的队伍。“现在离开正是时候。”科塔娜泰然自若地说道,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又一声爆炸震颤着整艘巡洋舰。士官长面朝舱门而坐。他看着舱门徐徐关闭,红灯亮起,这才确定一切就绪。“出发”。飞行员启动发射程序,一值火光喷射而出,救生艇呼啸着脱离了巡洋舰,以令人眩目的速度从“秋之住号”的表面飞驰而过。圣约人战舰发射的等离子炮火正不断猛击“秋之柱号”的船壳。顷刻间,救生艇已远离巡洋舰,直朝环形物飞去。士官长关掉外部通讯系统,直接对科塔娜说:“那么,这东西你了解多少?”“一无所知。”科塔娜承认,“不过我从圣约人部队作战通讯网络截获了一些信息。它们管它叫‘光晕’,对圣约人而言似乎有某种宗教象征意味;不过……你不是和我一样能猜。”她顿了顿,士官长察觉出人工智能在取笑他。“好吧,是差不多一样。”“光晕,”他重复道,“看来我们暂时要把它当成‘家’了。”救生艇太小,无法配备肖一藤川超光速加速器,所以他们无处可去,只能登陆环形物。飞船一路静悄悄地穿越太空的茫茫黑暗,听不到船上有人欢呼。他们还活者,但这一点可能随时会改变,这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庆庆祝的。一个陆战队员说道:“执行这种任务真是活受罪。”大伙儿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他。劳雷一行人马紧急停下脚步,向他们来的方向撤退,取出所有家当清点了一番。他们的武器有两枝手枪、一枝突击步枪,还有一枝等离子步枪——一个飞行员在路上检来的。虽然还远远算不上装备精良,但用来干掉跟前的三个豺狼人还是十拿九稳。劳雷一脚踩下去,最后一个倒地的豺狼人头上多了一个大窟窿。发射舱的舱门眼看就要关闭,这伙急于登机的队员疾速趴下,穿过舱门,直奔鹈鹏式运兵船。“克敌铁锤”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宝贝座机——谢天谢地,毫发无损——立刻冲上舷梯。运兵船一如既往地燃料充足,武器完备,随时整装待发。她的副驾驶员弗莱伊跳进她身后的座位,运输官克伦则坐在最后。一进驾驶座,劳雷就系好安全带,执行完简单的起飞前自检程序,便发动了运兵船的引擎,与其他的运兵船一起发出了和谐的轰鸣。外舱门旋转着开启了,发射舱突然减压,松脱的设备全部飞向了太空。片刻过后,巡洋舰进人了环形世界的大气层,此时运兵船就可以起飞了……但他们一定要抓紧时机。再入摩擦①激起一圈火墙,包围了整艘飞船。①再入摩擦:指飞行器重返大气层时,和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的累积热量。“该死!”弗莱伊惊叫着向前一指,“快看那儿!”劳雷望去,只见一艘圣约人的登陆艇,不顾“秋之柱号”的再入速率产生的巨大热量,疯狂地直冲发射舱而来。想逃离这艘眼看就要坠毁的巡洋舰本来就这么点可怜的胜算,偏偏圣约人部队杂种还挡道添乱。劳雷骂骂咧咧地打开运兵船上70毫米口径机关炮的保险。机关炮的颤动传遍全船,打得异星舰艇遍体鳞伤,而且似乎击中了要害。敌舰晃晃悠悠,失去控制,盘旋着一头栽向“秋之柱号”的船壳。“好极了,”劳雷在船对船通讯频道里说,“我们这就下去,会会这世界的主人。弟兄们地面上见。‘克敌铁睡,完毕。”劳雷关掉通话器,低声自语道:“一路顺风。”一艘艘运兵船从发身舱鱼贯而出。在经过一系列的姿态调整后,它们向环形物的表面降落。大气冲撞着运兵船,劳雷奋力控制飞船。状态面板上高温警报闪个不停,鹈鹏运兵船表面因摩擦累积起高温,飞船粗短的机翼的边缘已隐隐透出红光。“我说头儿,”运兵船不停地颠簸,弗莱伊有些口齿不清,“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劳雷做了些微调,努力改善飞船的飞行角度,瞥了右边一眼。“你要是有好办法,”她叫道,“下次全体开会的时候再提也不迟。”他点点头。“是,长官。”“开会以前,”她补充道,“把狗嘴闭上,让我好好飞。”鹈鹏运兵船遇上一团气旋,猛然下坠,马上又拉起来。劳雷一边惊怒地喊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拼命操控着飞船——运兵船垂直地朝环形物表面坠落下去。十五分钟前,圣约人部队对巡洋舰指挥区发起了一次联合总攻,好在已被人类防御部队挫败了。此后,船上的战局开始有所缓解,战报显示,至少某些异星人侵者已经跳上登陆艇撤退了。战局的转变,不知道是由于圣约人对惨重的伤亡数字有所顾虑,还是因为害怕人类舰船随时都有解体的危险——不过这一点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舰桥附近区域已经安全了,免去了凯斯和全体留舰指挥员的后顾之忧,他们终于得以专心地尽职尽责。至少眼下如此。接下来的任务是把“秋之柱号”开进大气层。别以为这是小菜一碟,要知道和同等级的舰船一样,该巡洋舰是在零重力环境下制造的,没有配备任何在行星大气层中航行所需的装备。凯斯坚信计划的可行性。他心里盘算着:先贴近环形世界,再将飞船交由科塔娜留下的子程序自动控制,在飞船着陆前搭最后一艘救生艇弃船逃生。或许舰船能按他的设想平稳降落——或许不能。无论是何种状最兄,飞船着陆的时候他们最好与其保持安全距离。凯斯转身查看导航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同时用眼角余光捕捉周围的动静。他看到,主火力控制台海市蜃楼般地闪了一下,不禁揉了揉眼睛。舰长再看第二眼,却一无所获。凯斯皱皱眉头,目光回到导航屏幕,下达了一串命令——“秋之住号”即将闯人它最无用武之地的战场:坚实的大地。伊萨‘诺索力摒住呼吸。一个人类战士和他四目相对,没有察觉丝毫异样,转身走开了。他这样沉着地应对,一定是受到了掌握所有知识的上古先贤的保佑。凭借隐身服,再加上他本身具备的执行潜人行动的天分,目前看来可谓天衣无缝。登舰以来,诺索力一路“参观”了引擎室和火力控制中心,最后抵达舰桥。现在,这个精英战士悄然站在排气口前,寻思着下一步的行动。他确信,飞船人工智能不是被转移就是被销毁了。好在,船上起码还留有几个高级军官——他还有立功的机会。实际上,根据几个人类所表现出的礼节,诺索力断定一个叫“凯斯”的人位居舰长一职。真是极富价值的猎物。但怎么才能俘获它呢?显然它不会束手就擒,何况周围的随从们也都荷枪实弹。诺索力只要一解除隐形,立刻就会被子弹射得千疮百孔。人类单独行动时不堪一击;但是成群结队就危险了。而且,越是濒临灭绝的动物就越是危险。看来惟有保持耐心,也就是说不得不等待时机。冷气持续从排气口流出,空气中某处好像闪烁着微光,不过准都没有注意。好吧,“凯斯说道,”让我们减速……准备启动舰首逆向推进器……启动!“舰首逆向推进器开始喷射,减慢了舰船的降落速率。“秋之柱号”猛烈地晃动了一阵,以适应巨环的重力场,修正飞行角度。剩下的交由科塔娜接管——或者应该说,由她留下的一部分自己所接管。“秋之柱号”的推进器的喷射间隔越来越短,就像是行进旋律中的一个个连绵不绝的音符。反应高度灵敏的子程序正跟踪变量、监控反馈信息,每秒做出数以千计的决策。遍体鳞伤的船体在进入大气层时不住地颤抖,开始剧烈震动,一堆松脱的部件在甲板上乱滚。“我们只能奉陪到这儿了。”凯斯大声命令,“所有命令和控制系统转交利塔娜的子程序接管,我们该走了,全体弃船。”稀稀拉拉地传来几声“是、是”的回应,舰桥上的官兵们起身离船——他们曾千辛万苦为之奋斗的地方——看上最后几眼,掏出随身手枪。战事虽然已见平息,但圣约人部队不可能撤得一个不剩。诺索力焦躁不安地目睹着人类陆续离开舰桥。等到最后一个人要走了,他才拔腿尾随。一条妙计在他脑中渐渐清晰起来。这主意绝对大胆——不,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过,诺索力颇为自得,觉得又把自己的任务向成功大大推进了一步。专门留给舰桥官兵们的救生艇就在附近。原来奉命保卫它的六名陆战队员,已经栖牲了三位。他们的遗体被拖到一边,摆成一行。一个下士喊道:“立正!”凯斯说:“别来这套了。”他指了指舱门,“感谢你们撑到现在,好小子。对你们的弟兄,我很难过。”下士拘谨地点点头。他投人战斗的时候肯定还在轮休——还有一半脸没刮呢。‘谢谢您,长官。他们是带着一打杂种一起升天的。“凯斯点点头。三条命换十二条。听起来还是一笔稳赚的买卖——但到底赚了些什么呢?到底还有多少见鬼的圣约人部队?到底一条人命可以值多少敌人?他努力抛开这些杂念,拇指朝舱门一挥。“所有人上船,赶紧!”幸存的人类鱼贯登艇。诺索力也跟着,虽然要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避免触碰到人类难上加难。救生艇前部稍微宽敞些;而且等到离开母舰,人工重力消失后,那儿还有一个把手可以利用。随后,救生艇一旦着陆,他就会抓住凯斯和其他人分开的时机,一举将其生擒。不过现在他只能继续坚持,避免被人识破,一直到着陆为止。人类乘客都已经系好安全带。救生艇破空而出,离开发射舱,向下方的巨环降落。推进器启动后,救生艇稳定了下来,也进人了事先计算好的着陆轨道。凯斯坐在飞行员身后第三个座位上。他皱起眉头,好像在搜寻什么东西,然后,等船上安静下来后,他探身对前面的陆战队员说:“对不起,下士。”“长官?”陆战队员看来精疲力竭,尽管被安全带固定在一张可以承受飞船起飞时的重力加速度的抗负荷椅上,但还是努力提起精神行了一礼。“把手枪给我,小子。”下士脸上的表情一清二楚:一个战士最不愿做的事就是让自己的武器离身,尤其是随身武器。但舰长就是舰长,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大脑里“是,长官”这句话还没说出嘴,下士就觉得m6d手枪已从枪套里被猛地抽了出来。凯斯暗自揣摩着:一发12。7毫米口径的子弹会不会打穿救生艇相对较薄的船壳?然后引发爆炸,全船人员全部完蛋?他没有答案,不过有一件事确定无疑:救生艇上这狗娘养的圣约人死定了!凯斯举枪,瞄准那团奇怪的、幽灵般微光的正中心,扣下板机。精英战士已察觉到舰长的动作,但又无处可逃,他慌慌张张地去摸自己的手枪——这时第一发子弹已经射来。m6d喷吐着怒火,一发发子弹猛扑向目标,倒数第三发子弹一举击穿了诺索力的头盔,脑浆从后脑勺喷溅而出,让他彻底超脱了物质世界的禁锢。最后一声枪响的余音未落,隐身服发生器便停止了工作。一一精英战士仿佛无中生有,浮现在众人眼前。异星人的尸体向船舱后方飘去。千万滴蓝色的血污伴随着脑组织的碎块一起向救生艇船尾飞散。日吉和子中尉一弯腰,躲过精英战士的一只差点撞上自己头的靴子。她一把推开尸体,面不改色。其余的船员都被吓得一动不动,说不出话来。舰长沉着地退出弹匣,清空枪膛里的子弹,把手枪递还给目瞪口呆的下士。“谢了,”凯斯说道,“这家伙还挺管用的。别忘了重新填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