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齐澈犹豫间,心腹李卫前来求见。“殿下。前方来报。”接过他递来的信笺,一目十行,记下后随即将纸烧毁,燃烧的火焰有一瞬照亮了齐澈此时显得有些莫测的面容,纸化为灰烬,随风湮灭。黑夜里他的眸子闪烁着猎人般的嗜光,熠熠生辉,而这原因无疑是刚刚那一纸信息。“殿下?”李卫抬头,不解的试探。“呵呵,真真乃天助我也,吩咐下去,调集兵力于宫门前,另外将皇宫里的暗卫都换成自己的人。”“殿下,私自聚兵于皇宫是……”李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师出无名反而会落人诟病,实乃是破釜沉舟的下下之策,此举大险啊!“不必怀疑,”齐澈当然知晓他在担心什么,“至于借口嘛,”一抹冷笑陡然划出,“太-子-造-反。”下面的李卫明显一愣,看着齐澈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下了然,看来真的是要变天了。“是。”当即硬声应下退出。齐澈铺开宣纸,执笔,墨迹在纸上渲染,写完,提笔,墨水在笔尖凝聚,最终滴落。看着纸上那被墨水模糊的一个“席”字,他无声站着,那么,就是剩下他们了。室内又恢复了静谧,只是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下,马上会掀起的又将是怎样的惊涛骇浪?一夜之间,太子造反的谣言就纷至沓来,散播在京城的大大小小的角落,并且以瘟疫般的速度快速向外扩散,皇宫内院重兵防守,戒备森严,各个宫殿之间的联系都无形的被隔绝起来,互不通信,宛若一座座孤岛。偌大的皇宫,寂静的犹如一座空城,而暗藏其中的无数利箭,却是都隐蔽在无人察觉的地方,势要在那个所谓的叛徒逆子回来时给之以致命的一击。太子造反,皇帝染疾,一时之间群龙无首,在这时,七皇子齐澈就很顺理成章的成为“众望所归”的代理监国人选,处理着朝中的事务。而那位被齐帝急急召回的席大将军却是在那晚深夜里再次被请回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几日后。将军府。大堂上。席心缈为首的一行人全都聚集在了这里,楚隐皓坐在下座神态闲闲,还相当有心情的品茶消遣。大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不过从他眼里不经意间掠过的那一抹深幽又让人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冰凝站在席心缈的身侧,永远冷着一张脸,比以往更严肃了几分。每每看到冰凝的这样子,楚隐皓都严重怀疑,她再这样下去真的有面瘫的危险!还有那个门神影,什么表情也没有,整天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天下谁都跟他过不去似的。一个面瘫,一个冰山,那个女人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呐!当然,这些话他也就烂在肚子里,啜了一口茶,瘪瘪嘴,轻飘飘的收回了视线。楚隐皓的这些小动作根本逃不过席心缈的眼睛,不过她现在并不想跟他吵嘴浪费时间。“小姐,我去皇宫把将军救出来。”影率先出声,他想过了,以他的武功潜进皇宫不是难事,救出将军虽有难度却也不是不可能。“不用了。”席心缈出口阻止,看她的样子,好像并不担心。“这是老头自己的决定,随他吧,皇宫虽凶险但我相信他此时却是安全的,而且看样子,他应该是被软禁了。”“软禁?”“不错,而且我猜测,传召老头进宫的已经不是齐帝本人了。”“你是说-----”楚隐皓收起了无赖相,稍稍端坐,挑眉向席心缈视去。对上楚隐皓投来的询问,席心缈微微颔首,肯定道:“齐帝早就卧床不起了,能在一夜之间散布太子造反谣言、重整皇宫兵力的人能那么安分的饶过骠骑大将军这个唯一绊脚的变故?”“如此说来,把将军软禁起来的最大目的不就是……”“虎符。”席心缈冷冽启齿,眉头微蹙。老头之所以能让这么多人忌惮无非就是手握有掌管几十万大军的虎符。有了它,驻兵皇宫才会真正的名正言顺,才能拥有大量遣派的兵力。“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楚隐皓一句问出,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转向首座的女子。席心缈那份由来的魄力从来没有因为她是一名女子而减弱半分,看着她,他们知道,她的确有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能让人们毫无理由的选择信服……时间悄无声息的逝去,日落月出,一如既往的交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城内紧张压抑的气氛缘故,就连到了晚上,除了以往的暗寂外,似乎也隐隐多了几分可怖森然。响更漏,窗影斑驳,幽巷内,“哒哒哒”的传出了马蹄践踏的声响,很快的,黑暗处隐现出一骑马奔驰的身影。两边的房屋飞快的向后抛去,马背上策马飞奔的人在宽大斗篷的遮掩下渺小的几乎看不见,唯一可见的,便是因风在空中肆意翩飞的斗篷,似一张展开扑腾的翅膀,搅动着气流,带来一阵不小的风力。城门口的几个守卫远远的就听见了马蹄声,眼见着一人驾马越来越近,刚想将之拦截下来可谁知周身竟动弹不得,更是发不出一丝声响,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绝尘而去……出了城门,大道两边的景物便换成了树木,树影斑驳,人在其间穿梭,蹄声在回荡。“吁——”“嘶——”马鸣萧萧,长啸划空,微弱的月影下,那马仰头长啸,前蹄离地,微曲高举,鬃毛在空中扬起飘洒之态,马尾高高甩起,根根毛发几乎能在空蒙的暗夜里清晰可见。飞奔的马本是在以脱缰之势狂奔,熟料马背上的主人猛的一拽缰绳,生生被扼制住,而马背上的人因马后蹬的动作身体猛烈后仰,几乎是同时的,紧握缰绳,随即踩住马镫直立起身子,那一刻,斗篷翻飞,人和马竟都是如此的让人震撼,就连倒映在地上的阴影,也是如此的张狂潇洒!那种感觉,叫顶天立地!是天地间舍我其谁的傲然姿态!挡在路中的齐澈不觉看的有些痴了,眼里涌动着很多种情愫,而其中一种,叫---羡慕。“是你?”帽沿滑落,露出了一张冰寒的绝美容颜。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他,不过照这情况,他好像是刻意在这里守候了。“你知道我会出去?”席心缈坐于马背,马不安分的甩头,发出“嗤-嗤”的声响,不时的踢着蹄子捣腾着地下的泥土。“不知道,我只是一直守在这里,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齐澈语气微嘲,一双星眸在暗黑里闪着亮光。“所以,你是来阻拦我的。”“是。”“你觉得你拦得住?”“不知道,不过我敢赌,你不敢冒险。”“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你确定你要试试?”“你知道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并不想这样做。”“哼,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的‘不想这么做’,就是早已设下埋伏隐于暗处,只等着你的一声令下将我射个死无全尸?”看着哑语的齐澈,席心缈唇畔的讽刺更甚,看向齐澈的目光更加轻蔑,他当真以为她不知道附近早就潜伏了不计其数的射手吗?只要她敢走,没跑出半步就已经是地上的伏尸了。女子眼里的不屑刺痛了他的眼,心更像是被狠狠的剜了一刀,闭眼好不容易将腹内的翻滚压制住,收拾好情绪再次睁眼。“不错,附近确实有埋伏。”“齐澈,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让我过去?”冷下眼,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必须赶快赶到那里,连日来的惴惴不安已叫她莫名的烦躁。齐澈看着对面的女子,她鲜少露出表情的脸上已是染上不耐,心里不禁疑惑,她这般着急到底是为哪般?不过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霸业,他依旧狠下心,他的计划绝对不可以失败!“你回去吧,我不想为难你。”侧过脸,这已经是他的让步了,不要再逼他。“齐澈,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交易?”“不错,你放我过去,作为交换,我把你想要的给你。”说着,从怀里取出一物向齐澈抛去。被席心缈抛出的物品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半弧,准确无误的落在齐澈手中。摊开手掌,齐澈几乎大感诧异,“这是——”感受虎符玄铁打造的坚硬,上面还有着女子怀揣过的余温。他抬头对视,眼里的疑虑与震惊不曾减弱。“你知道现在给我虎符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你缺的是一个借口,现在,我就给你这个借口。”“你……”“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的事不要牵连到我,还有,我家的那个老头,你给我好吃好喝伺候着,在我回来之前要是掉了一根胡须我就要找你算账,到时,我可不管你已经是----”席心缈驾马走近他身边,目视远方,扯唇道:“一朝天子了!”不顾身边人的僵硬,一抖缰绳,“驾!”马蹄处尘土飞扬,不消片刻踪影全无。齐澈久久未动,任由女子离去,她刚刚的话他听清了,天子?嘴角的弧度持续上扬,最后是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这个位置的!”他冲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大喊,像是在承诺。低头视着手里的虎符,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星眸里的璀璨迷人,透着坚定……他的誓言席心缈终究是没有听到,此时她策马飞奔,黝黑的深眸望向天际的某个方位,目光坚定:水冽寒,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