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静窒,这一瞬形成的窒默叫人呼吸困难。不是来自那个一脸控诉的女子,而是那个一身貂袍的长身玉立的如寒冰般的男子。他还是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可是任谁都不敢在场喧哗。各个屏住了呼吸,感受着这骤然下降的温度。外面是寒冬腊月,他们倒觉得里屋更是凌寒三分。直觉的,他们都觉得这个热闹不能看。雷青青揽着倒地的云儿的上身,让她靠在她的怀里,而她,却是满含悲愤的怒视着那个男子,从一开始,他就这样无动于衷的漠视着,虽不是他出的手,可是他也并没有阻止手下的出手。“小--姐,云儿不—不碍事”云儿吃力的覆上雷青青微颤的手,轻拍以示安慰。可是雷青青此刻全然被漫天的怒火占据,她明白,她什么都明白,可她就是不甘心呐!云儿的安抚不能浇熄心中的不忿,却是将那隐晦的妒意不可遏制的引发了出来。“为什么?!”雷青青的怒吼没有引起对面人的丝毫反应,只是枫雪眸中闪烁的危险愈加明显。一个女子失控的厉吼,一个男子的漠然相对,甚至无视。谁在乎?谁心伤?“客官。您要的煎饺打包好了。”店小二壮着胆子上楼将手中的纸袋递过去,有些尴尬的打断了那令人窒息的僵局。“醋有加辣吗?”什么叫忽如一夜春风来的风姿?那一番流云旷缈姿韵果真是如清风般拂过每个角落,叫千树万树梨花竞相开放。水冽寒的嗓音有着隔世的迷离低沉,仿佛来自千里之外,那一身淡冷若莲的清雅气度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仿佛一下子挣脱了束缚般层层铺展开来,原是仙人!“加了,一份加辣,一份不加辣,煎饺微焦,不可糊,不可嫩。”小二似乎极是熟悉的说着,这样的话他每个几天就会重复一次,因为,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每隔几天就会来这里,来时就静静的坐在雅间,一呆就是好一会儿。有时叫一盘煎饺,离去时也总会打包一份煎饺,每次他都会像这样的问一次。他只当是这位公子真的是喜欢吃这煎饺,一个小小的煎饺能得这样一个绝世的人儿青睐着也是福气呢!雷青青怔怔的看着水冽寒像是平常百姓般与小二询问着,仍是淡漠的表情下她能觉察出那份隐藏的深深柔意,心中忽的一滞,难受。抓着红鞭的手咯咯作响,银牙紧咬,眼中的黑气愈聚愈烈。“啪!”一声断裂的脆响。四下俱静。众人神色皆变,视线却是无法从那散落一地的煎饺移去。看着那如神般澄澈淡远的男子的眉头几不可见的一蹙,雷青青明眸中隐现一丝得意,报复的快感,令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张扬的有些刺眼。终于是有反应了吗?“你!”枫雪刚想出声,却被水冽寒的一个眼神猛的一惊,躬身退在一旁不再发话。“怎么,生气了?原来你也会生气么?”雷青青早已起身挡在云儿面前,微扬着下巴,挑衅。心里的颤抖酸凉,仅她知晓。她笑的肆无忌惮,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涩?因为眼泪都流进了心里……“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在她面前我可不记得你是个哑巴!”“闭嘴。”如果刚刚的表情是几不可见的,那么现在的水冽寒终于是有了较为明显的不悦。“为什么闭嘴!”雷青青忽的激动起来,她连吼带叫的那么久他都没有回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可只是提了一下那个女人,他就那样情不自禁了吗!雷青青,你是有多失败?!“你不让我提,我偏要提,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就长得比我漂亮点吗?你上了我的擂台,打赢了我,却是跟她离开,撇我而去,你知不知道我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她的眼里没有你,而你,却像是个小丑般跟在她身边,她可有一丁点的回应?你是我的夫啊!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多月来的积压不满通通在今日宣泄而出,这一刻,她终于阻止不了决堤的泪水,雨打芭蕉,泪湿梨花,点点是痛,滴滴是殇,落地的是混着晶莹的血红。眼前人可怜惜?“提她,你配?”水冽寒收拢了刚刚拂开的手臂,仿佛方才将雷青青击的吐血的那一阵无形气流不是他发出的一样。轻松,自然,决绝的随意……无情是专情,伤害是维护,只是,她不是她,如此简单而已。水冽寒的声调依旧没有丝毫起伏,冷眼视去,冻结一切,其中的警示不言而喻。不杀,不是不敢,而是不舍,不是为她,却是为不领情的绝情女子。“我不配?”一声冷笑,眸眼里已全然是讥讽,全不在意的狠狠抹去嘴角的鲜红,“那谁配?那个女人就配了?她凭什么?水冽寒,我才是你的妻,我才是与你共度一生、站在你身边的女人!是我,是我啊!”没有礼仪,不顾伦理的歇斯底里,脸上因为激动显得赤红,吼完后,她便是喘息,仿佛这话,使尽了她仅有的力量。水冽寒唇角微沉,深深盯着面前那个不顾礼仪章法的女子,此刻的她,像个疯子。是的,疯子。蓝眸下的幽深泛起一丝涟漪,鬼魅,危险。“我们的事,与你无关。”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竟能耐心的站在这里,或许---是因为她那与他一样傻傻的执着?“什么‘我们’!我跟你才是‘我们’!是她抢了你,是她让我失去了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啊!”她像是受了刺激般激动起来,不能接受他的排斥。她不能容忍的跑去想要拽住他,质问他为何如此绝情,却被他轻轻一拂跌落在地,连衣角,也不曾沾染分毫。“从来没有拥有过,谈何失去?”他的眸光深弥却冷冽无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狼狈样子,如天神般。淡淡的话,带着轻嗤,却足以将她刺伤,体无完肤。浑身一震,由脚底寒至头顶的凉意灌透全身,没有遮掩的地方,血粼粼的难堪,浇的她措手不及。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他为夫,现在,竟是成了他口中的卑微的笑柄了么?置身事外的他,看着她可笑的自导自演,嘲笑她的无知与幼稚,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么?天地间仿佛仅剩她一人,周身暗黑弥漫,何处是岸?没有听见云儿的哭喊,没有看见他转身离去的身影,全世界,一下子暗了,静了……客栈外,大街上。“主公---”看着那个风雪中傲然孤独的前行男子,飘雪迷幻了他绝傲的身板,一头青丝却是醒目,如主人般,静静流淌着尊华与高贵。枫雪欲言又止。“今天就不送了吧。”他停下,像是安抚自己般,说完这句话,继续走,没有停留。渐行渐远,白雪终于覆没了男子的身影,而身后的枫雪,早已不见踪影。只是,那个始终背对着枫雪的男子,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蓝眸中闪过一丝脆弱的裂痕,嘴角微牵,似嘲似叹:都是一群傻子嗬!冬季的京城灰败的压抑,雪下得更大了,将一切都重新覆盖,包括----刚刚的插曲……楚国。楚凌霸一袭黄袍负手独立于御书房内,相较于齐国的奢华,这里倒是多了一份大气。披着黄缎的龙案上整齐的堆放着奏折。砚台里墨水未干,像是这位帝王刚刚结束了批阅。除此之外龙案上多了一封信笺,雪白的铺展开的信纸上那遒劲有力的潇洒狂草彰显了下笔者的不凡功力,有道是字如其人,行云流水,洒脱不羁,狂放张扬却有一份难得的隐忍内敛,叫人敬佩欣赏。安好勿念。那是信上仅有的内容。没有署名,却是叫楚凌霸放了不少心。他知道,这封信,是他那儿子的。这个混小子,现在在齐国倒是乐不思蜀了!想起每每安排暗卫将他五花大绑了过来都是徒劳无获,楚凌霸就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偌大的房间,一个帝王长长一声叹息。仰头看着挂在墙上的巨幅画像,眉眼不觉的放柔了,紧接着便是淡且深刻的敬意。画像中是一个独站顶峰的绝美女子。一袭军装衬得她更加英气十足,巾帼不让须眉,一双眼眸尤为传神,不怒而威,浩浩正气。眉峰凌厉,目光如炬,手持长剑直指前方,仿佛在指导着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她的身后赫然挂着一个印着楚字的旗帜,只见她微勾唇角,胸有成竹,那样的自信,那样的风采,叫人迷眼。女子虽是一身军戎,但是那眉宇间的一笔一划,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您这一生,为楚国奉献的太多了……”说到这里他语气微暗,“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的……”长久的自问自答,画中的女子,似乎笑的更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