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心缈这次的耐心出奇的好,竟也是举着插着兔腿的树杈不准备收回去,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孩能撑到什么时候。双方就那样僵持着不语,其间只有火苗偶尔发出的爆破声,更添这里的安静。“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良久,男孩终是为难的挤出了一句,女子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慢慢有了笑意。“恩,我知道。”看着那终于抬头与她对视但脸上红潮仍未退去的孩子,或许是黑夜的缘故,让他栗色的眼眸此时有了如漆般黑眸的错觉,夜空下,火焰照耀中,他眸中星点璀璨,竟是有夺目的光彩。那一瞬,从看着自己倒影的眸中,她觉得似曾相识……“其实,你一点也不丑!”像是鼓足勇气般说出,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马上将头缩下,不敢再看女子的反应。深埋的头下,只有他知道胸膛里的那跳动是如此剧烈,几欲跳出喉间;也只有他知道,那句话,是他在用仅剩的自尊与倔强在宣告。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女子知道他的知道……嘴角自然的牵出一抹浅笑,却是发自心里最真实的情绪。“恩,我知道。”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惊愕抬头,却不期然撞进了女子含笑的眸,不觉有些看痴了,不知是因为女子的笑靥还是女子刚刚的回答。在男孩有些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嘴角的弧度不受控制的放大,终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吃吧。”摇了摇手里的树杈,看着男孩终是默默的接过,席心缈会心一笑转头继续烘烤另一只还未熟的兔子。狼吞虎咽的啃着兔腿,少年的眼却不曾离开过对面的女子,焰火扑闪映照着女子的脸或明或灭,她的表情依旧淡漠,已经找不出刚刚笑过的痕迹,专注的翻滚着手中的树杈,不觉他的审视。热腾腾的肉块进肚,全身被柴火烘的暖暖的,看着她的脸,那条疤依旧显眼刺目,他竟觉得异常柔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流窜全身,滋养着心田。他知道,那就是他渴求了十一年却从未得到的东西-----温暖。嘴里突然多了咸涩的味觉,他不敢惊动她,润湿的双眸中,女子的倒影已经变得模糊,他只想深深记住她此刻的样子,深深的印在他的眸中,脑中,深深,深深……一番果腹后,席心缈身靠一粗大的树干,头枕着双臂,微眯着眼,一派悠闲。挑开一只眼看了下不远处那依旧坐着不动如山的小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凝着一张脸。唇角微勾,复又眯上眼。与世隔绝的小岛,连身处哪国都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靠打渔为生,完全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从未有人离开过这片海域,她怎么漂到这里来了?思及此,她睁眼,却不期然望见夜空一闪而过的一颗流星,刹那不见。没由来的一阵寂然,眸中泛起萧索,抬手静视着拇指处的扳指,执着如他,是不是还在找她?“你想离开?”突兀响起的话引得深思中的席心缈一个激灵,想起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放下手,她寻眸视去,少年已经起身,站在原地并不走近,只是静静的盯着她,层层隐藏下,她还是发现了那不明显的一丝受伤,还有小心的脆弱。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细如尘,磨难给了这孩子太多的成长。过早的抬起生活的重担,这些年他便是一直这样熬过来的吧。才会造就了他坚忍内敛,成熟稳重却也极其小心的性格。这样的孩子极其自尊,自尊的有些自卑,喜欢独自躲在暗处舔舐伤口,极度缺乏安全感之下,喜欢把自己隐藏。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与过去的自己有一瞬的重叠,原来,她也是这样的人么?见女子不答话,少年眼中划过一抹急色,只是面上仍倔强的忍着不把真实情感流露出来。“这里终年闭塞,村民们出去打渔也只是在周边海域,根本出不去的,以前也有人试过,但是都被海鬼抓去了……”他神情忽的变得有些激动,还想再说不料却被女子笑着打断。“哪有什么海鬼,好了,回去了。再不回去可真要露宿山头了。”起来拍拍身,牵过男孩的手往回去的山路走。男孩怔怔的被牵着手,低着头沉默地跟着。“真的有海鬼的,我姐就是被他们抓去了。”栗色眸中快速掠过一记惊恐,转瞬不见。手中那似是挣扎的骤紧的力道让前头的席心缈停了脚,回头却见男孩像是犯了错般低头,她静默着,眸中闪过千般思绪。忽的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放于男孩的头顶,“原来是一个胆小鬼啊!”席心缈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嚷嚷着,难得的展现了恶趣味的一面。“我才不是胆小鬼!”赌气的抬头瞪眼相视,眼中的惊慌无踪,没有拂开头顶的手,更不曾松开那紧握的手,只是对视着表达着不满。席心缈哼哼着收回手,转过身继续牵着一脸别扭的小孩只管走。“通常胆小鬼都不承认自己是胆小鬼。”“我才不是!”她只一话落便马上遭到身后男孩赌气似的的反驳。“看吧,你果然是。”她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到她牵起的嘴角。“我不是!”他撅着嘴,却没有发现抓着她的手已经紧的不能再紧。“男子汉大丈夫,承认自己是胆小鬼有那么难么?”“哼,有男子汉承认自己是胆小鬼的么?”“……”“小鬼,你知道指出大人的语法型错误是件很没礼貌的事吗?”“什么是语法型错误?”“语法型错误就是……嘿,你别挑开话题。”……高月下,暗夜中,一对身影结伴而走,大手牵小手,一路争论着,不休。今夜,他们都说了太多的话,一个有心,一个顺意,为了共同守护那片小心与脆弱。夜色在他们身后朦胧,明天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