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小亦儿身边只有未成年的小白狐。虽然拼命想要保护主人却毫无威慑力。小亦儿摸摸身边,悄悄的把一截枯枝攥在手里。虽然害怕的双腿打颤,然而他本能的意识到,一旦流露出一点怯懦的样子,对面那个不怀好意的大家伙将毫不犹豫的冲上来。老狼贪婪的目光激起了小然儿心底的烈性。回忆着娘和沈叔叔教过的招式,小亦儿那袭自父亲的浓眉立起,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仿佛燃烧起来。对面的老狼瞪着浑浊的绿色眼睛,困惑的退了一步。然而饥饿让它别无选择。它试探的微微前倾,喉咙中呜呜的震动着。汗水顺着小亦儿的额头滑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紧紧握着枯枝的小手因为用力已经泛白,几乎失去了知觉。时间仿佛静止,暴躁的老狼失去了耐性。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羽箭破空而来。老狼本能的感到了危险。然而不待它反应过来,精铁制成的箭头已经牢牢的插进了他的后腿。老狼嘶鸣一声,转身欲逃。另一只羽箭已经紧跟其后射进了它的心脏。面对突生的变故,小亦儿显然还没有反映过来。他呆呆的看到一小队人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为首的人身着玄色衣服,领口处隐隐可见金丝纹路。眉如浓墨,眸若冷电,不怒自威。他将手里的弓箭随意向后一抛,自有仆从稳稳接住。“好个了不起的小娃娃,”醇厚的声音在小亦儿耳边响起。“你怎么一个人,家里大人呢?”小亦儿还没有从生死一瞬的紧张中缓过来。小白几下窜上他的肩膀,两双圆圆的黑眼睛呆呆的瞪着玄衣人。“怎么,吓傻了?”“哇——”乌溜溜的眼睛迅速积满了泪水,小亦儿后知后觉的大哭起来。玄衣男子顿时手足无措。虽然自己也有个儿子,但从不敢在自己面前有失礼之举。其他孩子更是惧怕他的威严。这还是他头一次面对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对面的孩子有趣极了。面对饿狼时明明是目光灼灼,毫不怯懦的样子。这会儿却一把扑进他的怀里,似要把眼泪都哭干。他一定是吓坏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幼小稚嫩,还不及自己的腿高。男子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笨拙的将那柔软的小身子拦进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安慰。此时要是有别人在,定能够看到一个滑稽无比的画面。一个玄衣华服的男子紧张兮兮的揽着个幼小的孩子,威严的眉眼间溢满温柔,任他将鼻涕眼泪抹了一身。而男子身后的一干随从却像被雷劈了一样,完全不敢相信一向威严冷酷的主子竟然也有这样温柔的表情,顿时下巴掉了一地。宽厚温暖的怀抱格外让人眷恋。终于哭够了的小亦儿依依不舍的把小脸儿抬了起来。“终于哭够了?”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亦儿向上望去,撞进了一双饱含笑意的深沉眼眸中。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擦鼻涕的“手绢”是别人的衣服。“叔叔对不起。”刚刚降温的小脸又臊得通红。小白伸出小舌头舔舔然而稚嫩的脸蛋儿,不明白今天小主人为什么变成了红色的了。“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唐卓亦。大家都叫我小亦儿。”唐……玄衣男子不禁心中纳罕。身后的一个仆从不淡定了,奇怪的问道。“唐是国姓。皇……公子,这荒山野岭莫非也有皇室流落么?”“小亦儿,你家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玄衣男子,也就是当今天子唐清亦,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不禁急急问道。“我家就在半山的林子里。家里有娘,有沈叔叔,琴姨,小亦儿,还有小白!”不忘把毛茸茸的小白举到黑衣叔叔面前。一脸黑线的小白心里腹诽:小主人你怎么就这么把家里事情全告诉给别人啦!唐清亦心中一动,不禁急切的问道:“你娘是不是叫祁可雪?”“唉?叔叔认识娘吗?”“亦儿!”一代天子第一次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原来是那么脆弱。是她,真的是她,苦苦的寻觅,漫漫的等待,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了她的踪迹!那么,这个孩子——“小亦儿,你……多大了。”“我快五岁了!还有……”小然儿掰掰手指头,“四个月!”唐清亦再也无法抑制满腔的激动,将唐卓然紧紧的搂在怀里,仿佛搂住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叔叔,”小然儿推推他,问道:“你认识我娘,那你认识我爹爹吗?”唐清亦觉得自己的心化成了水,问道:“亦儿想见爹爹?”“嗯。”小然儿蔫蔫的点点头,“他们笑我没爹爹。”心脏一下子揪紧。忍不住把那个小小的孤单身影往怀了又紧了紧。唐清亦用自己从未有过的轻柔嗓音劝哄;“然儿带我去见你娘,我就告诉你你爹爹是谁,好不好?”“真的?叔叔不骗人?”“真的,叔叔怎么会骗你?”“太好了!”小亦儿兴冲冲的搂住唐清亦的脖子。明亮的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一对弯月牙。小白似乎也感觉到了小然儿的心情,兴奋的在小然儿肩膀上蹦来蹦去。*阳光正艳,小亦儿拉着唐清亦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一干仆从远远的缀在后面。脚下的路蜿蜒而绵长。孩子快乐的笑声如银铃不断,伴着男子醇厚嗓音的应和,在午后和缓的阳光中,动人的仿佛一首歌。刀光剑影里走出的年轻帝王,经历过风霜雪雨,享受过高床暖枕,心却从未像此刻那么充实,温暖。小院儿门口伫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看到小亦儿小小的身影,神情焦虑的明丽女子终于放下心来。然而,下一刻,那个梦中曾经响过了不知道多少回的声音再次回旋在她的耳边,熟悉的低沉,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风采。她猛地定住了,面上一阵热意,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泪盈于面了,她低头擦去,新的泪却又涌了出来,和着被山风浸润得冰凉的双颊,这泪滚烫得直直熨进了她的心肠。她定定立着,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并肩走来,小手牵着大手,完美的像一幅画。四目相对,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直到小亦儿儿惊讶又心疼地朝她伸出了手,要给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唐清亦把儿子一手抱住,另只手轻轻抚擦着她的泪痕。散去狼烟,拂去铅华,本以为日子久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旖旎情思。然而,浓烈的爱恋却犹如窖藏的美酒,越久越醇,越存越香。那一抹窈窕倩影,映入眼帘,其实早已刻在心底。那一双坚定双眸,想要忘记,却常常浮现在梦里。雪儿,你可知道。历尽繁华,倾尽富贵,才知道,六宫粉黛不及你婉转一笑,权倾天下不过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雪儿,你可愿再给我一个机会。追回我的幸福?一双痴人,千言万语都付与执手泪眼。而屋檐下的阴影里,温润男子怅然长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颗痴心终是无着无落……*若干年后。天妒英才,大唐帝国戎马帝王唐清亦壮年因恶疾辞世,传位太子。一时间全城戴孝,举国哀悼。而千里之外,山林间的清雅小院里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欢快氛围。“爹爹,你回来了!”稚嫩的孩子已长高不少,正是淘气的时候。不过出去小半天,早上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就布满了灰尘,头顶的两个总角半散不散,还插着几根枯草。唐清亦一转身,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小泥孩儿。不禁板下脸教训:“看你一身衣冠不整,像什么样子!”“爹爹老古董!”唐卓亦做了个鬼脸:“娘说这叫‘童年’,沈叔叔也说我就该活泼些,不要像山下李夫子那样掉书袋。”唐卓亦边说边捋着不存在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的学到“土豆咸乎?咸哉!”“亦儿聪明机敏,活泼好动。劝你少拿你那些迂腐规矩约束他。”随后进门的青衫男子笑得温和,话里话外却毫不客气的挤兑某个过期帝王。“玉不琢不成器,娇惯他才会害了他。”唐清亦立刻反唇相讥。“你那是揠苗助长!”“你才是误人子弟!”小亦儿黑线的发现爹爹和沈叔叔又开始了无意义的争吵,真是比自己还幼稚。“好了!”小亦儿挡在两人人中间。“沈叔叔你不是答应我叫我骑马吗?我们快去。”“干嘛要他教,爹爹也能教你!”唐清亦瞬间不平衡了。“以前都是沈叔叔教的啊!”小亦儿如实回答。沈博然得意的冲唐清亦挑挑眉,被小亦儿拉着出了门。唐清亦陷入了深深的危机之中,只能怪自己这几年贪恋权势,缺席了小亦儿最初的日子。“爹爹,你不来吗?”小亦儿突然转头,期盼的望了他一眼。唐清亦舒展了眉宇。自己已经回来了不是吗,一切可以从现在从新开始。灿烂的阳光透过层层树荫,投下斑驳的光影。在明丽的山水间,又一场的欢喜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