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木森之死

周围，全是水，黑色的水，浓稠的水，只是，水的温度，却是恰到好处的温热，让人的肌肤和它接触时感受到一种由衷地舒适和温暖，即使潜意识里知道这水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依旧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沉沦进去，似乎只要沉沦下去，就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可以获得永久的宁静和安宁，可以让自己疲惫的心灵彻底舒展。席城整个人此时就已经被这种水包裹着，他的身边，是一个漩涡，无穷无尽的这种黑水正在向这里汇聚，黑水同时也正在慢慢上涨，企图将席城彻底淹埋，而此时的席城，也仅仅保留着颈部以上的部位还在水面之上而已，并且，他的双眼，则是在以一种极其细微的程度慢慢闭合。在席城上方，飘荡着另一个“席城”，他身穿国民党大陆时期中央军的文官军装，显得很是英气不凡，只是他此时，则是低着头，从上方静静地俯瞰着下方即将被黑水彻底淹没的席城，他的双眼，在随着下方席城的双眼慢慢闭合的幅度而慢慢睁开，就像是一处灵魂之火正在熄灭，但同时，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另一处灵魂之火正在慢慢被点燃，两股灵魂或者说是两股意识之间，正在进行着传递，一方消亡，一方重生。这，就是我的心魔么，他，居然是我七十年前的模样。应该是由我修炼魔功的那一天而起产生，一直到现在，终于积蓄到足够的力量开始来向我进行反噬了么……可是，他，依旧是这么的弱小，对我来说，是那么的不值一提，甚至我感觉只要自己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够将他轻易碾压，但是，为什么我就是不愿意去反抗呢？难道，在我内心深处，还是更愿意回到七十年前的那个自己身上么？难道，我真实渴望的，就是他此时的形象么……难道，我已经，彻底厌倦了现在的自己了么？难道，我已经，决定放弃如今的自己了么？无数个“难道”，正在席城心中徘徊，他依旧没有反抗，没有进行一丝一毫的反抗，黑水，已经淹没到席城的唇边了，等到黑水彻底将自己淹没的一刻，也就是意味着自己这个意识彻底被淹埋的一刻，之后，另一个意识，另一个完全由心魔的他主宰的意识，将会成为，新的席城！这样，其实也不错，这些年来，我已经，彻底厌倦了，厌倦了生活，麻木了每天的日升日落，腻烦了四季的一轮又一轮的变化，对自己这个永远不会老去也不会死去的体质，更是厌恶到了，极点。就让这一切，将我彻底埋葬吧。席城的眼睛即将彻底闭合，而上方的“席城”双眼即将彻底睁开，一睁一闭之间，似乎是一个腐朽的湮灭，一个崭新的开始。黑水，已经淹没到席城的头发了，距离将席城彻底淹没，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丝距离，或许，在下一个呼吸间，一切都将结束，一切，就将彻底成为定局。席城将被修炼《三阴御魔卷》而引发出来的心魔反噬成功，意识永久沉沦！然而，就在这最后的一瞬间，这片意识空间之中忽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轰鸣声，这个空间也开始了震颤，有外来者，强行闯入了这里！黑水在这一刹那，停止了继续对席城的淹埋，而是化作了一条纯黑色的天河，呼啸而上，直扑闯进来的外来者。没有了这些黑水的包裹，席城开始缓缓重新睁开即将彻底闭合的眼睛，心头那种认命的心态开始慢慢消散，而在他上空，身穿国民党军装的席城则是与之前相反，开始缓缓闭合起自己的眼睛。闯进来的，是一条红色的虫子，但是，很显然，在它进入了这里之后，看着迎面而来的滚滚黑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并且即刻准备离去；然而，当它准备离去时，退路却已经被黑水彻底堵住，就像是之前淹没席城一样，这些黑水开始包裹向这条红色的虫子。红色虫子最初始挣扎得很厉害，很顽强，它自然清楚这黑水的可怕，这是属于红色虫子的精神力量，但是同时里面也包含着木森的精神力量，木森很是惊愕和后悔，他原以为这是一具身体保持着活性但是脑部已经死亡的身体，为了怕这具尸体的活性忽然消失，所以木森也没做怎样的耽搁，就直接让自己的精神力量透过本命降头虫侵入了席城的意识空间，谁成想，进来之后，居然正好碰上了对方心魔反噬的时刻！自己这个外来者迅速吸引了心魔的所有仇恨，反而放过了真正应该承受心魔反噬的身体主人，自己这次就是彻底替别人挡子弹了，做了一次彻彻底底的义务劳动，甚至这义务劳动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这就像和兄弟御敌于家门之外道理一样，无论是席城还是由于修炼《三阴御魔卷》所产生的心魔，其实，他们都是这个身体这个意识空间的主人，他们之间，可以互相厮杀，可以互相吞噬，其目的，也就是我为了争夺这一切的最终主导权，但是一旦有外来的意识侵入，他们又会近乎本能地先放下内部争斗，转而先去攻击和消灭外来意识。至少，这是心魔的一种本能。只是，此时的席城还正在缓缓从刚才的晕眩状态中恢复，因此并未加入迎击外来者的战斗，心魔的力量则是毫无保留地向外来者发起了不惜一切代价的攻击，木森的精神力量侵入，确实是在最危机的关头，帮了席城一把，但是席城绝不会去感谢他。渐渐地，在红色虫子被黑水报过了一段时间后，它的挣扎开始变得缓慢起来，似乎慢慢默认了这样一种被黑水包裹的状态，似乎它也觉得自己没有了继续抵抗的必要，一如，之前的席城一样，产生出了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这就是心魔的力量。终于，黑水彻底将红色虫子淹没，形成了一个黑色水球，水球在瞬间化作了熊熊魔焰，将似乎彻底安静下来的红色虫子灼烧得发出了阵阵怒嚎，怒嚎不是靠声音传出，而是靠精神波动来传出。这条红色虫子很是痛苦，木森也很是痛苦，甚至他的痛苦，比这个虫子更深百倍！而这，本来应该是席城的结局。最终，黑水全部化作了黑色魔焰，将红色虫子燃烧得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入侵的精神意识全部被抹杀。而那些恐怖的黑水，也被消散一空。对席城来说，心魔居然和入侵者意识同归于尽了，这真是一个很可笑的结果。席城彻底睁开了眼睛，身穿军装的“席城”完全闭上了眼睛，并且开始慢慢变得虚幻，慢慢……消散。…………席城额头上的红色虫子身体顿时一僵，便摔倒了下来，蹲在席城身旁的木森，七窍溢出了黑色的乌血，他也在红色虫子死去的瞬间，失去了自己所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