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祖宅的那天钱家人的行事有够夸张的,整整几百人站在钱家祖宅门口。他们是同宗同族的亲戚,很多还是长辈,都跪在地上恭候着。一看这架势我立刻从马车上下来。“快,快,请起,大家都起来。”我一手扶起跪在最前面的族长钱仰易。钱仰易今年七十高寿,但身体硬朗,头脑清晰,头发胡须全部花白虽拄着拐杖但走路也还平稳。论辈份算来是叔公这一辈的。被如此辈分的人行此大礼在宫里是很正常也屡见不鲜,因为君臣有别。但是出嫁两年,我在钱家一直以儿媳妇这身份自居,对长辈都是行礼,受礼已经很少了。入世则随俗,公主也是钱家的后辈。而钱茂生与婆婆们更是喜欢我的谦逊低调,来杭州我亦如此。“各位都是晓帛的爷爷、叔叔辈的长辈。行如此大礼晓帛实在愧不敢受,还请各位以直称呼我名字。珠儿坠儿快扶了钱三叔公进去。”“不,虽公主现为钱家媳妇但君臣之礼还是要的。”见他们作势再拜我便也跪下:“如此说来,晓帛身为钱家人也要向各位爷爷、叔叔、伯伯们行大礼。”边说我边要叩头,忙被钱仰易给拉住了。老人家急的摇头:“千万使不得,这使不得啊。”“若如此请大家都起来,我们一家人客客气气的相处说话就是,以后这礼都免了。”我对最顽固的钱仰易说:“钱三叔公以后您要是拜我一下,晓帛作为后辈就回礼三下。您看可好。”钱仰易“唉”了一声,这声是一个长辈对孩子无可奈何的一种妥协,我知道我赢得了他的信赖。而后一大帮子人热热闹闹进了祖宅,坐着喝茶聊天。叔公和各位叔叔伯伯们询问了我们在京的生活状况和公公婆婆们身体状况,我回答了:都好。反过来我又问了一下家族里的一些情况。谈话间天很快暗下来,族里安排在祠堂大院里摆起丰盛的酒席大家欢欢乐乐的吃着喝着。不一会儿都熟识了。接下来在钱家祖宅日子过的虽有点规律的拘谨,因为规定了何时起、何时食、何时寝。一切都按作息时间制度。但除此之外一切都还好,日子恬静。吕平言作为管事带着我逛了杭州属于钱家的生意,有山上的茶园,有闹市间的各种店面,码头的货船还有新发展的钱庄。因为他们都有送账本过来所以吕管事一提我便知道哪处是哪处,一一对应起来。虽有几处从远古就留下的陋习但总体还是井然有序,生意兴隆的,对不足之处我提点了一下吕平言让他慢慢的改正。生意与朝廷政事一样,很多东西明显不对。你也有心要改也要按部就班,一点点修正。如若使力过猛反倒不好,过犹不及嘛。我在各种生意上看着,心里也默默记着,底下不合理说与吕平言听和他商量不妥之处,在某些地方悄悄的改变着。这日子过的飞快,一下子便到了何员外的生辰。此番来杭的重头戏,倒也简单只拜个寿、送个礼、吃个饭那样简单。原是本来就该这么简单的一餐饭却因为两个不速之客而陡然变成冒险旅途。那日何家热闹非凡,鞭炮声声仆人忙的不亦乐乎,客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到达。“恭喜啊,恭喜。”“谢谢,您里边请。”我进了何家大院,被引到里屋,何员外正与几位中年人说话喝茶。“各位伯伯好,何伯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嗯,好,好。”何员外慈祥的笑着:“外面闹,过来这里和我们坐坐聊聊天。”何员外刚涉入生意场时对我帮助很大,亦师亦友亦长辈。他对我是对后辈的关怀、提拔之意。我对他则是尊敬敬佩之情。两人关系甚好,我看看旁边坐着的有生意上认识的也有没见过面的中年人,看看天色是还早,斟酌的坐下与他们喝茶天南地北的畅谈起来。其实在老一辈面前我更收发自如,很快与在坐的中年人亲亲密密的叔叔伯伯的称呼起来。一直到天色开始渐渐暗下,天边泛起暗蓝色。有女婢过来说道:“老爷时辰到了客人们都到齐,请老爷准备入席。”“好,知道了。那各位请一起入席吧。”何员外起身请大家一起走,酒席就摆在大院子里面。人们见老寿星出现都纷纷站起来。“祝何员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何某谢谢大家。”大家说着笑着,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我一早吩咐了吕平言将寿字珊瑚摆在最醒目的地方用大红绸布盖着。现在在大家的目光下,大红绸布一拉,半人高的寿字珊瑚闪亮出场。现场发出“哇”的惊叹声,而后纷纷鼓掌。何员外也笑的合不拢嘴,我坐着但笑不语,一切与预料中那样完美。玩笑声声,酒菜不断。时间过去夜也慢慢深了,酒席却远未见散。何员外坐不住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进后厅休息去,我看看天色也决定要回家去,于是起身向后院走去,去向何伯伯亲自告辞。刚进后院听见有说话声音传来,想必是另外有人与我有同样的心思。越走近说话声越清晰。听的有人说:“何伯伯,侄儿祝您生辰快乐。”“钱月啊,伯伯有多久没见到你了?”“侄儿有两年没见到您了。”“听你父亲说你又跑回上山跟你师傅学武去了?唉你也老大不小,又结了婚,武功什么的就当是业余爱好不必如此认真。现在重要的好好接手家里生意,回家与你媳妇好好生个孩子,你父亲心愿也就如此了。你不在这两年倒是你媳妇帮了钱家好多忙。里里外外都是她打点。”钱月!我在心里惊呼。“媳妇?”他也惊疑。“是啊,这不还这么破费的送来寿字珊瑚。我这个老头的小小生辰让你们费心思了。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也真是,两夫妻怎么分开来了呢?她就在前院坐着,我领你去。”“……”钱月还在筹措着,架不住何伯伯硬拉着他走。他们直扑扑的往我这个方向走来,我急着一回头,不小心撞上一个人结实的胸膛。“怎么了?”这人正问着,声音很熟悉可现在我没时间多想。就听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我一把推着这人进了身后一个房间,迅速将门一关隔绝视线,那人被我弄的莫名其妙又想出声询问。被我一把捂住嘴巴。“嘘。”我们两人贴着门静静不出声,一直到门外钱月和何员外脚步声音,由远到近再到远。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有空闲看向被我推进门的外貌男人。那甑贺正带着非常有趣的表情打量着我:“我们两天见了两次面,两次都被公主殿下您推入房内。下次三公主如果您有这个需要直接跟在下说,在下自己自动自发就进来的。”此时就这被推进来的姿势,我和甑贺两人靠的很近,我一抬头看他,差一点额头就碰到他挺拔的鹰钩鼻。我赶紧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甑公子怎么在这里?”“何员外大寿,杭州城有一半的人都来了。我怎么不能来呢?再说这寿字珊瑚真说起来也有我甑家的一半。”我一瞪眼:“原是送人的东西怎么还有你的一半。”“是,是。全都是你的好吧。”甑贺笑着讨好。从刚认识到见面他都笑的一脸无赖,真想看看哪天他哭的样子。我在心里恶狠狠的想。“你到这后院做什么不会是跟踪我吧?”我用指头戳着他鼻头问,在甑贺面前我也不用装淑女,我们在妓院认识,第一次见面就使用暴力还恐吓威胁过他。现在装也来不及了,再说我将他定义为钱家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没必要笑脸礼貌相迎。他也无所谓我的态度,也用手指拨开我的,回道:“那你告诉我,你躲什么?我就告诉你,我有没有跟踪你。”我不想再与他多说什么,也未免在何家碰上钱月。就让人转告了何员外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