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昏沉沉的,墨语只觉得自己沉睡了太长的时间,脑子里光怪陆离,仿佛过了一世那么长。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屋内光线很暗。朦胧中眼角扫过周围,竹制桌椅,青纱幔帐,不豪华却雅致,屋内整体透着一股飘逸出尘的味道,空气中有种淡淡的竹叶香气,淡紫色的窗纱上被投下了斑驳的影子,外头的风拂过,沙沙作响。嗯……墨语舒服的展了展身体,睡梦中轻轻呻吟了一声,这么美的景色只能在梦中看见了。不过,还是起床吧,昨晚似乎还梦到去了签售会?挣扎着起身,瞬间便感觉不对劲!怎么身体软软的?还浑身乏力,墨语皱了皱眉,眼睛往自己身上一扫,眼神有些抽搐的症状……这小小的身体是谁?再次动了动身体,诡异的是,眼下的小身体也跟着也晃了晃!!!!什么情况!“啊————!”不可抑制的声音被墨语大吼出来。这一声虽然用尽了全身力气,可是几天未进米水的五岁小身体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声下来耗尽了仅有的体力不说,声音也不甚响亮,但也足够外面的人听见。“吱啦”一声,墨语猛地抬头向门口看去,她眼里的恐慌和不可置信悉数落在了来人的眼中。那一刹那墨语真以为自己看到了仙人!来人白衣宽袖,青玉簪子束着一把墨发,眉目清冷,神色淡淡,周身氤氲着一团青色雾气,恰似那九天谪仙,身后露出的金色夕阳光线透过来,把他整个人包裹在晕圈中,看得人恍恍惚惚的。此人手中还端着一个青花小瓷碗,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丝丝袅袅的热气飘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扑鼻的米粥清香。墨语暗叹一声,看来果真是做了美梦,这么一个仙人怎么可能让她遇见,随即把立起的身姿一挺,砰地一声又跌了回**去!不过,这触感这也太真实了吧!不太对头……墨语偷偷伸出手来掐了一下自己,随着小手的支配感和身体的痛感,墨语终于被雷住了。而且很不对头!一瞬间竟然福至心灵,十分狗血的认定自己来到了异时空。“啊————”看着眼前来人,墨语再次使出河东狮吼,可惜威力很小,最后还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急急的咳了起来。君诺眼神微敛,目光游移着,并不看她,只淡淡的道,“再叫就把你扔出去。”边说边走到床前,把碗往墨语旁边一放,“不想死的话,自己吃。”说罢作势便往外走去。“别!”墨语急急忙忙抓住了那雪白的衣袖一角,看了看那人有些厌恶冰冷的神色,又踟蹰着放开,嗫嗫嚅嚅的开口:“你是谁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问完这话,墨语只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可恶!为什么穿越人开口第一句总是这么的狗血?!可是除了这句,好像其他的也不重要啊……“不知道。”那人淡淡吐出三个字作势又要离开。啊?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啊?墨语开始有些怀疑这个神仙一样的人是个傻瓜了,可是他的神色明明很正常的。“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墨语思量了一瞬,最终终于小声的问出声。那人闻声诧异得转过身来,神色有些奇怪,好像她问了多么可笑的一句话,“你……不知道?”“嗯,不知道。”墨语老老实实的哼哼。看着眼前这小孩,五岁的模样,粉雕玉琢,圆嘟嘟的脸,粉红粉红的,眼睫下一双眼睛特别明亮,水汪汪的,长长的睫毛略带弯曲,小眼神儿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墨语可不知道她此刻这副尊荣有多么的萌,只想叫人狠狠地**她的脸蛋儿。可是君诺岂是常人,虽然心里确实有这么做的冲动,但是也没那个心情。他眼神微微一闪,似乎并不想见她,但也只叹了口气,折身回来坐到了床沿上,低头想了一下,又从床沿上下来,拖了一把竹椅过来坐上去,两人隔着纱帐大眼瞪小眼。屋内光线昏暗,淡青色烟雾笼罩着屋子,正中央的小桌上有个精致小巧的香炉,丝丝缕缕的雾气渐渐弥漫开来,一种极其清爽的香气令人头脑安宁。思及这孩子遭到的变故,君诺内心的情绪极其复杂,若这孩子真的收到了打击,这种痴傻情况也没什么奇怪。君诺最后撇了她一眼,表情冷漠的起身走了。墨语觉得那眼光复杂难辨,分不清是喜是怒。墨语看着离去的人,又看看眼前已经没了热气的粥,刚刚还有些兴奋的心情此刻却参杂了许多的寂寞,心情复杂地丝毫不能用语言形容,她已经百分百确定自己不在原来的世界了,不知想笑还是想哭。山峦雾气中,一座青色的小竹楼半掩在翠绿修竹中,夕阳的光线透过雾气氤氲开来,如同一幅精致的画。在小楼二层的一间房中,屋内呜呜咽咽的压抑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君诺并没有走远,他下了楼,倚在一颗樱花树下发呆,将近深秋,樱花树的叶子早已经泛黄,映在夕照下,斑驳的光点十分耀眼。这个小东西,君诺身为慕容修的时候也经常抱她,亲她,小孩儿身体小小的,软软的,迎着一张傻兮兮的笑脸,经常慕容叔叔的叫,声音稚嫩清脆。可是慕容修却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这个小孩儿总是赖着他烦着他,尤其是他们一家人欢笑嬉闹时,总是会让人想起他自己悲哀的命运。作为陌封战的好友,陌大将军很是自豪的把自己最小的宝贝儿子和女儿介绍给他,说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为他生的孩子。那个女子他也见过,很温婉端庄的一个女子,面容很美,尤其是那一双眸子。夕阳渐渐沉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君诺再次推开吱吱呀呀的门,向内望去,**很乱,床单被褥皱巴巴的,青花瓷碗打翻在床沿,里面空空如也,五岁的小身体裹在一床凌乱的被子中,脸上还挂着残余泪珠,估计是哭累睡过去了。君诺有些怔愣,这孩子也太镇定了吧。轻轻抬脚进来,走上前去,怔怔地看着那张小脸,这张稚嫩的小脸上尚有陌封战的影子,他也只有在她闭着眼睛的时候才敢看她,因为此刻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的无奈和伤痛,他伸出手来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了个小脑袋在外,看着脏乱的屋子,脸上微微溢出一丝苦笑。阿世不告而别,偏偏留下了她,他从来没有照顾过孩子,这可真是个麻烦。白驹千宿,时间如指尖的风,秋去冬来,掠起丝丝凉意,外面已经下起了细细的小雪,晶莹的细小颗粒已经铺了一层,转眼间墨语已经在落泉谷里待了两个年头。从开始对于身世的满心好奇,却都得不到答案,到现在什么都懒得问了。那位自称君诺的男子这两年天天逼着墨语练习轻功。刚开始墨语满心的不情愿,师父谪仙般的人物,用轻功耍起酷来,真是好看,可是看看自己,小豆芽似的,不练!于是乎整天在谷里胡乱溜达,看看这个山头灼灼的桃花,望望那个山头挺拔的翠松,渐渐地满眼诗画般的景色也看腻了。这个谷里人家很少,来来去去也没得玩,再加上某位师父的无趣,渐渐地收了心开始用功起来,那次师父只说了一句话“只有自己能保护得了想保护的人,才能在这个世道生存,否则生不如死。”墨语心里颇不以为然,逝者已矣,活着是对死者最好的报答,对亲人如此,对敌人更是如此。还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巴:“这跟学功夫有什么关系?谁说没功夫就不能保护自己,我才不相信。”君诺听闻愣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你说得对,我虽然自负甚高,可也有保护不了的人。”墨语听得懵懂,但见师父满眼的悲伤和悔恨,又不好追问,即使追问多半也不会有答案。不过,话是这么说,墨语还是挺勤快的接受了学轻功的建议并且付诸实施,至于其他功夫,墨语压根就没兴趣,会轻功能逃命就成。两年的时间,轻功内力都有所提升,但在师父看来还差得远,每每有点成绩,一点小骄傲都被不屑的轻哼声或者沉默压下去。不过没关系,墨语自娱自乐的本领不错,墨语知道,师傅虽然平时很冷,身上的寒气几乎能把人冻僵,不过对自己这个徒弟很是用心了,她在这里孤身一人,又没什么朋友,有这么个人陪着自己,无论什么身份什么性格,都是上天对自己的一种恩赐,至少活了下来,还活得很开心很安逸,这就够了。墨语刚开始还满腹疑问,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还期待着某一天睡醒后发现自己躺在现代自家的大**,这些日子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可是两年了都,这具身体长到了七岁,一点眉目也没有,墨语也渐渐地不再奢望,终于安下心来。屋内炭火旺盛,温暖如春,小火炉上温了一壶酒,盖子被蒸腾的酒气顶的咕咕直响,桃花酿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闻之醉人。墨语现在才七岁,两年前开始,每年初春的时候,师父都会把林子里带着露珠的桃花采回来,一点点把露珠收集起来,把花瓣洗干净,跟竹叶泡在一起,酿成桃花酒,埋在小楼底下的那颗樱花树下,天气寒冷时煮上一壶,看看谷内细雪,赏赏窗外红梅,小酌一杯,这样的生活真是惬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每这个时候都能从师父眼睛里看到一种深深的情绪,那种情绪看不懂也猜不透。现在墨语百无聊赖地窝在椅子中,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好几杯了,稚嫩的小脸因为酒意显得粉粉的,晶亮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粉粉的一团窝在椅中,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外面的雪已经下的急促起来,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而下。“语丫头,在屋里干嘛呢?”随着一声问候,门外的少年大大咧咧的推门就进,随身卷进一阵风雪,少年忙回头把门关好,看着眼前人,“外面的雪已经够厚了,咱们出去转一圈,看看雪景顺便打打猎可好?”少年一边哈着气,一边走过来,转眼看见墨语手中的小杯,扬扬眉,“你怎么又偷你师父的酒?被你师父知道,又该罚你啦!”说完又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故作沉痛道,“你现在才几岁,小心长大变成酒鬼!”墨语看着来人,谷中陈大婶家的哥哥,才十五岁,长得人高马大,结结实实的,像一头壮实的小牛犊。刚来的时候很孤独,师父也不陪她玩,后来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整天就屁颠屁颠跟在这位少年后面,看他爬墙掏鸟窝打猎,这位叫陈运的少年刚开始烦她是个累赘,还嫌弃她是个外来人,心排斥她不肯带她,每次都是墨语牛皮糖似的粘着他,他不理不睬的,墨语也不灰心,不声不响的跟着看着他打猎,羡慕的不行,她当时弓箭用着不顺手,回去琢磨着就做了个弹弓,陈运打猎她就跟在后面,他瞄准什么,她就先一步一个石子儿把猎物给惊跑,还对着他露出十分无辜的眼神,搞得陈运十分头痛,最后不得已带了她,再后来渐渐熟悉,才发现这丫头很对他胃口,她胆子大性子好鬼点子还多,而且十分喜欢冒险,跟着一群野孩子山里来沟里去的,不像其他小女孩那样娇气,渐渐地倒是越来越喜欢找她。墨语看看天色,可惜阴天也看不出来什么,起身道,“师父不会罚我,他知道我每次都偷着喝,嘿嘿,走吧,这么美的雪不出去太可惜啦。”听见墨语答应,少年扬扬手中的弓箭,自豪的道,“我阿爹刚给我做了新的弓箭,咱这就出去试试,就今天这大雪,咱们肯定能满载而归。”出了门,墨语看着少年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庞建议道,“咱们不如去后山碰碰运气?”少年一听,迟疑了一下,后山偶尔有野兽出没,而且性子十分凶恶,以前常有叼走谷内小孩的事件发生,谷内的小孩子都被警告不许去后山,但他看着墨语有些期待的神情,又想到这丫头不肯妥协的性格,无奈的叹口气道,“好吧,不过,说好了,一旦遇到危险咱得撒丫子跑路,不许逞强啊!”墨语一听这话,翻了白眼,我哪里就逞强了……陈运这话着实有些根据,以往小孩子在一块玩耍,墨语心理年龄比他们都大,胆子自然也大,什么事都爱刨根问底,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知有多少次因为逞强与危险擦肩而过。这些,都是君诺所不知道的,作为她的师父,君诺对她的关委实有些少,这就造成了墨语的野性子,做事随性,没个顾忌。有时候,墨语确实会因为君诺对她的不理不睬而伤心,但久而久之,她却发现师父不是不理她,倒像是害怕看见她一样。墨语此时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引得陈运直发笑,看着小丫头怒气渐生又粉嫩可爱的小脸,忍不住伸出手来掐住她的脸使劲儿**,道,“好了好了,还不让人说了,走吧。”墨语把脸上的爪子拉下来,再次送了他一个白眼,大叫,“走着,哈哈哈。”灰色的天空高远空旷,银铃般的笑声响在辽远的雪原上,少年少女在雪地互相追逐,为这寂寞的雪原增添了一丝亮色。风雪还在继续,呼呼地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眼前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星星点点的六角菱形反射着晶莹的亮光,好像埋了无数的钻石,光彩夺目,华丽逼人。两人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大雪铺天盖地而来,没过一会脚印就被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