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事不妙

几人说说笑笑，陈伯年纪有些大了，被年轻人闹腾的一会儿就忘了问辰枫的事情，墨语敛眉顺目，口中却唠唠叨叨，说是小枫找到了家人，跟家人团聚去了，陈伯一阵好奇，但是看着墨语有些低落的神色，语重心长地安慰了几句，并没有追问什么，努力说些陈运这几年的变化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村子里几乎都知道君诺的不告而别，由于当时辰枫年龄实在太小，墨语并没有立刻出门去寻他，家里只有两个小鬼过日子，墨语当时几乎承担了全部，村子里看不过去，总是殷殷勤勤地来帮忙，一边对着那个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摇头，一边感叹这两个孩子少年懂事。现在见她回来，大家内心里自然有几分疼惜，几人刚刚到了村口，眼前小茅屋几座，人家几户，因为陈运即将成亲，全村里的大事，因此也分外热闹。村头有几个人在扫洒，整理街道，脚底下踩着凳子，在树上挂上大红灯笼，黄色的穗子垂下来，犹如春天里的那一抹嫩黄色的柳枝条。有人手中提着一个大桶，里头盛满了朱红色的颜料，拿着刷子在墙壁上挥舞，片刻之间，就是一段喜气洋洋的围幕。有小孩子手中拿着一长串儿冰糖葫芦，伸出小舌头吸溜吸溜地舔着，然后另一个小孩恶作剧过来故意推他一下，接着就互相追逐起来，叮铃铃清脆的嬉笑声传出去很远，在墨语眼中，这就是嘻嘻闹闹的市井村庄，人间烟火气很重，却安详平和。真不知道师父那样一个仙人般的人物是怎样忍受这一切的，不过，墨语很喜欢。在她心里，君诺随安而遇，任何环境都能容身，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无论是用金堂玉马还是蒲草埃屋，无论是精致竹楼还是阴冷石室，他都安之若素。有人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也难怪师父会坚持留在凤笛皇宫里过着那种日子，也不要跟她回来。那里，有她的师娘，那个叫做阳曦的白发女子，她是他心头的宝。想着这一路走来，她或者他或者其他人，经历了多少或平淡或惊心或甜蜜或伤情的事儿，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十八岁的姑娘仿佛已经过了一生，过往的经历像是黑白电影般的在她脑海中慢慢的回放着，最终凝聚成一个圆圆的彩色的点，在脑海中晃荡。视线重新聚起来，墨语看得眼前的这一切差点儿湿了眼眶，这一幕幕是多么的熟悉又陌生啊。有人从凳子上跳下来，招呼陈伯，“老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绣线换回来了？他娘和婶婶等着给灵儿绣嫁衣呢。”陈伯不理他，直接高喊，“绣线叫运儿那小子直接去镇上买，打发一个人去叫那小子，老子不去镇子上了，老刘，你看看谁回来了？”说着陈伯把墨语往前一送，墨语叫了声，“刘叔叔。”那老刘瞪着眼珠子看了半天，还是没有认出来，喃喃道，“老陈你这老不修，从哪儿拐了这么标致的姑娘回来？你家运儿就要成亲，该不会留给你二儿子的吧，你家小小子今年才十岁啦！”墨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老刘见她笑了，喃喃道，“哎，还真别说，就冲这姑娘的模样，你家小小子是个有福气的。”这句话换来陈伯的一巴掌，“说什么呢你，再看看是谁！”墨语在他耳边大声叫道，“刘叔叔，是小语回来啦！”“啊？”老刘摸着脑袋仔细瞧了瞧，一拍脑袋，“哎哟我的娘嘞！竟然是小语回来了！瞧我这老眼昏花的，哎哎，乡亲们，咱们男神仙的徒儿回来啦！”这边的热闹状态早已吸引了周围的人，一眼扫去，墨语竟然大部分都认识，一个个叫唤过去，眉开眼笑的，夏逐璋等人也受到热情的拥戴，感觉像是做梦一般。陈伯叫墨语住去陈家，墨语坚持要回去，“走了一年，我也挺想家的，还是回竹楼去住吧，再说了，”墨语调笑道，“运哥哥就要成亲，若是死活要杵在那里，他会怪我不识礼数的，哈哈。”陈伯状似气愤，脸上却笑开了花儿，“他小子敢！你是我女儿，有什么住不得的？”说着把她拉过来，招呼乡亲们，“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别杵在这里了，小语丫头刚刚回来，来累得很呢，这几位小伙子远道而来，也得休息，大家要是不尽兴，把自个家里的被子啦吃食啦都送到竹楼去！好了，散了吧！”陈伯是一村之长，辈分也高，说话也有威望，听他这样一说，热热闹闹的去各自干活了。墨语心里感动，也不推辞，照单全收，竹楼一年多不住人了，自然需要铺盖，几人一路奔波，最希望的也是一口热饭，她辞别了陈伯带着夏逐璋等人回到竹楼。路上，看着夏逐璋等人的郁闷表情，墨语忍不住喷了，眨眨眼问，“小夏，是不是觉得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夏逐璋立刻点头，从没见过这样混吃混喝还这受这待遇的。墨语眼珠子一转，问旁边一脸羡慕的杨子，他跟柳子是两兄弟，一人跟了一主，性情不像他哥哥那样灵巧，一脸端庄严肃，难得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墨语打趣他，“小杨，不必要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吧……”杨子听她这样打趣，立刻囧的脸都红了，这男子性情方正刚直，玩笑也很少开。墨语见他一脸苦相，心情大好，“哈哈哈！走喽，去收拾屋子啦！”几人在小院之外站定，与那些茅屋不同的是，眼前是座两层高的精致竹楼，房间几许，四周翠竹掩映，小径幽幽，在全是晶莹雪色的冬日，一片碧绿映入眼前，连空气都带着竹香，小径曲径通幽，看不到尽头，外围装饰般地扎了一圈篱笆，看得见上头攀附的枯萎的藤蔓，可以想得到，在春夏秋季的时候，篱笆外围被绿色的藤蔓装饰，如翠玉珠帘一般阻挡了院子里头的风情，篱笆之间拱起一道圆形拱门，灵巧别致。整座院子清新又雅致，夏逐璋等人看得连连赞赏，“姑娘就是姑娘啊，就连住的地方也这么与众不同，一边赞叹一边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满面的灰尘呛得他直咳，墨语等人大笑。进了门，夏逐璋才发现，小院内竟然别有洞天，一颗樱花树，下头摆放着一盘黑白棋子，棋盘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小径尽头连着一个广阔无边的后院，桃树樱树交杂，光秃秃的树干在冬日显得有些颓败，墨语打开每个房间的屋子，让外头的阳光照射进去，去去这一年来的潮气。一边招呼着那四个侍卫去后院打水擦地收拾，她则敛了敛衣袖，直接坐在了那颗樱花树下，悠闲地看着他们忙碌，有劳力不用是傻子，哈哈。晒着冬日的暖阳，她怔怔的看着那盘棋子，格子尚且清晰可见，黑白棋子却凌乱，上头布满灰尘，这盘棋在这里晒了好多年了，自从师父离开，就再也没动过，无论风吹雨晒，它总是这么个样子。墨语突然有些心慌，心口处狠狠地疼了一下，她紧紧地捂住心口，脸色有些发白，她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正在怔愣之际，院门处一个青色人影一闪，一道结实高大的身影旋风般卷了过来，把墨语抱了个满怀，大声地笑着。墨语压去心头的一丝不安，看着眼前的少年，如今早已长成，又高了几分，壮了几分还黑了几分，看着这个从小的玩伴，这个人就要成亲了，墨语真心为他高兴。壮实高大的男子笑声朗朗，“语丫头语丫头”地叫个不停，完了他随即一敛眉，面露凶相，盯着她吓唬，“你这丫头还好意思回来？一年前说走就做，还有脸回来？”说着就要抬手拍她，墨语嘻嘻笑着，连忙闭住眼睛挨打，那手却轻轻地落到了她的头上，声音温柔下来，像是怕惊醒了她，“语丫头，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话音还未落，后院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破声！两人立刻抬眼望去。只听那声音大得惊人，几近天崩地裂，震得竹楼也似乎摇了几摇，放眼处，一片黑色浓雾滚滚，其中夹杂着碎石块和整根的树木，隐约传来夏逐璋的惊呼声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墨语立刻惊醒，大叫着奔出去，“小夏他们还在后院！”奔出几步，她的脚步突然猛地顿住，仔细瞧了那滚滚浓烟处，喃喃道，“不会吧，不可能的……”陈运也似乎想到什么，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天呐！那怪物要出来了！”墨语立刻转身，神情虽然震惊，但也不至于失去主见，急促地说道，“运哥哥，你赶紧去通知村里的人叫他们立刻准备防范，准备油桶和火把，再派人去后山找找枯了的红司，数量越多越好，要快，我先去看看！”话一说完，人已经一阵风地转过后院不见了，陈运还怔怔的站在原地，他的脑中似乎还反应不过来，昔日老是跟在她后头哭哭啼啼的少女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这次回来她身上似乎还多了些什么气质，对于突发事件神情自若地做最好的安排，命令精准而不容更改，让人忍不住去执行……陈运使劲儿拍了拍胡思乱想的脑袋，一转身奔出去把这重大事件报告他爹去了，虽然担心墨语，但是一村人的性命此刻全部系在他的身上。他迅速地按照她的吩咐去做，集合全村的人去后山搜索。墨语奔过去的时候，正看见夏逐璋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脸上全是血，身上落满了细碎的石块，似乎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大叫着奔了上来，“姑娘不好了！大事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