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宁儿边跑还边朝着墨语眨眼睛，墨语想笑却又极力忍了，低声装作呵斥他，“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又出来惹事了？”宁儿委屈道，“宁儿没有惹事。”那华锦一听这话，立刻冲上来，“你的意思是说本小姐惹事！”宁儿道，“我可没这样说。”墨语把宁儿一揽，不让他冲上去，只对段阳说，“你去安排一下，选出五个人来保护你们主子，剩下的流云卫在原地待命，我们今夜就出发。”段阳眼睛一亮，“姑娘你知道怎样进去？”“有大略的地图，你一会儿来见我，具体再说。”墨语一把拉了宁儿走，又道，“去做个藤椅。”段阳一听恍然大悟，急忙去安排了。墨语却不想和这位小姐多纠缠，点了点头便走。华锦虽然生气，却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呵斥了几句旁边看笑话的人，转头就跑到了云行殊的帐篷。墨语没有阻拦她，只朝着自己的帐篷而去，宁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情绪有点低沉。墨语狠狠地揉了揉宁儿的小脑袋，失笑道，“睡了一会儿睡傻了？一路上都像个猴儿似的，怎么反而休息好了没精神？”宁儿眼巴巴地瞧着她，眨巴着浅褐色的大眼睛，“姑姑，你是不是又要舍弃我？”“嗯？”察觉到了他话语里的委屈，墨语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舍弃？”“你进雾山是不是不带宁儿？”墨语笑了一声，蹲下身来，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小脸，“此去雾山，危险难料，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不好吗？”“宁儿虽然人小，可是能帮姑姑很多忙的……”但是墨语心意已决，这次不比任何一次可以陪着他胡闹，她自己都没几分把握，更何况，就算拿出楼渊给的东西都不一定能成功，何以能带他？“宁儿乖乖的等在这里就是帮姑姑最大的忙。来，走。”暮色四合，等段阳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墨语坐在帐篷里头已经有几个时辰了，末了，伸手拖过一床被子，给睡着的宁儿盖好。青墨静静地坐在旁边，半晌，才问道，“此去真的如此凶险么？”“也不是，只要细心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放心吧，段阳那么机灵，不会有事的。”墨语安慰她。“谁担心他！”青墨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傻子回不来更……”她突然顿住了话语，心知她自己担心过头，连不吉利的话都嚷嚷出来了，解释道，“哎，不管怎么样，你们小心点，这种眼看着你们着急，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心情可真不好过。”墨语笑了一声，“你可不像是口是心非的人啊，段阳怎么样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还在这跟我装。”青墨丢过去一方帕子，嗔怒道，“阿语就你嘴贫！”两人笑了一阵儿，青墨忽然低下头低声说道，“我自小便生活在青楼，什么样的人也见过，那些达官贵人哪一个不是为了寻乐子来的，即使有一两个有心的，娶了楼里的姑娘，也不会跟她们举案齐眉，那些身边的姐妹，不管是出了楼还是留在楼里的，没有一个过得好的。你说得对，段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懂得，也正是这样，才更害怕失去，阿语，你实话告诉我，这一趟有几分把握？”墨语顿了一顿，半晌才道，“我只有三分把握，甚至那上头有什么东西，我都是猜的。往年雾山大会，都有专门的人领进去，这次咱们非要闯山，若是雾山中人有心阻拦，确实有些麻烦。青墨，要不然……”墨语还未说完，青墨好似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直接打断她，“让他去吧，不要顾及我，这是他的职责。”墨语笑了一声，才道，“你说得对，若是他不去，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心安。青墨，你知道我这次比你幸福在哪里吗？”幸福，云行殊都这样了还幸福？若是此次回不来，业城的一切付诸东流不说，连命特得搭上，怎能算作幸福？墨语轻笑一声，也不待她发问，继续道，“这次若是真有事，我们也算能死在一起。”青墨忽然回过头瞪着她，似是要鉴定这句话的真假，半晌，才叹气道，“你这人，真是疯了！”“疯了么？我倒不觉得。”墨语无所谓道，继而一副欠揍的表情，“再说了，我这么怕死的人，怎可能折在这里头，所以说啊，这一切的担心只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说罢站起身来，随便摆摆手，道“我要走了，帮我照顾好宁儿啊，记得送他回家。”青墨没有出去相送，一直注视着墨语的身影离开，仿佛没有出去相送的勇气，她不想看到段阳的脸，记得越深，心便陷得越深，帐篷里的烛火把她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显出几分寂寥，几分心酸，几分满足，半晌才叹道，“我真是羡慕你……”墨语走了出去，看见段阳神色匆匆地迎面而来，墨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促狭地眨眨眼道，“注意着时辰啊，不要缠绵太长时间呦。”段阳尴尬的一笑，亮出一口招牌式的白牙。“给你主子准备好了？”“姑娘……”段阳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墨语看了他一眼，“说罢，什么事？”“华小姐她……”不需要段阳说完，墨语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空旷的营地上闪闪烁烁的火把把天空照个透亮，有四位身穿短装的流云卫早已准备好，地上放了个藤椅，云行殊被整理的妥妥帖帖地靠在上头，眼睫紧闭，眉头紧皱，嘴角程一个僵硬的弧度，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儿。旁边站着的便是华锦，她瞪着墨语，神情十分倨傲，一手抓着藤椅的扶手，一手叉腰，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墨语对段阳说道，“你先去见青墨吧。”段阳知道这事儿墨语能处理得了，嘿嘿一笑，便转身进账去了。墨语这才皱了皱眉，走了过去，墨语没理华锦，只走过去靠在云行殊耳边，拨了拨他的发丝，轻轻道，“再坚持一些时日好不好，一定要等着我。”云行殊当然不会回答，场地寂静无声，只听得见火把燃烧的声音，流云卫远远跪着，他们知道此去十分危险，但人多也坏事，因此再是不情愿也得留下等消息。段阳挑的那四人都是流云卫中身手漂亮，应变能力强的上乘人选。他们用十分羡慕的眼神看着那四人，虽然此去无常，但也算是见识了一番，他们这些人一辈子也没来过这地方。“华小姐，此去艰难，你若不想你爹娘担心，还是在这里等着便好。”墨语不知何时抬起了身，对着旁边的华锦说道。“凭什么！”华锦还不等墨语说完，便反驳，刚才墨语靠在云行殊耳边的那一幕深深地刺激了她，她只觉得无比刺眼，这一句话更是侮辱了她，小看了她，“你去得我就去不得？！本小姐去定了！”“华锦。”墨语突然厉喝，直直的看着她，“这不是儿戏，你一个女孩子，若出了事，还得分出人来保护你。”华锦被她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脸色有些红，倔强道，“你也是女人，为何你能去！我偏不！”墨语有些不耐烦了，甩起袖子把扶手上的手打下去，冷冷道，“本姑娘贱命一条，可比不上尚书千金！段阳！”“在。”段阳不知何时回来了，就连青墨也出来了，他等得早已不耐烦，听到命令，立刻示意属下把华锦带下去，不顾她的挣扎说道，“看好她，若出了事，唯你们试问！”“是！”华锦一介千金小姐，力气小，挣扎不脱那些流云卫，一边挣扎一边撒泼，大吼道，“陌羽你敢不让本小姐去！别以为你瞒得好，这些流云便不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仗着当年的案子沉冤昭雪，借着皇上王爷对你的愧疚么！即使王爷醒着，也得顾及本小姐几分面子！你、你！你就等着，王爷若是醒来，也一定不会放过你！”墨语脚步一顿，头也没有回，只淡淡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身份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出了营地，一行人往北上去，便是山中小道，夜色中，黑黢黢的小路一路蜿蜒而上，看不清全貌，只能看清楚大概。但几人都是身怀绝技之人，这点障碍丝毫难不倒他们。两侧是林木丛生的森林，虽然此地温暖如春，但林子边阵阵寒气涌出来，打在人的身上还是有些湿冷。路上时不时窜过老鼠之类的东西，头顶夹杂着夜枭偶尔的尖叫，越发显得诡异异常。小道上段阳在前开路，四个流云卫在后面把藤椅抬得稳稳当当，墨语走在最后。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空荡荡的道路上只听得见脚步声。墨语突然说道，“夜路难走，我们小心一些便是，若是白日里行路，遇到的问题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我们走快一些，半山腰有个山洞，争取天亮之前走到那里。”段阳有些疑问，“为何白天走不得？”“这段路程看似平常，却是最危险的一条。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王爷的身体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这条路最短，脚程最快，白天的时候借着交错的阳光有些诡异的阵法，我不懂奇门遁甲，掌握不好咱们只会白白送命。今夜里没有月光，那些阵法无法启动，我们还算安全，明日白天就不会这样简单了。”墨语话音还未落，只听前头的段阳突然惊叫一声，墨语一直走在最后，听闻惊叫闪电般窜过去，一把挡在藤椅前头，一把抓住他，“怎么了！”那四个流云卫在那一声惊叫起来的时候便全神戒备，紧紧护住里头的云行殊，手上持的刀剑几乎隐没在浓黑的夜色中，半点光芒也不反射。段阳似乎不能言语，只把两手捂住头部，眼睛紧紧盯着一个地方，一双眸子里头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