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援萝窥雾术(五)

李十六在拥挤的地铁车厢中来回摇晃，右手勉强抓住栏杆上的一个吊环，身体紧靠在另一人背上，车窗外忽明忽暗，不时有站台上的标语从眼前滑过。“工作是人类的天性！”“努力工作！偷懒可耻！”“不工作，毋宁死！”眼角扫过车厢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位中年男人，发福的肚腩耷拉在裤腰带上，头顶微秃，嘴里虚弱地喘着粗气，闭合双眼的脸上散发着油光，身体随着车厢的摆动前后仰合。李十六皱了皱眉头，“看看，他还能干什么工作？他每天的产出难道还可以覆盖社会供养他的成本吗？这样的废物竟然还在浪费资源。城管呢？怎么不把这人送到废人署去？”列车缓缓进站。那个中年人站起身，用力在人群中挤开一条通道，就在车门关闭前的一刹那，勉强冲到站台上。列车开动。中年人笨拙的身影在李十六轻蔑的目光注视下消失在窗外。李十六其实今天心情甚佳。桂部长在下午刚刚宣布，他升任第三车间的课长。那意味着什么呢？那意味着荣华富贵，扑面而来！每天的食物供应量会从第九级直接升为第七级，食物中的蛋白质含量从15%升为25%，碳水化合物的种类从三种升为五种，甚至有每周一次500毫升酒精饮料的配送。当然，最让他满意的，是**权从每月一次增加到每周一次。桂部长还暗示，今天晚上就会有美人投怀送抱。想到这里，李十六有些得意，又有些激动地直了直腰板。“这些愚蠢的失败者。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享受专用车厢上下班的服务，不用和你们这些碌碌无为的家伙挤在一起！”看着身边流着臭汗的众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鄙夷。地铁终于到站。李十六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进入站台上层数不清的通道口中的一个之后，身影便慢慢消失在传送带上。从地铁站台到职工宿舍楼的电梯间需要在传送带上花15分钟。这个时间从来没有变化过。职工宿舍楼是一栋150层的建筑，李十六的房间在第78层。住得越高，意味着地位越高。李十六已经开始盘算，按照他车间课长的职位，也许很快就会被分入90层以上的干部套间。更舒适的卧室，更大的盥洗室，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起居室。这一切都仿佛正在向他招手，想到这里，李十六年轻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摸出钥匙打开房门。屋里漆黑一片。伸手按下照明开关，不足10瓦的白炽灯只能将8平米的小屋勉强照亮。当然，在李十六眼中这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两年前他还只能睡在集体宿舍中。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住了16个人，一到夏天，某人身上散发出的狐臭可以将其他所有人薰得神志不清。恐怖！不过再也不用过那样的生活了！李十六对于自己经过奋斗得来的幸福生活感到非常满意，而且看起来今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等待着他。放下公文包，眼角瞥过占据小屋二分之一空间的单人床。咦！什么东西在床单下躺着？微微愣了片刻，打量那物体一会儿，忍不住一丝微笑挂上嘴角。薄薄的床单根本盖不住那玲珑剔透的身材。修长的双腿，迷人的曲线。还有挺拔的双峰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燥热的感觉迅速布满李十六全身，男人，或者说任何雄性动物求偶时该有的反应都在他相应的器官上出现。吸口气，稳定一下情绪。伸手拉开床单。一位妙龄女子睁大双眼盯着他。那女子身材性感高挑，五官异常美丽，浑身找不出一丝缺陷，仿佛是精心设计出来的一般。李十六轻咳一声，心知这一定是桂部长给他的奖励。眼光在那女子身上扫视一遍，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液，微微有些喘息，问道，“请问小姐怎么称呼？”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李十六忍不住把手揽住那女子的纤腰，俯身凑在她面前，目光落在那对挺拔起伏的双峰上，喘着粗气，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妹妹，怎么称呼你呀？不会是个哑巴吧？那一会儿可就少了很多趣味……”忽然感到身体向后飞去，好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拎走，眼前**那妙龄女子也是一脸的恐惧。哎呀一声，李十六背心撞在墙上，身体刚要落地，仿佛又被人托起，双足悬空挂在墙壁之上。身旁的大衣柜乒乓一声被人踢开，一位打扮奇特的黑衣大汉掉在地板上，嘴里还在不满地嘟囔着，“太热！太臭！闷死我赵老三了！”又一人从大衣柜中钻出，同样身着黑衣，背上一根黄橙橙的大棍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那人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黑衣大汉的大腿，威胁着说道，“热是正常的，屁股大的地方挤两个人，不热才奇怪。不过我问你，什么叫‘太臭’？你想诬陷我老唐在柜子里放屁，是不是？”地上那大汉脸上是深受委屈的神态，大声说道，“前辈大哥，请您老人家赶紧出来主持公道。我大哥他明明刚才放屁，还不想承认。是可忍，孰不可忍！”唐宝儿环目圆睁，点头威胁着说道，“老三，你小子现在有靠山了哦，敢诬陷我。哪根骨头痒，我帮你松松！”这时李十六吓得才说出话，颤声问道，“你，你们，是什，什么人？！”唐宝儿瞥他一眼，摇头说道，“‘是神’？不是。至少我老唐和我这喜欢放臭屁的兄弟老三都不是。但张大哥是不是神，你最好直接问他老人家。”李十六感到舌头打卷，想要高声呼救但又不敢。低头看一眼脚下，更加觉得毛骨悚然。原来他背靠墙壁，不知被什么力量悬空托住，足尖距离地板竟然还有四五十公分的高度。颤声说道，“抢，抢劫在幸福城是，是要枪毙的！”忽然床底飘出一人，轻如柳絮一般升到半空，头顶快要碰到天花板才停下，双腿一盘，竟坐在空气中，双眼静静地看着惊慌恐惧的李十六，缓缓说道，“我们不会抢劫你。而且你如果配合我们，说不定还能发财。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