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值夜的小太监路过花园,隐约见花丛中有异常的颜色,壮着胆子喝问:“谁在那边!”井中之手一颤,就要缩回,卫檀衣忽然抓紧了它,迅速腾空而起,凌空几步越过了宫墙。值夜太监看的目瞪口呆,半晌才吓得两腿发软,怪声喊叫起来:“来人啊有鬼!”动静层层传开,整个皇宫都沸腾起来,宫灯逐一点亮,禁军举着火把犹如红色的河流一般朝着一个方向汇集。而这时的韩如诩正匆匆赶向皇宫。他已搜遍了整个京城的可疑之处,仍旧找不到任何命案的迹象,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想到,若是命案发生在深宫之中,那自然是不会被移交大理寺处置,而宫中怨妇多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即使杀了人也未必留下痕迹。想通之后,他松了口气,宫中命案一向是交给内廷去去处理,也不算自己失职,正打算回家休息,又想到自己白天的笃定语气,说不定也将那个好事的家伙引向了皇宫。“他该不会无聊到夜闯皇宫吧?”韩如诩自言自语。且不说他有没有理由一定要去,就算是想去,一介古玩商人如何进得了深宫……——我是巫师,也就是你最痛恨的那种能杀人于无形的人。既能杀人于无形,想必潜入皇宫也是易如反掌。不知哪儿来的自信,韩如诩笃定卫檀衣一定会亲自去查看命案现场,这要是被人得知他曾是巫师,按照大济的律法是要问斩的。必须阻止他!***卫檀衣牵着那瘦小的影子鬼魅一般飘过无数人家的屋顶,一落地就飞快地奔向掬月斋紧闭的大门。“公子……”“现在什么都别说。”瘦小的身影紧紧跟着他。“淬思,快把门打开!”卫檀衣拍了拍门。拔去门闩的声音才刚响起,那瘦小的身影突然惊呼一声:“公子小心!”卫檀衣还来不及回头,拍门的手就被用力反剪到了身后。韩如诩像一头发怒的狼,用力掰住他的手:“闹得整个皇宫大乱的人是不是你!”卫檀衣整个儿地被摁在了门板上动弹不得,表情有些痛苦——手快被拧断了:“为何皇宫里大乱也要怪罪到我的头上来?”“除了你我不作他想,深更半夜鬼鬼祟祟赶回家,若说不出理由就是我猜对了。”那瘦小的身影倚着墙角,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然而韩如诩却并没有看到她,只怒气冲冲地逼问卫檀衣。“虽说守卫京城是韩大人分内之事,深夜出行毕竟也是我的自由,韩大人怎么管得那么宽。”卫檀衣稍微偏了一点身子让手臂不那么痛。“少废话!”“韩大人如此暴躁,莫非是在为我担心?”卫檀衣在此时仍不忘挖苦他两句,结果就是胳膊被拧得更痛。“韩大人,有话不妨进来坐下说,”淬思的声音悠悠从门内传出,“淬思已备好茶。”韩如诩对自己的身手自然有足够的信心,但轻松出入皇宫不伤一兵一卒的卫檀衣也非等闲之辈,更何况他还是巫师,自己虽说有理,万一此人蛮不讲理最后反而不妙,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暂时让步。“多谢韩大人手下留情。”卫檀衣揉着肩,冷冷地道。门外三人一同进了掬月斋内,淬思点燃了茶案上的蜡烛,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备好的两杯热茶。“请用茶。”言毕,她默默地退到了一旁,一身紫衣在黑夜里模糊不清,就好像随时可以融入身后的黑暗中。卫檀衣从容地坐下,也不招呼,径自喝茶。“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何夜闯皇宫。”韩如诩站得笔直,对案上的茶视若不见。跟进门来的瘦小身影忽然将手伸向他,似乎要说什么,卫檀衣眼一抬,道:“别碰他。”那影子吓一跳,赶忙将手收回来。韩如诩莫名其妙地左右环顾,除了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淬思,房中再无第四人。“你在跟谁说话?”“韩大人,如果我说我只是出门会情人,你打算怎样处置我?”卫檀衣答非所问。“会情人?”韩如诩冷笑,不由想起了几个月前也见到过他深夜送人从后门离开,“卫公子还真是大忙人,白天要做生意,晚上也要做生意。”嘴上也毒了几分。他这一说不要紧,淬思突然从黑暗里闪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光乍现的匕首,逼上他的咽喉:“侮辱主人的话,还请韩大人收回。”韩如诩被她惊人的速度下了一跳,话哽在喉咙里半天出不来。“淬思,把匕首收起来。”卫檀衣风平浪静地说到。“是。”淬思再次回到先前站的位置,不过这一次,似乎不再那么隐蔽,像是有意提醒韩如诩别太放肆。店中飘荡着一股诡异的沉默,韩如诩无话可说,似乎也忌惮淬思惊人的身手而不敢多言。卫檀衣喝完了杯中的茶,低头想了想,道:“淬思,去把我房间里那只紫檀木的盒子拿来。”“是。”淬思依然用她清亮的声音回答,在韩如诩听来却有如雪水一般冷冽。不一会儿淬思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只不大的盒子,来到茶案边,轻轻放下。“可以了,你去休息吧。”卫檀衣伸手打开盒子。店中仅剩他们二人,以及缩在柱子旁的那瘦小的身影。“韩大人,就算我说有些事越少接触越好,你也不会听了吧?”卫檀衣从盒盖上取下一只小勺,再从盒子里轻轻剜下一些粉末。韩如诩不明所以,只脸色阴沉地问:“此话怎讲。”“无妨,既然你执意要踏进来,就请做好与它们终身相伴的准备。”“……它们?”勺中的粉末轻轻抖落在烛火上,腾起青色的火焰,然后迅速消失。韩如诩目不转睛地盯着跃动的烛火,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说话吧,不过别靠他太近。”卫檀衣又像是对着不存在的某物说话一般。韩如诩感觉一阵毛骨悚然,正想大声说点什么驱散这股寒意,只听身后无根地飘来一声呼唤:“韩大人。”顿时全身僵硬。瘦小的身体,穿着一色水红的宫装,秀发凌乱不堪,俨然是一名宫中随处可见的宫女。韩如诩望了望门,方才淬思确实有插上门栓,可她是怎么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这儿的?“这……这便是你的情人?”怎么看也是极为普通的相貌,放在卫檀衣那有着妖孽一般的脸的家伙身旁,根本没有任何出彩之处。“看样子韩大人相信了我是去会情人的话?”卫檀衣将盒子收好。韩如诩不言。“韩大人,卫公子是到仪凤殿去救奴婢,请不要怪他,要怪就怪奴婢吧。”宫女楚楚可怜地朝他跪下。卫檀衣也不劝,垂首坐在椅子上。韩如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宫女跪着道:“奴婢是伺候皇后娘娘的一名普通宫女,一日娘娘吩咐我先到浴池净身,稍后伺候她沐浴,奴婢便听命先到浴池洗浴。谁知等来的并不是娘娘,却是……却是皇上。”韩如诩一愣,就听她继续说下去:“不论奴婢怎样哭求,皇上也不肯放过奴婢,强行要了奴婢的身子便扬长而去,不一会儿娘娘带着两位嬷嬷过来,把我带到一间房中,这一关就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