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长明灯的人被找到了,是个十分健谈的小伙子,没有骑过马,三人便改乘马车。一路上制灯人吹得天花乱坠,直令韩如诩恨不得晕过去,好容易才磨到他也累了,两人的耳朵才得救了。“二位都在京城居住,可曾听说披香夫人之名?”正当那二人一个昏昏欲睡一个干脆装睡之时,制灯人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韩如诩欲哭无泪地望了一眼卫檀衣——后者靠在车壁一角装睡装得浑然天成,“不曾”一声,暗自祈祷这次他别说得太多。制灯人却一点儿不识时务,一听他不知道此人,顿时满脸惋惜:“唉,这位大人再是深居简出,也不至于披香夫人如此大名鼎鼎的人也未曾耳闻吧?”韩如诩顿时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嗯,这位韩大人确实是深居简出,小哥你到了京城就会知道了。”卫檀衣终于破功,闭着眼睛搭了一句腔。制灯人两眼闪亮,飞快了舔了一下嘴唇准备继续说,韩如诩受够了般递过水袋:“我看你也渴了,喝点水歇会儿吧!”谁想那人虽然接过水袋大喝一口,紧接着却说:“一提到披香夫人啊我这全身的疲惫就都没了!现在精神得能下车去跑两圈。”对面的韩如诩心想自己递水给他简直是疯了。“那个披香夫人啊,你们可别以为她是个人老珠黄的黄脸婆,我也是见到真人以后才知道她原来这么年轻!一般人不到四五十岁是很难成为一流制香师的,可是这披香夫人你们猜她多大,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岁!”韩如诩扶着额头:“我到外边儿透透气,车里闷。”就钻到了车夫的身边,顶着寒风坐下。制灯人知道卫檀衣醒着,于是继续说:“我曾经到处游历学习各家制灯之长,曾经有幸见过她一面。她人前极少露出真容,总是轻纱掩面,可是她那双手一伸出来,那可真是美不胜收啊,再听她那么一开口……”整个人做陶醉状。卫檀衣睁了一只眼,瞅了瞅他,觉得还是闭上好。“当时是在一户当地富豪的家中,我跟随师父——我师父是当地著名的铁匠,被那户人家请去,说是要特别铸一只香炉,我就跟着一块儿去长见识了。就在那儿,披香夫人对香炉提了诸多要求,师父埋头记,我就在旁边看,越看越觉得她绝对是个大美人……”“蛋好吃,可下蛋的鸡未必要生得根根羽毛都亮丽不是么?”卫檀衣拦断。那人猛摇头:“可我后来看到她的脸了!我真的看到了,你别一脸不信。我因为太想知道她长什么样了,于是我就偷偷跟踪她,到了她住的客栈里,透过门缝儿望了那么一眼,”说着,整个人又陶醉起来,“我敢对天发誓,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如果她不加掩饰地走出门去,我保证,全城的男人都会为了她而大打出手的!”原本正培养睡眠的卫檀衣忽地坐直了,沉下脸来问:“你把她说得这么美,那我问你,如果是你,你愿意为她去死吗?”“那当然!如果她是我的……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愿意为她去死!”制灯人回答得极为肯定,好像正当着美人发誓。韩如诩在外头吹得受不了,只好又钻进来,正听到这句话,立刻冲卫檀衣翻个白眼,心中暗道:你怎么还不叫他停止。卫檀衣对他的白眼视若不见,手指在手心里圈圈点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口中自言自语:“制香……不,该是我想太多了。可是……”好在制灯人终于安静下来,只顾陶醉,韩如诩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缩到一角会周公去了。***祭坛修建到第二层就戛然而止,原因无它,只因祭坛附近闹鬼。一会儿有人听到女鬼哭,一会儿有人看到地下渗出血水,每天都能出新鲜事儿,坊间全都传遍了,说是祭坛建在了鬼的老巢上,京城里的鬼发怒了,再不收手说不定全城人都得遭殃。不仅徭夫们全都搬到城另一头住,就连禁军也不愿前去驻守,就这么任它荒着。“又是你干的好事!”卫檀衣还没靠近祭坛,就被从天而降的韩如诩一把扣住了手腕。此时夜半三更,四野无人,卫檀衣只在腰间斜插着笛子,被他先发制人,也毫不落下风,左手反抽出笛子,照着他面门击去。他一还手,韩如诩更加认定是他做的,向后一仰避开来,竟然也拔出了剑刺过去。二人一剑一笛竟也打得不可开交,卫檀衣的功夫虽然显得生疏,招法却很正统,不过一会儿像剑法一会儿像棍法让人眼花缭乱。韩如诩还不知道他能在自己手下撑这么多招,渐渐地面子上挂不住了,虚晃一招,将他手里的笛子踢落在地,趁他弯腰捡拾,剑架在了颈边。“拿我的剑指着我,你也不怕遭天谴?”卫檀衣瞥他一眼,料定他不敢真下杀手,捡起了笛子格开剑锋。这话倒是应证了韩如诩的猜想,但他并不撤回剑:“剑在我手里现在就是我的了,我说过要守卫京城,就不会对谁手下留情。”“你说过与否与我何干,又不是对我说,”卫檀衣矢口否认,“并且就算是如此,我不过是来这儿撒网捞鱼,碍着谁害着谁了么?”睁着眼睛说瞎话,韩如诩心想,网呢,鱼呢?卫檀衣不再理会他,踏上了祭坛,将笛子擦拭干净,举至唇边。随着一曲平沙落月行云流水般泄出,整座祭坛都泛起荧光,无数萤火虫大小的白色光球从石板下涌出,慢慢飞到空中,将卫檀衣围在了当中间。远看那光景,简直像是银河倾泻下了人间,身处其中的人身形明灭,好似天人。那些光球在曲终时化作无数流星飞往了远方,隐入了黑暗,吹笛人则双手合十,向着北方拜了拜。“那些……是冤魂?”韩如诩试探着问,“最近这儿闹鬼的事与你无关?”“与我有关无关并不重要,刚才那些,全都是琼王修建陵墓时死在这儿的徭夫,他们有的是累死的,有的是病死的,还有的是被人用鞭子活活打死,用来陪葬的。”卫檀衣慢慢走下来:“他们睡了太多年,连自己家在何方都已不记得。”琼王陵墓!韩如诩两眼放光:“那陵墓就在这儿?”“韩大人,知道的太多没有好处,”卫檀衣笑得讳莫如深,“尤其是死人的事。”————不晓得出了啥问题,这一章居然不见了==也可能是忘记设置发送,没能按时更新,对不起大家>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