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放下金色的帘帐,龙袍男子面带微笑朝宫殿外走去,候在门外的一干太监连忙跟上,大太监上前堆笑问道:“皇上这是摆驾哪儿啊?”“德政殿,”龙袍男子负手而立,迎着朝阳的脸意气风发,“朕倒要看看那帮老不死的还能犟到几时。”“是是。皇上起驾!”大太监赶忙对身后的几名小太监挤挤眼,同时装模作样地高宣。御驾前往德政殿,端净宫内立刻乱作了一团,太监们端着盆子提着桶,宫女们抬着各式菜肴补品鱼贯出入,忙得不可开交。“动作快起来!待会儿那个男人回来看到的话,大家谁都别想要脑袋!”紫衣的小太监一叠声催促着。得令的宫人们更加忙活,几乎都要撞成一团。龙**奄奄一息地躺着一个人,**的身体伤痕遍布,长发蓬乱沾满了微微发臭的粘液,在一片狼藉中全无半点活着的迹象。“皇上!皇上您醒醒啊,廖太医给您配了药,好容易才送进来啊,快喝了吧!”紫衣小太监将**的男人扶起来,身旁一人立刻递上药碗。**的男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皱起眉头:“你们让朕死了吧,这样活着,还不如一死。”围在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都红了眼睛,七嘴八舌道:“皇上您别说这种话,您是万圣之尊,您才是这天下的主子,别说丧气话啊!”男人哼出一声,似乎是苦笑:“什么万圣之尊,什么天下之主,朕不过是个有眼无珠的废物,大靖百年基业就毁在朕一个人手里,你们说,朕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紫衣小太监哽咽了:“皇上,您别这么说,不是您的错,都是章起凤那混蛋……他就不是人!是畜生!”一旁端药的小太监抹了抹眼睛催道:“项公公您还是别哭了,赶紧伺候皇上把药喝了,接下来沐浴用膳还有许多事要做呢。”经他提醒,紫衣小太监才赶忙藏起自己的情绪,将药汤仔细喂给那男人喝下,借着宫女们伺候着沐浴进食。其间男人完全动弹不得,被他们搬来搬去,洗去满身污秽换上干净的单衣,重新躺回已换上干净被褥的龙床。“项台。”男人舔了舔嘴唇,沙哑地唤道。“诶诶,奴才在!”紫衣小太监赶紧凑上前,“皇上有何吩咐?”男人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气若游丝:“三公……都被他扣下了么?”紫衣小太监面上一僵,糊弄道:“没,皇上您别担心,游太尉还在争取,总会有办法的。”无需看也知道他在撒谎,男人哀哀一笑:“别在糊弄朕了。项台,如果能和三公或是曹太傅见上面,就替朕告诉他们,让他们废了朕这个傀儡,从旁系中挑选俊杰,另立新君。”“皇上!”紫衣小太监赶紧出声制止他,“这话可不该乱说的啊,您不能就这么放弃,如果三公另立新君,您就没命了啊!”“死了,不更好么……”正说着,外头一声高宣:“皇上回宫!”紫衣小太监一惊,赶忙退开几步跪下:“奴才恭迎皇上!”龙袍男子潇洒地大步走进来,远远望了一眼**安静躺着的人,哼笑:“你们倒挺爱护原来的主子。”一屋子的宫女太监连忙跪下求饶,紫衣小太监埋着头惊慌失措地辩解:“奴才们是看他一身狼狈,怕扫了皇上的兴致,才……”“不用解释了,他若是死了反而麻烦,朕不在的时候,你们给朕看好了他,别让他自尽。”龙袍男子说着,薄薄的唇拉开一道冷酷的微笑。宫人们纷纷磕头应了,男子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坐也不坐便又出门去。一群宫人才算松了口气,各自擦着头上的冷汗下去做事。项台爬回床边,小声道:“皇上,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奴才还有各位大人都会想法子救您的!”**的男人却连哼也不哼一声,像是睡着了般。***杀不了你,便杀了你最重视的人。人非圣贤,孰能无情,有情则必有软肋,有软肋则必有死穴。这世间一切,我愿即是我所有。“于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卫檀衣展了展手中的白笺,蹙起眉自言自语。昨夜一大早下了场雨,闷热总算得到了纾解,他正懒懒地歪在凉椅里打算再睡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阵沙啦啦的响动,眼也不睁地叹了口气。“主人,门缝里塞了一封信。”果然淬思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汇报。“嗯,放那儿吧。”早知道她会买这种吵人的首饰,就不该被她以生辰为由骗去银子,卫檀衣现在十分后悔。三天前淬思突然跑到他面前来大献殷勤,再三逼问下她才招了想要买首饰的心思。本以为姑娘家想买首饰也罢买衣裳也罢都在正常不过,又逢生辰,就给了她一锭银子,谁知……淬思显出失望的神色,由于期盼着姬玉赋能够找到姬玉辞的下落,对每一封送上门来的信函她都满怀期待,可既然收信的人不着急,她也不能私拆。将信轻轻放在圆桌上,正要离开,忽然听卫檀衣懒洋洋道:“去把那串讨厌的脚铃摘了,信也自己打开看。”“是!”吐了吐舌头,赶紧蹲下身解下脚铃。虽然跟了卫檀衣有一年多,他的秘密也知道了八九成,可对于他一到夏天就懒得好像一张皮的缘由还是摸不着头脑。淬思将心爱的脚铃轻轻收到盒子里,然后拿上信封蹑手蹑脚出了房间。终于打发走了。卫檀衣长出一口气,准备重回梦乡。“主人不好了!”走廊上传来一声惊叫。“唉……睡觉也有罪。”被这么一声吓醒,横竖是睡不着了,他深深蹙眉,然后将毯子掀到一旁。此刻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封古怪的信函,素白的信笺上只有这么几行字,陌生的笔迹,写着控诉的话语。一夜风雨下来门板都湿透了,信封却是干燥的,可见刚被送来不久,但是一大清早的送这么个东西来,究竟有何用意?卫檀衣反复将信笺看了几遍,眉头深深蹙起,始终不得要领。这信,威胁还在其次,关键是他哪有什么最重视的人,与他关系算得上亲近的人无一例外地在抚琴宫,有师父那么强大的千年老妖坐镇,谁敢生花花肠子。这回他还真是没主意了,拈着信笺在回廊上一圈又一圈地走。“主人,这或许是个恶作剧,没有什么目的。”淬思看他一脸凝重,好心开解。“没有目的的恶作剧?”卫檀衣重复了一遍,缓慢地摇头,“我看未必,恶作剧本身即是目的,信中话语含混不清,偏偏意有所指,我看,怕是劫数难逃。”——原诗:《金谷园》,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