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一动上手,但见得一黑一黄两道人影在方圆三丈内称忽忽进退,快若飘风,眨眼间已互换了十几招。两个人出手的招式也都极为凶险狠辣,一招一式莫不是直往对方身上的大穴关节上招呼,只要一方稍有疏忽不但顷刻落败更要手足残疾。因两人换招都已快到了极点,故此旁观的众人中功力浅一些就已看不清两人具体的招式了,更看不出是谁占了上风,只能听到一阵阵“砰砰”拳掌相交之声,劲风四散。只有那有限几人方能看清场中情形,李莫愁与韦天翼如今却是斗了个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情形如此,在一旁观战的方云天心头便是一松,沉凝的神色也换成了丝许微笑。方云天自然深知自己这个二弟的武功武功如何?近几年来二弟始终勤修苦参他那独门心法,直到去年便已见大成,武功也极见精进,就是与自己相比也不过是毫厘之差。按说那李莫愁就再是了得,她不见得能奈何得了二弟。无奈李莫愁的威名在江湖中实在是太盛了,此人心狠手辣自不必说了,她在江湖上扬名了十几年,还从未听说过她何时落过下风,故此没有交手之前,方云天着实替韦天翼紧捏了一把冷汗,不敢稍有懈怠,直到此时看到两人交手的情形他方才松了口气。方云天看得出来场中情形,那一旁的李天行自然也看得出来,哈哈一笑,高声言道:“我弟兄早就闻听过李仙子武功绝顶名震武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确是大家风范。不过李仙子固然了得。可我二哥也非易与之辈。眼下我二哥与李仙子战成如此情形,不知武公子见了心中作何感触呢?”淡淡一笑,武敦儒道:“李寨主所言不错。情形如此武某确是颇觉意外,没想到韦二寨主的武功竟是如此了得。不过李寨主也不用太过心急,眼下双方才刚换了十几招,真要谈起胜负还言之过早,再看吧!”李天行笑道:“看也无妨,只是李某颇为武公子担心啊!武公子的如意算盘恐怕是要打错了,公子在燕子坞那边基业说不定就要奉送给我们弟兄,倒是要弄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哈哈……”仍旧一笑,武敦儒并没有回话,还是一派沉静地看着场中交手两人。见武敦儒不肯与自己斗嘴。李天行不由更是得意,再斜看了武敦儒一眼,便一脸傲然的转头去看那场中交手的两人。他们两人在这里说的话,那场中交手的李莫愁与韦天翼自是听了个清楚。韦天翼仍旧是丑脸阴沉声色不动,指爪尽出迅捷绝伦,便似没有听到这些话一样。那李莫愁就不同了,她的生性是何等高傲?哪里听得了李天行的这些话?心中一恼清啸一声,突然间只见黄影幌动。韦天翼身前身后顿时已都是拂尘的影子。却是李莫愁施展出自创的三不三无手中一式“无孔不入”,根根如雪尘丝直向韦天翼周身百骸刺来,虽是一招,其实千头万绪,一招之中包含了数十招,竟是同时点他全身各处大穴。李莫愁这一突然发威,韦天翼却也再保持不住他那声色不动的丑脸,也是一声厉啸,声比夜枭,晃身急速在那丈许之内趋退闪避。幻化出数十道黑色身形,形同鬼魅,阴气森森。就听得一阵噗噗细响,再看时韦天翼却已脱离了李莫愁拂尘笼罩的范围之内,退到了两丈外站定。只是他的那身黑色劲装此时却是一身细孔,左颊上也有两滴细小的血珠浮现,已是被李莫愁这一招无空不入所伤。“二弟……”见韦天翼吃亏,方云天不由得心中一惊,急忙开口叫了一声二弟。想要说些什么。可没等方云天说完,韦天翼却又是一声厉啸,声音尖利无比直刺耳膜,在场的百数十人倒有大半被他这一声厉啸刺的直揉耳朵,难以忍受。随着这声厉啸韦天翼脚下一滑,欺身又向李莫愁袭去,这一次他可不再如方才那般和李莫愁近身比斗招式了,却是口中历啸不绝身形悠忽进退,脚下急转幻出一连串黑影向李莫愁一阵急攻,一击不中立时翔然退后,游走间身形诡异非常,闪避间路线全无章法,看上去宛如一只巨大的黑蝙蝠忽然出现场中。而李莫愁见对手忽以快速身法进袭,唇边却浮出一丝冷笑,也不见如何动作,脚下微转处也幻出黄影无数,满场游走,与韦天翼幻化出的黑影针锋相对,分毫不让。只是她的身姿翩然韵美又兼具婀娜端丽,如洛神起舞王墙移步,看去直是仙姿盎然,与韦天翼那鬼气深深的身法却是各走极端,泾渭分明。李莫愁与韦天翼二人双双以身法取敌,倒是又令旁观的众人大开了眼界,方云天与李天行自是早知韦天翼的独门身法是何等了得,心中也都认为以韦天翼的身法轻功已近乎天下无双。哪想到李莫愁竟也有如此绝顶的轻功身法,看上去非但不落下风,隐隐间还要胜过韦天翼一筹,弟兄二人转脸互换个眼色,不由得相顾骇然,都觉自己弟兄往日里怕是小看了天下英雄。而武敦儒看着两人互以身法,心中也是一动。李莫愁所施展的身法他自然认识,正是那凌波微步,单以这套步法来论,李莫愁对步法的领悟施展怕已不在自己之下。可韦天翼的身法轻功看在武敦儒眼中,他忽然又联想到了一事,连带对韦天翼的来历也猜到了几分。若是所料不错,这韦天翼应该就是倚天屠龙一书中青翼蝠王韦一笑的先人,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吻合。再联想金老书中所说,若韦天翼是韦一笑的先人,那么他应该是明教中人,方云天与李天行也自然跑不出明教的范围。搞不好方云天就是现任的明教教主。想到这,武敦儒便又看了对面的方云天一眼。武敦儒所猜想的这些正是一点不错,这方云天弟兄果然就是明教中人,方云天也正是现任的明教教主。至于韦天翼是不是韦一笑的先人却不好说,因为这还是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过,韦天翼所擅长的武功属实就是蝠王身法与一套寒冰绵掌。而且方云天更有几分来历,他却是百余年前在徽宗年间扯旗造反那个方腊的后人。当年方腊身为明教教主自号圣公,号令八方,在青溪一带扯旗起义,麾下聚集十几万众,横扫几十个州府县镇,声势极是浩大,虽然最后以起义失败告终,但也把徽宗君臣闹了个焦头烂额。故此徽宗君臣对明教一说真的畏之如虎,只要哪里听说一点有明教的动静,朝廷上立时就会下旨严查督办,百余年间未有一日松懈。正因为如此,这百余年间明教也一直没有发展起来,比之后世光明顶时的兴旺声势更是远远不及。方云天兄弟便是如此,这些年他们一直被朝廷追拿围剿,直到十几年前到了太湖才终于创下这片基业。还不敢太过张扬,连明教的旗号也不敢打,只得以日月为水寨命名,暗暗积聚势力,想要待到势力大成时再一举打出明教旗号,恢复方圣公的威名。在太湖中一隐就是十几年,三兄弟的武功虽然都属绝顶,但在江湖上却无人知道这伙湖盗中竟还有如许三个绝顶高手存在。方云天弟兄的这番苦心终是没有白费,十几年地聚养生息,眼下水寨中已有上千弟兄。百余艘船只,又恰逢蒙古人南侵,朝廷无力再去管湖盗如何,故此三兄弟前些时日商量了一番,就决定趁此机会揭杆起义,打出明教的旗号。起义就要用钱,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新近才在太湖扬名的燕子坞武敦儒武大公子的头上,本以为这是一个易吃的肉包子,不想这却是一块咯牙的青石块。银子尚未全都到手。倒是惹来了两位太岁,反被人倒打一耙,要谋夺自己弟兄的这片基业。把事情闹到了这一步上,方云天三兄弟心中未尝就没有后悔之意,可事已临头,再谈后悔已是不及,何况武敦儒与李莫愁又是咄咄逼人,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不说方云天弟兄心中是怎么想的,再看场中交手的李莫愁与韦天翼,他们两人互相以身法取敌,不觉间又已换了数十招,这期间李莫愁虽然占了一些上风,但也无法彻底将韦天翼败下,一时间还是僵持不下,仍旧是黑黄两道身影满场幻现游走。如此再战了一会,耳边听着对手鬼叫不绝,李莫愁心中便愈发不耐,悠忽又是一声清啸,声音清亮悠长,如凤啼青阁,瞬息间欺近到韦天翼身前,相距不足三尺,脚下急踩坤、乾、离、震等等方位,黄影晃动已把韦天翼圈在其中,不容对手再见闪避。左手拂尘急挥,根根如雪尘丝便急向对手眼睛、咽喉、小腹、下阴等人身诸般柔软之处刺去,正是一式“无所不为”,这一招阴狠毒辣,可说已有些无赖意味。右手更不见稍让,皓臂轻舞韦天翼的身前身后顿时就幻现出百余条手臂的幻影,指若拈花的千百手影缤纷浮现,似徐实疾往韦天翼的周身偏经奇穴轻拂而去,却是天山折梅手。李莫愁这两招出手太快,又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阴狠之招,来势如电已再容不得韦天翼施展身法避其锋芒。眼见自己避之不及,这韦天翼却也是阴狠之辈,将牙一咬心中一横,功聚两手晃身竟直往迎面刺来的拂尘迎去,就见于那如雪线纷纭的万千尘丝中,却突兀幻出两只青森森的掌影,砰砰两声响,随之又是两声闷哼,那场中相斗的二人已经左右分开,相隔丈许一卧一站。众人看去,就见韦天翼身在左边,以单臂撑着身子斜躺在地,正吃力地低头粗喘。再仔细看看,就见韦天翼周身衣服上都是细小的针孔,右臂也以一种奇特的扭曲姿势拖在地上,与正常的肩肘关节位置错开几分。至于他的面容更是吓人,口中不住溢出鲜血不说,左眼也都紧紧闭上,一缕如线般的细小血珠就挂在颊上,看样子他的左眼是被李莫愁的尘丝刺中,眼见已是废了。转头去看右边的李莫愁,她倒没有如何狼狈,只是左右肩肘的位置多了两个暗青色的掌印,那处的衣物也都随着掌印紧帖在身上,极为明显。还有就是她的脸色极为苍白,原本就是如雪的粉颊此时更是白的吓人,隐隐还透出一缕青森,不过她站在那里身形却是极为稳当,美艳的面容仍旧是凛凛冰寒,别的就看不出再有什么不对了。早在两人分开的同时,方云天与李天行就惊呼着二哥二弟急忙冲到了韦天翼的身边,双双去伸手搀扶于他,两人脸上的神情都是焦心如焚。在他们身后水寨的大小头目更是都围了过去,七言八语的询问二寨主的伤势,已经乱成一团。这边武敦儒也连忙走到李莫愁的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低声的问道:“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微微摇头,李莫愁淡淡道:“无妨,一点小伤而已,无甚大碍。”可她这话说的倒是淡然,但声音却已略见沙哑,且脸色愈见不好。武敦儒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便又言道:“你先运功调息,不要……”“李仙子武功果然绝顶,方某兄弟今日算领教了,可只是区区一场比武,李仙子下手用得着如此狠毒吗?不觉做的有些过了吗?”一个低沉却又满带怒意的声音说道,是方云天开口了。转身看去,就见方云天远远站在对面,正满面通红向自己两人怒容喝问。微一摆手,示意李莫愁继续调息不要说话,武敦儒淡淡一笑,回道:“方寨主这话说的就未免太没有道理了吧?比武过招分寸哪能掌握的那么稳妥?既然进场动手,生死之间就要看得开一些,否则干脆就不要下场,这是武林中最基本的规矩,几位寨主难道不知道?否则何来狠毒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