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既然杨过你执意要替武敦儒出头,那我再多言都属无益,闲话不用再说,我们就凭手底见个高下吧!三位师弟,来随我领教杨少侠神功。”李志常也是个爽快干脆的性子,听得杨过那般坚决的一席话,便也不再多费唇舌,喝了一声便与三位全真弟子抬步前上,长剑挥闪间已与杨过动起手来。就见这李志常等四个道士脚下同踩北斗方位,将杨过围在当中如走马灯般一阵急转,四口长剑幻化出百千道剑光,寒芒闪映直往那站在中间寂然不动的杨过刺去,剑剑都指向杨过的周身大穴。见得剑光寒芒往己身连递,杨过却没有动用他左手中那柄黑漆漆的玄铁重剑,反倒是身形一晃左臂低垂,展开古墓派绝顶轻功,在这方寸间滴溜溜一阵乱转,右手或指或掌,袍袖或振或拂,竟与李志常等人较量起身形招法来。一时间场中人影乱闪剑光四射,不时更传来几声杨过的清笑,他竟自放着左臂不用,单以右手加上那宽大的袍袖与李志常等人较量,且还丝毫不落下风,犹有余暇清笑。场中情形忽致如此,杨过竟替武敦儒出头接下李志常等人,那余等众人一时间便都觉有些突然,尤其是那郭靖,他特别想不通杨过为何要在此时出头?更想不通情形如此又该如何解决?而杨过之所以要在此时替武敦儒出头,之所以要明知武敦儒可以解决李志常等人又偏偏横出插手,这其中自然就有杨过他自己的用意。杨过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自从他这次来到襄阳见到武敦儒后,隐约明白了自己当年得到重剑的玄机。还有当年那绝情谷奇方解毒之事。他便觉得自己对武敦儒真是越欠越多,无以回报。在武敦儒留住襄阳的这段时间里,始终就没有几天平静的日子。不是郭靖武三通就是柯镇恶邱处机,总之是有事无事都要频起争执连番争斗,简直有些千夫所指的意思,而这些种种自也都被杨过看在了眼中。但郭靖是杨过的义伯,武三通又始终极为恭敬杨过,他们与武敦儒起了争执时,杨过虽有心维护支持武敦儒,却又总拉不下脸来与他们争辩,真是有些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方能替武敦儒尽些薄力。直到此时李志常等人要与武敦儒动手。杨过方才寻得了这个机会,横里插手接下了全真教诸人。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全真教诸人武功多高,能给武敦儒造成什么麻烦,而是要借此表明一个态度,一种支持,表明杨过与武敦儒是同一路的,谁想要动武敦儒的时候请先考虑考虑杨过的反应,甚至隐喻的警告一下郭靖武三通等人。这才是杨过的真正用心所在。杨过的这翻心计也并没有白费,在他刚刚横身插到两方中间时,武敦儒本是想上前阻止替下杨过,不让他卷进这件事情。但武敦儒方才上前两步,心中忽而一动,他却隐约的明白了杨过的用意,故此便没有继续上前,反倒静观其变。武敦儒与杨过的性子本就有许多相似之处,既已明白了杨过的用意,自然便不会再上前推却。否则岂非看不起杨过一般?且也不止他一个人想通,杨过此番的用意并不难猜,旁观众人聪明如黄蓉朱子柳之辈也早都想通了杨过的用意,稍逊一些如郭芙武修文等人过了片刻也都明白了,只有那愚鲁迟钝如郭靖武三通之辈,或者说是他们心地醇厚,才到了现在还没有想的太明白。不说郭靖在那里苦思玄机,再看场中交手的五个人,转眼间杨过与李志常等人已换了十余招上。斗到现在杨过还不觉如何。但李志常四人却是越发的难受了。他们四人只觉自己出手间招法愈见艰难,敌人每一挥手每一拂袖,出手都直指自己招法间的破绽,稍不注意自己的长剑便要脱手,直是束手束脚愈斗愈闷,虽面上没露,但在心中李志常四人已都觉越发的憋闷难耐了。也不怪他们如此,要知古墓派武功本就有克制全真教武功之效,除非他们武功能练到老顽童那种地步,那样才可与杨过一搏,否则以杨过高过他们不止一筹的武功,剑阵也都不全,他们哪里能和杨过争个高下?若不是杨过有心想要看看这天罡北斗阵的玄机,李志常四人怕早都败了下来,绝对拖不到现在?但话说回来,早在动手之初,李志常四人就已知道自己等人不是杨过的对手,当年在重阳宫中杨过重剑呈威他们还都记忆犹新。不过知道是一回事,战不战又是另一回事,李志常四人虽是修道之人,同时也还是武林中人,作为武林中人最基本的一条就是命可以丢气势不能泄,这才是武林中人最看重的东西。如此又换了两招后,李志常终是沉不住气了,猛然喝了一声“七星聚会”,其余三位道士便齐齐闪到李志常身右站长一排,同抬左手搭在身左同门右肩之上,真力一气相连,长剑彼此交叉,四口长剑带风雷齐齐向杨过直点而去,想要来个一招定乾坤。见他们齐都如此出剑,杨过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索性这天罡大阵的奥妙都看出了几分,再与他们纠缠也是无味,便微微一笑轻展左臂,一股刚猛绝伦的剑风应剑而起,黑漆漆的重剑徐徐前指,便迎着李志常四人的交汇长剑硬接而去。“喀嚓嚓……”一阵脆响,紧接着又是几声闷哼,再看时李志常四人却已嘴角溢血,四口长剑除了李志常手中那柄松纹古剑外,余下三口已都折断脱手,齐齐跄踉退后。杨过却依然青衣飘飘洒然站于场中,胜负已分。“李师兄……”郭靖惊呼一声,急忙抬步上前。单掌按在那摇摇欲倒的李志常背心大穴上。潜运内力与他疗伤。如此片刻,李志常的伤势便恢复了一些,道了声多谢郭大侠相助。便示意郭靖收回手掌,再上前两步略显吃力的言道:“杨少侠神技惊人,志常今日领教了,也自承不是杨少侠的对手。但明人不做暗事,关于武敦儒打伤我教长春真人,杨少侠横里出头等等诸事,我全真教也绝不会就此罢休,日后少不得还要再寻杨武二位少侠分说,这里志常便先与二位说明,莫怪我全真教言之不喻。”微微一笑。杨过淡淡道:“知道了,随你们如何杨过接着便是。不过你这道士行事也还磊落,全真教由你掌管想来要比你们观中那些老牛鼻子……”“过儿!”没等杨过把这句话说完,郭靖便猛然大喝一声,面沉如水走上前来,沉声言道:“过儿不可无理?适才你出手地那般重法我还没有说你,现在你又信口胡说些什么?什么牛……不牛地?还不快向李道长赔……”“赔什么?郭大侠管的是不是宽了点?就算您郭大侠真的是武林典范,江湖君子。也不至连杨兄与这些全真道士怎么说话都要管吧?您不觉得总这么呼呼喝喝地有些过了吗?”一报还一报,适才郭靖是打断了杨过没说完的话,现在又换成武敦儒来打断他的话。抬眼看着从容走过来的武敦儒,郭靖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历声高喝道:“说什么?武敦儒你简直是越来越……”“够了!”武敦儒也是一声丝毫不亚于郭靖的大喝,随之冷冷言道:“郭大侠您就省省好吧?您这些大道理恕敦儒没有兴趣再度聆听了。干脆一点,您无非是为了柯镇恶和邱处机之事而来,想要替他们出头,而我现在也就在这里恭候。您若有兴致就尽管出手,否则就请您回去。这些无谓的争辩我已听得够了,不想再多费唇舌,郭大侠您说呢?”全身打颤,听得武敦儒这席话后,郭靖更是气的满面铁青,全身发抖。要知道郭靖始终都认为自己对武敦儒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武敦儒好,他始终都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居高临下的尊长位置上,始终有种隐藏于心但不自觉的权威感,当然这些是由郭靖的性格和处世理念所造成的。并不是因为他存心如此。此时被武敦儒这么毫不留情的一席话直面叱责,郭靖心胸就再是如何敦厚,他也受不了这种权威尽灭的感觉,怎能不气急发抖。直过了好一会,郭靖终是强压心中怒火,颤声喝道:“好,好好,敦儒你以为你现在的武功了得了,就不用再怕谁,不用再理会谁了是吧?你想错了,便是你武功再高,这天下间也还有人管得了你?我今天就偏要管管你,你小心了。”话音未落,郭靖已猛然平地拔起,身形悬在空中再是一个凌空大回旋,双掌齐出夹带风雷同使一招飞龙在天向武敦儒当头罩下。“靖哥……”、“爹爹……”接连传来几声惊呼,但此时郭靖已飞到了武敦儒的头顶,双掌也重如山岳当头罩下,黄蓉等人便再想阻止也是来之不及了。郭靖这一次是真气得急了,连劝解的时间都没给黄蓉等人留下,直接就全力出掌向武敦儒当头罩下,手下再不容情。他心中已然下了决心,若是能将武敦儒擒下废了武功最好,否则就是毙了武敦儒也容不得他如此大逆不道,张狂放肆。郭靖是这么想地,偏偏武敦儒与他心意却也颇见相通,虽然没想要郭靖的命,但他也想狠狠给郭靖一个教训,免得他们总都无事生非前来纠缠。故此在郭靖平空飞起的那一瞬间,武敦儒右手短剑也于同时徐徐由下而上,划出了一个弧形半圆平抬胸间,冷冷地看着郭靖当头飞来。待到郭靖双掌拍至武敦儒头顶丈许处,掌风吹得一身白衣猎猎振响时,武敦儒手中短剑却也如溢满之弓,周身都笼罩在一层无形无质的气机之内,引剑待发。说时迟那时快,没容众人看清楚场中变化,只见得青白两道身影上下交错电闪纠缠,掌风“轰然”震地,巨响中夹杂一声尖锐刺耳的“嗤然”历啸,随之更是“蓬蓬”“噗噗”之声大做不绝,瞬息间郭靖与武敦儒却是双双平弹后飞,齐齐倒地。等众人看清楚场中情形后,一时间满院都是“靖哥……”“师傅……”等等焦灼的惊呼声,人影更随之乱闪,黄蓉郭芙等人纷纷急冲上前,抢抱起那半躺在地肩肘血流如注的郭靖,大声急呼。周雷与韩青却双双抢到了另一边吐血不止侧躺在地的武敦儒身边,将师傅扶起靠在身上,急声呼唤师傅。只有武三通与武修文父子二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双双塄充充站在场中,一会看看郭靖,一会再看看武敦儒,只是焦急却无计可施。“武敦儒,你出手是不是太过狠毒了?难道就一点香火之情你也不肯顾及了?”看着肩肘剑伤长达三寸,皮肉向两边翻开血流如注,脸色苍白急喘不休的丈夫,黄蓉再也忍不住心中焦怒,手中急忙撕扯衣襟给丈夫包扎伤口,口中却是头也不回地怒声叱问道。“郭夫人这话说的就没有道理了?你只知道问敦儒剑下不肯留情,怎不问问你那郭大侠有没有掌下留情呢?”一个冷若冰珠的声音悠然传来,却是李莫愁的声音。黄蓉转头看去,就见李莫愁与红茹也不知何时都走下楼来,正双双蹲在那剧咳不止,唇角溢血的武敦儒身边。红茹正在美目含泪,举止轻柔的用丝帕给武敦儒轻轻擦拭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李莫愁却是玉面含霜,眼光冰冷望着自己这边。且不要看自己怀中的郭靖脸色苍白血流如注,武敦儒此时的脸色也并不比郭靖好看,他也正是面白如纸吐血不止,而且在刚刚被扶坐起身的武敦儒右胸偏前,一个宽厚又清晰可见的掌印就印在那里,那处的衣物也早都被震的粉碎,片片纷飞,雄健的胸膛上掌印纹细可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