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什么?艾儿默默地想,灭亡?“你很悲观。”叶重通过后视镜凝视着弗利嘉,发现后者也正望着自己,从她平静的目光里叶重看不透弗利嘉此时的想法。“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也许有一天人类真的懂得了这一点,懂得了真正的取舍之间的价值之所在时,生命便可以进化到更加高级的形态。”弗利嘉目露沉思。叶重痴痴地回味着弗利嘉的话,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弗利嘉就像个超脱世外的高僧一样,把自己区别于俗尘众生之外,字里行间都透出股超然的味道。“进化?高级形态?那是什么?”艾儿疑惑地问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更先进的生命体,也许是灭亡。”弗利嘉优雅地耸了耸肩,语气并不认真。三人都不再说话,艾儿因为叶重与弗利嘉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加上这时刚好路过一块水草还算肥美的绿洲,看着“久违”的碧绿,艾儿的心情也不像方才那么压抑了。三人刚才的对话使用的是汉语,班纳对汉语一窍不通,看着三人一番“热烈的争论”后同时不再说话,好奇地用目光询问身旁的叶重。叶重轻笑着用柏柏尔语对班纳说道:“我们刚才倾听了一位哲学家对于生命的深刻见解,很精彩。”叶重这话里难免有些调侃的意味,所以他没有使用法语活着阿拉伯语这两种弗利嘉都十分精通的语言,北非有近千万的柏柏尔族人,在总人口中占有相当比重,分为若干部落,柏柏尔语虽然不是北非诸多国家的通用语言,可在许多地区还在使用着,柏柏尔语因为部落不同而分为许多种,叶重所使用的是库伊族人广泛使用的图阿雷格人的语言。贝瑞粗黑的眉头扬了扬,还没说话,弗利嘉的声音已经飘进了众人的耳朵:“谢谢夸奖!”使用的竟然是地道流利的图阿雷格族柏柏尔语!叶重本应该大吃一惊的,但在弗利嘉身上见识了太多惊人之处后,他几乎已经麻木了,所以在听到弗利嘉用柏柏尔语谦虚的时候,叶重的只是苦笑着想,“她居然懂柏柏尔语,她果然懂柏柏尔语…..”倒是豪爽直率的班纳露出一口洁白耀眼的牙齿,大笑着向弗利嘉挑起拇指,“没想到森迪小姐的柏柏尔语居然说的这么好!要是闭着眼睛听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您不是柏柏尔族人!”叶重没好气地瞪了眼班纳,暗想这小子还真挺会溜须拍马的,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弗利嘉的柏柏尔语说的比他强太多了。不过叶重也听得出来班纳的言外之意是在询问弗利嘉怎么会懂得柏柏尔语。可惜弗利嘉像是压根没听出来班纳的潜台词,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弗利嘉,你的语言天赋是我所知道的人中最优秀的,优秀的近乎可怕。”艾儿由衷地赞叹道,这就是艾儿的优点,艾儿虽然从心底里讨厌弗利嘉,甚至有些嫉妒——女人的通病,但是艾儿并没有被情感蒙蔽了双眼,她还保持着冷静客观的辨别能力,所以他能够对弗利嘉说出真诚的称赞。“其实你很不错了。”可能是艾儿的实事求是让弗利嘉生出了好感,弗利嘉对艾儿展颜而笑,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弗利嘉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寒冰消逝,春暖花开!无法形容的美丽,这时叶重在那一瞬间的感受,他找不到有什么词汇能够恰如其分地完全形容出那一笑带给他的震撼。叶重与艾儿几乎都看的痴了,随着弗利嘉充满了睿智、美好的笑容整个世界生动起来,叶重所见识过、经历过的美女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常让他引以为傲的,可是弗利嘉的笑容依旧让他震撼,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纯洁,干净得不含一丝渣滓的笑容,一个笑容仿佛包含了他过往中所有美好的记忆,一路上单调的沉闷一扫而光,叶重看到了、听到了、闻到了弗利嘉的笑!“好美!”艾儿目光迷离地盯着弗利嘉,喃喃地轻声叹道,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其实你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像瞬间划过的流星,弗利嘉的笑容也只是顷刻间绽放便了无踪迹,无处可寻。弗利嘉的笑容所带来的震撼是不分性别的,深呼吸了几口气,叶重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弗利嘉的脸上移开,看着艾儿呆滞的表情,叶重清楚自己怕也强不到哪去。这个笑容似乎起到了神奇的功效,接下来的路程里车厢里依旧沉默,但艾儿的心情不再压抑,认真地感受着广阔的沙漠带给她的新奇和震动;叶重竟也静下心来认真地筹划着此行的每一步计划。如昙花一放的笑容永远地印烙在叶重的脑海里,奇怪的是当叶重再次回忆起这个笑容时,他看到的竟然是心中向往的所有美好的画面。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灵才能拥有这样的笑容呵,叶重陷入了深深的迷惑。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傍晚时分,四人终于抵达了达利亚拉。达利亚拉位于阿尔及利亚与突尼斯、利比亚三国交界处附近,虽然行政管辖属于阿尔及利亚的疆界内,实际上去几乎是座三不管的缓冲地带,因为达利亚拉不过是一座位于东部大沙漠边缘的小镇,交通不便,更主要的是由于民族冲突和恐怖主义偶有发生,三国都不愿意在这座沙漠孤镇里浪费太多的人力物力进行驻防,所以达利亚拉异常荒凉。达利亚拉因为位置特殊,向北便是东部大沙漠,向南可以直接进入廷盖尔特石漠;与突尼斯、利比亚交界处则是荒芜的艾卜耶德沙漠,地理位置虽不易守但也不易攻,所以尽管达利亚拉处在撒哈拉沙漠进入腹地的最后一个补给地,位置重要,但却没有哪一个势力能长久地占有它。据班纳说,数年前,他带领的库伊民族自由组织还曾在这里修养过,近些年因为战争渐少,除了本地还余下不足千人的居民外,达利亚拉实际上已经极少有人来了。翻过了山口,座于盆地中的达利亚拉出现在了叶重等人的视线中。夜晚的大漠荒凉中透着诡异气息,在清冷幽暗的月光下,布满断壁残垣的达利亚拉像一只被风化的只剩下残碎骨架的骆驼,没有一点点生的气息。吉普车轰鸣的发动机的声音在夜空中远远地传了出去,距离镇口还有两三千米,轰鸣声嘎然而止,大漠的夜一下子又恢复了如死的寂静,车子的发动机被班纳关闭,车子沿着下坡向镇内滑去。像一条游鱼,吉普车无声无息地滑进了镇口,“我们走着过去,免得惹麻烦。”班纳沉声道。叶重暗暗点头,班纳的思虑的确周全,自己这四个人贸然闯近达利亚拉,即便没有伤人意,也不敢确定不备别人惦记上,虽说自己和班纳不怕,可毕竟还有艾儿与弗利嘉两个弱质女子。叶重率先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紧接着班纳、艾儿和弗利嘉也纷纷走下车,夜里的大漠冰冷刺骨,“白天的酷热和夜晚的寒冷就像地球的两极”,艾儿嘟囔道。叶重笑笑,心里想,到不如说像女人的脾气……寒风刮起,众人的耳边传来一阵若远若近、时轻时弱的呜咽声,本来就冷的直打哆嗦的艾儿周身汗毛唰地就立了起来,头皮一阵阵地酥麻,下意识地向叶重身边靠了过去。叶重立刻握住艾儿寒冷如冰的小手,把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艾儿仰起苍白的小脸虚弱无力地朝叶重笑笑,让后者再次内疚因为自己的大意而让艾儿卷进了一场未知的危险之中。走到镇口,叶重拿出卫星电话极快地按下了一串号码……挂掉电话不到五分钟,迎着吉普车大灯射出的两道耀眼光束,一个瘦小的身影快速地跑了过来。“老大!你们可算来了,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待下去肯定会疯掉的!”带着哭腔的哀怨倾诉中,一身灰突突长袍罩住了全身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小子个连扑带撞地冲到了叶重的身前,不管不顾地搂着叶重的腰用力地摇晃着,虽然叶重化了妆,但里奥还是从那双眼睛里透漏出的熟悉气息认出了叶重,何况即便是易了容依旧无法改变叶重伟岸高大的身材,虽然说旁边那个黑大个一样粗壮高大,里奥可不认为自己英俊倜傥的老大会去做整容手术。气质和气势是很奇怪的东西,很多时候只要人往那一站,不需要说话便能让别人感受得到,外表可以通过化妆改变,可气质和气势是很难改变的。叶重微笑道:“你小子就这么点能耐还想跟在我身边?第一道考验就过不去!”话虽然这么说,但看到他这幅如难民般的装束,叶重心里也有点感动。当初把任务交给里奥时,叶重也曾犹豫过、担心过,里奥虽是机灵聪慧,但毕竟年轻,叶重一方面担心如跗骨之蛆的第十三信徒和铁凌的追踪;另一方面也担心在北非这个多事之地上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里奥会运到危险。很显然,里奥没少吃苦头,但整个人也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地成熟了起来。虽然看上去风尘仆仆,不过看到那双透着狡黠的灵动眸子,叶重自然清楚这小子诉苦是假,表功才是真的。“嘿嘿,老大,我跟你开玩笑呢,我里奥什么苦没吃过?这算什么。”小个子笑嘻嘻地说道,摇身一变语调里再没有半分埋怨,抬手把长袍的帽子摘掉,露楚一头杂草似乌突突的红发,正是在纽约神秘消失的里奥!看着双颊明显消瘦了不少的里奥,叶重知道这小子肯定没少吃苦,赞赏地拍了拍里奥的胸膛,“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叶重身边的艾儿看到里奥和黄沙一个颜色的小脸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里奥,你这时怎么了?刚从埃塞俄比亚逃回来?”言下之意是说里奥像及了国际著名的非洲某国难民。当初叶重交给里奥的任务极其隐秘,除了他们两个人,艾儿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人物,虽然两人只是因为叶重匆匆见过一面,但是能够在异乡相会,自然而然地便生出了些亲切感。里奥嘿嘿笑着和艾儿打了招呼,一脸后怕地说道:“差点就看不到你们了!”